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
很快,欣言家里的老房子拆掉了,新房子在欣言爸爸的设计中拔地而起。欣言从欣国打来的电话里得知家里新房子的进展情况。偶尔,欣言也会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家里的情况,欣言的心里开始憧憬着家里的新房子会是怎样,自己是不是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了,这一切,欣言都是在自己的心里偷偷设想,他的心里,对家,又开始多出一些温暖的感觉来。
但他一直惦记着小朱的情况,从上次心武打电话之后,欣言再没接到心武的电话,关于小朱的消息也就无从得知。欣言实在是等不及了,他决定给心武打个电话。
“心武,我是欣言。”电话里,欣言直截了当。
“知道,怎么了?”心武知道是欣言。
“小朱的事情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消息?”欣言问。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都好几个月了,该审的应该都审完了。”心武说。
“还是见不到他人吗?”欣言问。
“怎么可能见到他?他是死囚。不过山哥有打听过,听说几个人都是分开关着的,在里面还好,没人敢惹他们几个。”心武说。
“心武,小朱家里有没有来过人?”欣言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爸来过,我见过一面。就是到公安局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回去了,再也没回来过。就好像小朱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心武有些气愤的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养只猫养只狗还有感情呢。”
“有什么办法?他爸爸就算是留在君山县也没有什么作用,还不如回去呢。”欣言替小朱爸爸开脱:“事情已经出了,又能怎么样呢?”
“理是这个理,但是看到他爸爸冷漠的样子,我当时真的想打他。”心武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真的,他要不是小朱的爸爸我当时就抽他了。想着也是心寒,小朱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心武,你估计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欣言再一次问心武相同的问题。
“死缓吧,这是最乐观的结果。不过估计可能性不大。我听说孝成马建他们几个家里人都在活动,他们都没有成年。而且据可靠的消息,小朱一个人把事情都扛了,说是自己失手把人砍死了,其他的人都是跟着去玩的,换句话说,小朱就是这起命案的唯一主犯。他是外地人,死者的家人又盯着不放,小朱想逃过这一劫应该是没可能了。自古以来,杀人偿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想想真是难过啊,小朱已经这样子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欣言伤感的说。
“这大概就是叫命吧。”欣言叹了口气说:“我们也没有谁料想到小朱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唉!”
“我们是没想到。可是就算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是大人了。他真要做什么事我们也拦不住啊。”心武说。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见他?心武你知道吗?”欣言又问心武。
“估计一审之后就能够见面了。一审宣判后应该是可以申请见面的。这中间好像有十五天的上诉期,看看宣判结果,如果是死刑,终审之后很快就会执行了。”心武声音消沉的说:“我特意问过法院的人,了解了一些相关的流程。从出事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快了,快喽。。。”
“心武,如果一审之后能见到小朱,”欣言顿了顿:“看看他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我们尽量满足吧。兄弟一场,想来也是惭愧,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欣言,你也别自责了。我相信小朱不会怪你的,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心武安慰着欣言。
“我知道。心武,如果其他人一审的结果出来了也跟我说一声。他们是犯了法,他们会付出代价,但怎么样也好,毕竟都是我们自己兄弟。我想知道他们的情况。”欣言想着其他几个人,头都快炸开了。
“会的。其实现在回头看看,我们也许真的做错了,虽然出事的不是我们,可是如果当初我们不到处打架,也许他们的命运就不一样了。”心武说:“可是在君山那样的环境里,男孩子太老实了总是被人欺负,你看看现在,你离开了两年多,君山县有没有一点改变?一点都没有,那些中学刚毕业的孩子一波一波的扎了进去他们眼里所谓的江湖,都以为很威风,威风个屁呀?真正出大事的时候,还他妈谈什么威风?你再牛逼有法律牛逼?更何况现在君山县有了110,不像之前了,打场架半天都没人过来,现在一个电话,最多五分钟警车就到了现场,你能跑多快呢?你走是对的,我们都是性子耿直的人,真的不适合在外面混,想在外面混出来,要八面玲珑,要心狠手辣,你说我们这一群兄弟里面,有谁能做到这一点?我们走在街上,知道的人可能怕我们,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心武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是在问欣言。
“是啊。可是错了已经错了,回不了头的,对了,心武,一直没问你,显梦现在怎么样了?还是没消息吗?”欣言突然想起显梦。
“听说他爸爸差不多搞定了吧,不过显梦还是没回来。这中间山哥好像起了很大作用,他带人过去跟那边谈的,应该不会再为难显梦。我就怕显梦那性格,就算是别人算了他不一定肯算了。他疯起来谁都拉不住的,可是如果他需要我去的时候,我一定会去。那是我兄弟呀,怎么可能不帮忙?明知道会出事也要去。”心武淡淡的说。
