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欣言爸爸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上午的十一点多,欣言的四叔就在君山派出所的门外等着。看见他三哥,欣言四叔也不说话,带着欣言爸爸走到关着欣言的监房门口,欣言爸爸站在门外,怔怔的望着欣言,心里五味杂陈,但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喜怒哀乐。欣言本来就没指望他爸爸会来,心里根本就没有见自己爸爸的准备,当欣言看见他爸爸的时候,欣言先是一愣,接着心里一股怒火腾腾的升了起来,他觉得他今天的一切胡作非为,都是因为自己爸爸这个源头。欣言“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用戴着手铐的手隔着门对视着。
“唉。。。。。。”良久,欣言爸爸一声长叹,和欣言的四叔一转头,向外走去。
欣言爸爸走出派出所,看到路边有家超市,便走了进去,买了些礼品对欣言的四叔说:“三弟呀,这回真要麻烦你老丈人了。”
“有什么办法?孩子不听话。我带你去,他今天轮休。”欣言的四叔也叹了口气,两个人一路无语并肩往欣言四叔老丈人家走去。
欣言四叔的老丈人是公安局的一个领导,是从君山派出所调过去的,以前在君山派出所当所长,所以君山派出所大多数人都是他以前的下属或同事。一个系统的人办事,总比一个陌生人好使的多,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欣言爸爸跟在四叔的后面,一脸谦卑的到了四叔老丈人的家,欣言四叔的老丈人正躺在椅子上休息。
“爸,我三哥来了。”欣言四叔走上前轻轻的推醒了他岳父。欣言的爸爸见四叔的岳父醒了,赶紧把礼物放在桌子上,一脸堆笑的叫了声叔叔。
“呵呵,三哥哥来了?坐吧坐吧!都跟你说过了,自家人,用不着那么客气,你就是不听,你们在乡下赚点钱不容易,再说了我现在也不缺什么东西。”四叔的岳父虽然是打着哈哈,但人倒是实在,心地也好,一直都挺喜欢欣言,毕竟欣言在他们家住了两年,又和他的儿子不仅同年生人也很要好。
“也没什么东西,一点心意,您是长辈,应该的,应该的。”欣言爸爸忙不迭的跟着客气。
“爸,欣言被君山派出所抓起来了。您以前是那里的领导,您看看。。。。。。”欣言的四叔小声的跟他岳父说了句。
“哦。。。。。。”四叔的岳父听完沉吟了一下:“是为什么事啊?”
“我问了一下,说是打了几次架。把人打伤了,人家报了警,就被抓了起来,抓起来之后,他又把派出所的防盗门撬了,跑掉了,到今天又抓到了。”欣言的四叔赶紧跟着说,欣言爸爸紧张的站在旁边听着。
“哦。。。。。。是这么回事啊。”四叔的岳父听完不吱声了,似乎在考虑什么。
“这个不听话的子孙,要不是西安那边寄来通知书,我管他是死是活呢。”欣言爸爸见四叔的岳父不说话,有点着急,急忙补了一句。
“什么通知书啊?给我看一下。”四叔的岳父听完欣言爸爸的话,转过头问了欣言爸爸一句。
欣言爸爸赶紧掏出通知书:“我一个亲戚在西安帮他联系了一所不错的学校,是属于西安交大的职校,只要毕业考试通过西安交大就承认学历。我本来是要送他去那里读书的,他自己还不知道,但我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在外面搞出了这样的事。”
四叔的岳父带上眼镜仔细的看了看:“嗯,是个好地方啊,欣言蛮聪明也蛮老实的,我一直都蛮喜欢他,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我听我女婿说你经常打欣言,三哥哥,你不能这样子啊。像欣言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难管的时候,我也抓过不少,都是家里见孩子成绩不好或是顽皮就打。一打就坏事,变坏容易,变好就难了。”说完指了指欣言的四叔。
欣言爸爸低着头认真的听着,不敢出声。
“爸,那欣言的事。。。。。。”欣言的四叔在旁边又轻声的问道。
“问题应该是不大,但是伤了人,肯定是要赔偿的。还要罚款。加上又从里面跑了出来,这种事是由得别人去说的,可大可小啊。三哥哥,我虽然以前是他们的领导,但是毕竟现在不是了,所以呀,你要有点思想准备,可能花点钱,我马上也要退休了。人都是很现实的,我去能给个面子都不错了。你要打点一下子。中午请他们吃顿饭,话好说些。你看怎么样啊?”四叔的岳父想了想不疾不徐的对欣言爸爸说。
“叔叔怎么说我怎么办,我也没办过什么事,不知道该怎么搞才好。叔叔您就帮我拿个主意吧。”欣言爸爸站在旁边,马上接着欣言四叔岳父的话回答。
