六十
明明回到宿舍只小睡了一会儿就被学生会的老大喊了起来。她今天会很忙。明明匆忙的扒拉点吃的,提着外套跟着学生会的人去了学校的大礼堂,张罗着布置舞台,安排节目的最后彩排,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事。
欣言这一觉睡的很好。醒过来已经快四点了,他伸了个腰,马上感受到被窝之外的寒冷。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了,欣言没再像早上看见段贵平时的不开心,想着今天明明的演出,他有点期待,又很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又跑到浴室里冲了个凉,买了两个夹馍,一个人坐在宿舍里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欣言刚吃完,端起窗子边上的杯子要喝水,看见薛时军带着段贵平几个人正朝宿舍这边走来,欣言心里一惊,知道准没好事----以薛时军不要脸的性格,他不可能是来跟欣言道歉的。欣言迅速放下杯子,从枕头底下摸出平时削水果的刀别在腰上,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拿刀了,有礼也变成无礼了,性质也变了,这毕竟不是在社会上打架。再说了,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想到这儿,又把刀放了下来。欣言装作没看到外面的薛时军,退回到桌子旁边看着窗外站定了,他长吐了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莫名兴奋起来的内心,他觉得自己内心掩藏这么久的狂野正在被人瞬间勾了出来。
薛时军把门一推,带着其他人闯了进来,他看见欣言一个人在宿舍里,脸上露出一脸让人恶心的嚣张,欣言转过身,看着他,又瞄了瞄手边上最大的玻璃水杯。
“喻欣言,敢回来了?”薛时军站在欣言的对面,吐着满嘴的酒气对欣言挑衅。
“你离我远点,我闻不了酒味。”欣言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
“我就喜欢这样,你咬我啊?”薛时军把脸伸到欣言面前:“你能把我怎么样?昨天晚上的事怎么说?就这么算了?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欣言看了一眼站在薛时军后面的几个人,几个人脸上都有点紧张。欣言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来,点着了:“薛时军,你想怎么样直说,别在这么装神弄鬼。”
薛时军一把从欣言嘴里把烟夺了下来,扔在地上踩灭了。欣言看着他,轻蔑的笑笑,又掏出一根来,看了薛时军一眼,点起火来。薛时军被欣言脸上的轻蔑给激怒了,又伸手去夺,欣言把手一挡,抽了一口,笑着看着薛时军,欣言心里明白,今天就他一个人,吃亏是吃定了,反正是要吃亏,还不如站着死,低声下气从来就不是他的性格。
薛时军伸手去掐欣言的脖子,欣言一闪躲开了,一把揪住了薛时军的衣领,后面几个人往前一挤,欣言被挤在中间,欣言伸出腿,朝着薛时军肚子就是一下,但是后面的人正挤着薛时军,本来可以一脚把薛时军放倒的力量,瞬间被化解掉了。
薛时军也伸手揪住了欣言的衣领,把欣言往后一推,欣言力气不够,被薛时军推的半个身子仰在桌子上,后面的人虽然没怎么动手,但是几个人的力量和重量,挤的欣言完全没有办法动弹,薛时军狞笑着,照着欣言脸上就是一拳,欣言一闪,躲开了,薛时军马上又照着欣言完全暴露在外的肚子打了一拳,欣言已经知道了他会打他的肚子,打了那么多次架,这点路数还是有数的,欣言用力一推,把薛时军推的往后退了一步,就算是这样,欣言的肚子还是被打中一下。
薛时军现在兴奋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对着欣言叫嚣:“你不是很牛吗?昨天晚上的人呢?啊?”欣言被他挑衅的火起,他斜着身子看后面的几个人,除了往前挤,似乎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欣言只当是昨天晚上李乾带去的人让他害怕,他哪里知道是段贵平跟他们私下里商量过?欣言大概心里有了底,薛时军正挥舞着拳头,朝欣言打过去,欣言被压着不好还手。欣言看着薛时军的嘴脸,一下子感觉血冲了脑子,他把头发往后一甩,眼睛凶光一露,他干脆揪着薛时军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跟前一拉,薛时军本来就是身子向前倾的,被欣言这么一拉,差点没压在欣言身上。欣言照着薛时军脸上就是一拳,脚几乎是同时朝着他裤裆里踢去。
薛时军没防备到欣言会突然把他往自己面前拉,来不及反应,脸上被欣言打了一拳,虽然欣言仰在桌子上没使上力,也还是打的薛时军往后退了一下,跟着欣言一脚踢在他的大腿内侧,把薛时军踢的往后退了一步,欣言顺势把身子直了起来。
薛时军被彻底失去理智了,又扑上去去掐欣言的脖子,嘴里大叫着:“喻欣言,我今天打死你。”欣言也火了起来,手在桌子上摸过一个水杯,照着薛时军的脑袋砸了过去,后面的人一看欣言手里举起了玻璃杯,伸手把欣言的手往旁边一挡,欣言拿着的杯子不偏不倚的砸在宿舍双层床的木边上,只听见玻璃“砰”的发出一声脆响,整个玻璃杯子在欣言手里碎掉了。
几个人一下子全部呆住了,往后退了两步,停下手来,看着欣言,欣言的手还保持着握杯子的姿势,只不过手上已经没有杯子,取而代之的是满手的献血,欣言瞬间就感觉到手指的剧痛,但他没有看自己的手,而是咬着牙满眼凶光的瞪着几个围住他的人看着。