“心武,我们都长大了,显梦如果回来,你要做的应该是劝住他。不要再打了,你知道吗?我现在走在路上别人扇我个耳光我能笑着走,只要不动我家里人就行。”欣言说:“法制终究是越来越完善的,多厉害的人都不可能斗得过法律。”欣言说。
“我尽量吧?他真要疯起来,劝肯定是劝不住的,没用,只希望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教训,能让他或多或少的花点时间想想,能收敛一点,我现在也收敛了好多,很少在街面上玩了。”心武说:“越混胆子越小。”
“胆小未必是坏事。心武,不跟你说了,我挂了,电话联系吧。你自己注意,别再搞出什么事来了,我的兄弟已经不多了,别让我担心你。”欣言叮嘱着心武。
“知道,挂掉吧。聊多了难受。”心武淡淡的应了句,挂了电话,欣言放下电话,望着远处的高楼发呆。
“哥,跟你说个事,你不许着急,要不然我就不跟你说。”欣国打来电话,张嘴就是这一句。
“你说吧,有什么好着急的。”欣言用脑袋夹着话筒,伸手在口袋里摸烟。
“爸爸被人打了。”欣国直通通的蹦出一句。
“你说什么?”欣言嘴里叼的烟差点掉在了地上:“再说一遍。”
“那个。。。那个爸爸被前面村的人打了。”欣国一听见欣言的声音不对,马上不太敢说话了。
“怎么回事?”欣言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紧张这个自己恨了好几年的男人。
“爸爸有意想把他现在的诊所让我来坐诊,所以他自己在潜心钻研兽医。你知道爸爸他那个人,脑子那么聪明,再说了,人和畜生生病本来就是一样的道理,所以爸爸兼着兽医,加上手艺好,很快就有很多人来找他。前面村里的老叶不也是兽医吗?自己手艺不行,还说爸爸抢了他的饭碗,说爸爸不务正业,又不敢当面来事,正好他侄子不是跟他学兽医吗?那天爸爸在他们后面的村子里出诊,两个人碰上了,结果,他把爸爸打了,好多人看见了,其实爸爸不是打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没还手。还再三叮嘱我不要告诉你,怕你回来闹事。”欣国说。
“老叶的侄子是不是叫叶通?”欣言问欣国。
“是啊。你认识的,他可能是有意的,看你一直不在家,就打了爸爸,这附近爸爸人缘那么好,一般人不可能会动爸爸的。”欣国说。
“我知道了。”欣言听欣国说完,自己在瞬间的脑热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欣国,你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要是看见叶通,你就告诉他,就是我让你转告他,我会去找他,你说这么多就行了。”
“你别乱来,家里人都不让我告诉你的,怕你乱来。”欣国急忙叮嘱着欣言。
“他有没有事?”欣言问欣国。
“事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感觉叶通是故意的,他打爸爸的时候,好多人都看见了,爸爸那么好面子的人,丢了脸而已。”欣国说。
“人没事就好。我暂时不回去了,家里的房子现在怎么样?”欣言惦记着家里房子的事。
“快建好了,就一层而已,快的很。前几天回家老爸说年前准备搬进去呢,现在住在小叔的家里,到底是别人的家,也不是很方便。”欣国说:“可能等里面粉刷一下就进去住的,爸爸说建房子的钱都是借来的,暂时不装修了,没钱。哥,你今年过年会回家吗?”
“会。”这一次,欣言毫不犹豫的回答欣国。
“那就好,那就好,你都不知道奶奶多想你,一回去就跟我念叨你。有时候听着真是心烦,可是看着奶奶的样子,我又心疼的很。”欣国听欣言说过年回去,很是高兴。
“我知道,我也挺想奶奶的。”欣言难得一见的流露出自己对家人的思念。
“对了,哥,你还记得后面村里的那个无赖吗?就是很黑的那个,外号黑鬼的。”欣国突然对欣言说。
“听说过啊。怎么了?”欣言听见欣国提这个人,有些奇怪。
“他之前不是欠爸爸的钱嘛,欠了两年了,就是不还,每次爸爸让我去要账,他不但不给钱,还经常对我凶,真是气的要死。”欣国说。
“你好好读书就行了,这种人你不要去找他了,我最看不起这样的人,自己没什么胆子,口气还大的要死。等我回去处理吧。要是他再叫你去收这个钱,你就别去了。去也没用,这种人你对付不来。”欣言对欣国说:“你现在好好读书就行,我们两兄弟,总要有个人争口气。”
“哦,那行吧。爸爸上次带我去镇上的医院里见了院长,就是号称九江一把刀的温医生,他不是跟爸爸关系很好吗?明年我从学校里毕业后,就跟温院长实习,他很喜欢我的。”欣国得意的说。
“那就好,我不在家,你多教教欣玉,她长大了,别让她跟外面的男孩子瞎玩,女孩子在外面玩最吃亏的,欣玉那性格,喜欢闹腾。”欣言叮嘱着欣国。
“放心了,她不敢,上次她跟前后村的男同学一起玩,回来的晚了一点,结果爸爸拿着扁担追着打。你说爸爸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知道打,女孩子他也这么打。有时候想想,你说他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欣国不满的说。
“下次让欣玉自己注意点就是了。她在家也好,有什么事能帮妈妈一把,也是好事。”欣言说:“挨打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把自己老子摁着打一顿吧?再说了,你们还有我挨的打多吗?”欣言听欣国说这个,有些心烦意燥。
“那行吧。不扯了,哥,你自己在外面照顾自己哟,挂了哈。”欣国听出来欣言不高兴了,马上挂掉了电话。
欣言点了个火。想起刚才跟欣国的对话,他开始知道,无论他多恨他爸爸,可是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他第一次知道紧张自己的父亲,也是第一次毫不犹豫的答应欣国过年会回家,欣言自己恐怕也没想到。也许欣言的潜意识里,自己的家从来不曾离开过。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这些年,发生的许多事,让欣言陷入到一种错觉里,其实心底里,家永远是家,一直都在。那些说过的狠话气话,其实都不过是少年意气,家,在欣言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温馨的字眼。
欣言吐了个烟圈,他觉得自己很轻松,这么久以来,他在接完电话之后第一次哼着小曲去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