“哦。那我就当自己的孩子办了,他们今天去抓欣言一共去了几个人啊?”四叔的岳父又问欣言爸爸。
“我不是很清楚。派出所去抓人的时候,是早上,都在地里干活,没几个人看见。”欣言爸爸说。
“哦。。。。。这样子啊。那我先打电话问一下。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约下他们。看看他们中午有没有空。”说完戴上老花镜,拿起身边的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你们周所长在不在啊?麻烦叫他接个电话。”四叔岳父对接电话的人说。
“哪位?”一会儿电话那边的人接了电话,语气生硬的很。
“周所长吧?我公安局的老周啊。”四叔的岳父听出了是周所长的声音,直接自报家门。
“哦。哦。哦。。。老领导啊。您叫我小周就行了。最近还好吧?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周所长的语气马上变的亲切了许多。
“我还好,谢谢你的关心啊。周所长,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一下,听说你们今天去彭水那边抓了个孩子?”四叔岳父很客气的问。
“嗯,是有这么回事。您有什么事直说,您是我的老领导,不碍事。”那边回答的也诚实。
“也没什么大事。那个孩子是我亲戚的一个孩子。你们今天去了几个人啊?你看看能不能帮我约一下,我请大家吃顿饭。一起坐坐。”四叔的岳父话里有话。
“是这样啊,好说好说,也不是什么好大的事。我们今天连司机一起去了七个人,老领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吃饭就不用了吧。”那边客气的很。
“那可不行,现在你是领导。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可不能干涉你们的工作?事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是老同事,就是想请跟大家一起吃餐饭。顺便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四叔岳父的话说的也很是含蓄。
“那好那好,我听老领导的。就是别太破费了,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就行。”那边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
“那我就倚老卖老了,金水呀,那就麻烦你帮我约下他们几个,我一会再给你打电话,看看是在我们以前吃饭的老地方吃还是别的地方。好吧?”
周所长赶忙应了声,又客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三哥哥,你等一下买七条好点的烟,把封条都拆掉。每条烟里面放五百块钱。等一下吃饭的时候用黑方便袋包一下给他们,不用包太紧。他们看见拆开的烟,自然会明白的。你也别舍不得钱,这种事人家说了算的。我也只能是帮你牵根线。该送的礼还是要送的。”四叔岳父挂了电话,对欣言爸爸说。
“嗯呐,嗯呐,叔叔说该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您哪能害我呢。”欣言爸爸头点的像鸡啄米。
“我家楼下不远的地方有家饭店,档次不错,我也熟,就在那里吃吧,多少能便宜点,能帮你省点就省点吧,为人父母,不容易啊。”四叔岳父的话意味深长。
“叔叔您真是好人啊。要没有您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花的钱就花,莫跌了叔叔您的面子。”欣言的爸爸恭维着说。
“我估计可能要花一万多。你要有心理准备啊,当是花钱帮孩子也是帮自己买个教训,孩子不听话也真是没办法。唉。。。。。。走吧,我先去找他们再说一下。你跟文生去办你该办的,搞好了,直接到饭店里,文生知道饭店在那里。”说完指了指欣言的四叔。
“好,好。我们这就去办。”欣言爸爸忙不迭的答应着,急急忙忙的拉起欣言的四叔走了。
“三哥,你钱够不够?你哪有那么多钱?”欣言的四叔边走边问欣言爸爸。