欣言死死的盯着薛贵平,宿舍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声音。老半天,欣言这才缓缓的回头看自己的手,血已经流到了他的衣服腕子上,都被血浸透了,段贵平的枕头上也被血溅到了,殷红的血在白色的枕头上显得那么扎眼。一块硬币大的玻璃斜插在欣言的食指上,很是瘆人。欣言把手伸到自己面前,他看着满手的血,感觉自己非常兴奋,他歪着脑袋,昨晚脸上的肿还没有消,整个脸疼痛有点扭曲变形,欣言邪笑着,满眼都是杀气,他伸出另一只手,把插到手上的玻璃猛的一下拔了出来,整个受伤地方的肉顿时外翻,伤口处正在往外冒血,欣言看了一眼,又盯着薛时军几个人,他把正在流血的手伸到自己的嘴边,用力吸了一口。
薛时军被欣言吓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此时的欣言,脸扭曲变形,一脸杀气,嘴角都是自己的血,这大概是薛时军活了18年见过最吓人的一幕吧?可能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男孩子,完全不是他看起来或是想象的那么好欺负。他手足无措的站在欣言的对面,看着欣言的脸,完全吓呆了。
欣言张开双手,往前迈了一步,薛时军几个人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欣言死死的盯着薛时军,突然暴怒着对他狂吼一句:“不是要打我吗?来呀!来呀!”
几个人被欣言这一声吼叫吼的如梦初醒,有两个人回过神来,转身往门外跑去,薛时军还站着欣言对面,他紧张的看着欣言,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段贵平拉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跟在段贵平的身后一溜烟的逃了出去。
“我还以为你******有多带种呢。”欣言这才喘了口气,他骂了句,看着自己正在往外冒血的手指,缓缓的蹲了下来,看着殷红的血快速的滴在地上。
欣言看着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他的心也在滴血,这才叫真正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呢。欣言无可奈何,他忘了手的疼痛,也没打算去医院,只是偶尔把手反过来看看,他把翻过来的那块肉往下压了一下,血又迅速流了出来,欣言安静的看着,淡淡的苦笑了起来。他在想这两年,一个那么胆小温顺怕事的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他的心里对自己父亲的恨意似乎更深了,他咬着嘴唇,心想如果他的爸爸不骗他钱已经寄出来了,他至少也有思想准备,不至于这样一个人受尽别人的欺凌。他的脑海里,浮出自己奶奶和妈妈样子,他突然很想很想她们,欣言安静的蹲在地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很无助,他一抬头,惊恐的望着空荡荡的宿舍,内心充满了绝望。
“欣言,欣言,你在宿舍吗?”门外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把欣言绝望的情绪又拉回了现实。他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着门外。
杨玉霞正在门口,看见欣言蹲在地上,很是高兴:“欣言,你蹲在地上干嘛呢?走,到我们学校看演出去。”说完朝欣言走了过来。欣言见是杨玉霞,没有答话,又迅速的把头低了下去。
杨玉霞走近欣言,才看见地上一大摊血迹,再看段贵平床上枕头的血迹,顿时吓呆了:“欣言,你怎么了?”说完,就伸手去拉蹲在地上的欣言。
欣言身子轻轻扭了一下,抬头看着杨玉霞,杨玉霞这才彻底看清楚了欣言的情况:欣言的脸色因为失血的缘故已经苍白,毫无血色。嘴角上,干涸的血迹清晰可见,额头上的汗把欣言的头发打湿了,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前。欣言的手倚着膝盖,无力的垂向地上,偶尔还在往地上滴一两滴血,他看着杨玉霞,勉强的笑了笑,虚弱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玉霞看见欣言的样子,顿时花容失色,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答话,“啊”的尖叫了一声,转身朝楼下跑去。欣言这才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发晕,他扶着桌子,让自己定了下神,这才把手上的伤口用力按了按,轻轻的塞进他那身白色的衣服里,用衣服挡着受伤的手。他知道杨玉霞要干嘛,她一定是去找明明去了,欣言不想明明来自己宿舍,怕她看到地上的血吓着她。欣言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脸狠狠的拍了几下,好让脸上恢复一点血色。又把嘴角的血迹擦了擦,努力装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他不想别人看见他的狼狈,欣言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对着天空吐了口气,慢步朝楼下走去。
杨玉霞一口气跑到明明的宿舍,见宿舍没人,才想起今天学校的元旦文艺汇演,明明在彩排。又朝着学校的大礼堂里跑去。她一口气跑上三楼,看见明明正在舞台上排练自己的节目,杨玉霞不等自己的气喘匀了,对着舞台上大声喊了起来:“薛明芝,薛明芝,明明,明明。”
舞台上的人听见有人喊明明,都停了下来看着撑着自己膝盖喘气的杨玉霞,明明认出了是杨玉霞,从舞台上跳了下来:“杨玉霞?你找我有事?”