“省吃俭用这么多年,就攒下了这么不到两万块钱。本来是留着他们兄妹三个读书的,就这么花了,真是舍不得。那当真不管他?他也是我生的。他不读书能干什么?真让他在外面混?我还不得让人笑话死?他兄妹三个,本来最听话的是他,也算他会读书,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个结局,希望这次的事能让他听话,我就算是花这么多钱也值得。其实我也想了好多,就是看他太聪明,就希望他有出息,越有希望就管的越严,有时候想想,我可能也真是打伤了孩子的心。唉。。。。。爱之深,望之切。我一生要强,生怕被别人看轻了,人家都只当我是不管他,有那个晓得我的心思?”欣言的父亲痛心的说着:“文生啊,你先帮我去把烟买一下,我去银行把钱拿出来,我身上现金不够。”
欣言的四叔无语点点头,看着这个不到四十岁却老的像五十好几的堂哥神色憔悴的往银行而去。
欣言爸爸和四叔把他岳父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就赶往饭店。推开包厢的门,四叔的岳父已经跟那七个人坐在了一起。见欣言爸爸进来,四叔的岳父站了起来:“周所长啊,这是我那个亲戚,他就是那孩子的爸爸。”
欣言爸爸赶紧掏出刚买的好烟拆开,陪着笑脸一根根递了过去:“我那孩子不听话,让你们费神了。”
“呵呵,坐吧坐吧。别客气了。”周所长客气的接过欣言父亲递过去的烟,仔细看了欣言爸爸几眼,客气的给欣言爸爸让了个位子。
四叔的岳父接过他女婿递过去的七个黑色方便袋,每人面前放了个:“这是老喻的一点心意。”边放边故意把拆开的烟露出一点。
“不用了不用了,既然是老领导的亲戚,吃顿饭就够了。”几个人赶紧站起来推辞。
“孩子爸爸的一点心意,你们就别推辞了。这大热天的,你们在外面跑也不容易,都不是外人,就别客气了。”四叔的岳父打着哈哈说。
“是啊,是啊。孩子不听话,给你们添麻烦了。”欣言爸爸跟着附和着。
几个人又推辞了一番,见他们的老领导“态度坚决”,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老喻啊,你还认识我吗?”酒过三巡,周所长笑着对欣言的父亲说。
“我看着你很面熟,不敢认。”欣言爸爸其实心里早认了出来,不敢说。
“呵呵,我是周金水啊。以前在你们那蹲点,不是在你家住过几天吗?”周所长笑着说。
“啊。。。。。。真是你老哥啊?就是觉得眼熟,不敢认。”欣言爸爸站起来,满了杯酒:“赔罪赔罪!真是瞎眼了,连老哥都没认出来。”
“你就别客气了。时间真快啊,一眨眼快二十年了。我在你家的时候这孩子还没断奶吧?一转眼孩子这么大了,要不是今天在你家看到你挂在墙上的证件,我还真不知道是你儿子。”周所长打着官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八几年的时候房子重新弄了一下,换了个方向,老哥可能就不太知道了。惭愧呀,教子无方。给所长添麻烦了。”欣言爸爸一脸的羞愧。
“现在的孩子都一样。也别什么不好意思的,熟人了,就别叫我所长了,要早知道是你儿子也没那么多事,教育一顿就算了,弄的你今天这么破费。”周所长可能是想起了以前在欣言家住的日子,声音也变的亲切很多:“我要是不提一下,你到时候该骂我这老哥翻脸不认人了。”
“那里那里。老哥是在帮我教孩子呢。”欣言的父亲还是谦卑的很。
“那一会儿吃完饭,等人上了班就把事办了吧。老喻啊,说来惭愧啊,老哥我虽然是所长,我这老领导也在,但是程序上的事还是要做的,罚款和别人的医药费还是要交一点的,要不然我们的工作不好做啊,我也知道你们在乡下不容易,可是我们吃这碗饭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给人留下口舌。所以我先跟你说一下,要不然等一下叫你交钱你就得说我这个老哥不讲情面了。因为孩子在派出所里逃跑的事,这种事可大可小的说,对吧?跟他们同时逃跑的有一个没跑出去,当时就抓到了,直接送到了看守所,还没放出来呢。”周所长打了个酒嗝对欣言爸爸说。
“不会不会,我听老哥的,怎么能让你们为难呢?我感谢你们都来不及呢。”欣言爸爸满脸堆笑着说道。
“那就这么说了。老喻,我们也十多年没见面了吧?来,今天就陪老哥多喝几杯。”周所长说完把欣言爸爸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老领导,您看今天这事,您可得体谅我们呐。”
“哪里的话,你们既然是老熟人,那就更好办了。一会儿周所长就多费点心了。文生啊,你跟大家多喝两杯,尽个心意。”四叔岳父的几句话说完,饭桌上顿时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顿饭,因为欣言四叔的岳父,也因为欣言爸爸和周所长的这层算不上关系的关系,就这样把欣言的事情大致定性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