杨玉霞见是明明,喘着气说:“明明,刚。。。刚才我经。。。经过欣言的宿舍,看见。。。看见欣言。。。蹲在地。。。地上,手上。。。都是。。。都是血。”
明明一把抓住杨玉霞的肩膀,脸色都变了:“欣言现在在哪里?”
“还在。。。还在宿舍。”杨玉霞喘着粗气说。
“走。”明明也不管杨玉霞气都没喘匀,拉起杨玉霞朝外面跑去。
欣言慢慢的走到了西京大学,刚上楼梯,正好碰上火急火燎往楼下跑的明明和杨玉霞,欣言差点没跟她们俩撞个满怀。明明一见欣言,伸手捧着欣言的脸:“欣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明明这才看清了欣言的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明明整个人急的都要哭了。
“我没事,真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欣言勉强挤出一丝笑,摸了摸明明的脸说。
明明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杨玉霞,杨玉霞不敢说话,对着欣言放在衣服里的手努了努嘴,明明一伸手,把欣言外面的衣服一把拉开了,也拉动了欣言的伤口:“啊。。。疼!”欣言没忍住,叫了一声。
“啊。。。”明明这才看清了,欣言白色的衣服上已经殷红了一大片,明明一把把欣言的手拉了出来,欣言的手被这么一拉,又开始流血,明明看着欣言手上已经肿胀外翻的伤口,吓得手一松,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眼泪马上掉了下来:“欣言,你现在怎么样?谁干的?是不是昨天晚上那帮人?”
欣言靠在楼梯边上,又把手收回到衣服里,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支,咬在嘴里:“我没事啊,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杨玉霞,你帮我照顾欣言,我出去一下。我倒要看看是谁把我男人打成这样子。”明明咬牙切齿的说,一边把杨玉霞拉到欣言的身边,杨玉霞看了明明一眼,怯怯的扶着欣言。
明明说完一抹眼泪就要往楼下走,欣言一伸手把明明拉住了:“明明,别去,事情已经了结了。我实在不想搞事,就让我安静一下吧。”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事情了了,怎么了?我今天要是不把他们弄服了,我就不是人。”明明暴怒着说:“杨玉霞,帮我扶着欣言。”
欣言一伸手,搂住了还在暴跳的明明的脖子:“明明别闹了,这儿很多人来来去去,看到了不好。这是你学校,我还要上学的。”
明明喘着粗气,被欣言搂着安静了一些,她转过身一看见欣言的脸色,眼泪又掉了下来:“你看看你,脸都没血色了,还说没事。杨玉霞,你跟我一起送欣言去医院吧?”
“可以的,可以的。”杨玉霞忙不迭的点头,马上上前跟明明一起扶住欣言药王楼下走。
“明明,你等一下,你节目是几点开始?”欣言甩开了明明的手问。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节目呀。先去医院再说。走吧。”明明没理会欣言,又上前扶着欣言要走。
“明明,为了这次演出,你准备了这么久,花费了这么多精力,你现在走了,别人怎么办?以后你怎么面对她们?”欣言扶着楼梯,没有要去医院的意思。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医院。”明明也倔强起来。
“你一直希望我能看到最漂亮的你。今天应该是你人生最美丽的场景之一,我想看到。告诉我,你节目几点?”欣言喘了口气,柔声问明明。
“我的节目在最后。九点半左右。”明明小声的回答着欣言。
“等你节目演完,我们再去医院好不好?你看我的手,已经没流血了。我真的很希望看到你站在舞台上,呈现最美丽的你。相信我,我真没事。”欣言低下头来,上前抱着轻声抽泣的明明说。
“好。我答应你。”明明沉思了一会,咬着牙抬头对欣言说,她又看着站在欣言旁边的杨玉霞:“玉霞,你帮我把欣言送到大礼堂里去,我一会儿就来。”说完转身要走。
欣言伸手把明明拉住了:“明明,答应我,真的别再搞事。”欣言最担心的就是明明去找李乾。
“放心吧,我都听你的。”明明背对着欣言,伸手拍了拍欣言的手背,又抹了抹眼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