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
四月初的一个黑夜,正是多雨的时节,一声突如其来的春雷,震动着大地。闪电像鬼魅,不时把暗夜照亮。接着大雨不期而至。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城乡接壤的街面上鲜有人影。几个黑影聚集在一座破败的房子里,闪电一闪而过,能看清他们焦躁不安的脸。他们四处张望着,注意着路上有没有行人路过。
“要不回去吧。这么大雨,哪有什么人出来?”其中一个人叼着烟,抱着肩膀在地面上轻轻跳动着说,烟火或明或暗,看不清他的脸。
“再等等吧。都等了这么久了,还在乎这一会儿吗?他妈的,不搞点钱明天吃什么?再说了,我们是帮人收账,怕什么?不是说了吗?他晚上一定会从这儿过。”另外一个人嘟囔着接了一句。
“你们别吵了。烦不烦?”一群人中间,个子最高的一个突然吼了一句,把其他六个人都唬的不敢吱声:“给我好好盯着,他妈的,答应了别人把这个帐收回来的,我什么时候说话没算话过?”
“要是他身上没钱呢?”蹲在地上的一个人弱弱的说了一句。
“没钱就打到他拿钱。他赌博有钱,身上就没钱?我就不信了这个邪。”高个子瞪了一眼说。
“也是。那么好赌的人怎么可能身上没带钱。”另一个人跟着附和了一句。
“要是认准了人,别管那么多,直接打,打完了再谈事情,总是给我牛逼,找了几次都让他跑了,今天别让我堵上了。”高个子恨恨的说。
正说着,拐弯处一辆摩托车的灯光,刺破了暗夜,几个人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高个子,高个子对其中两个撇撇嘴,两个人点点头,走到马路上一边一个站着等摩托车过来。
因为下雨的缘故,摩托车开的比较慢,车上的两个人都披着雨衣。车子快靠近的时候,一道闪电闪了过来,就这一瞬间的光,已经足够两个年轻人看清摩托车的人的脸。两个人还没等摩托车靠近就冲了过去,摩托车上的人一见有人冲了过来,大吃一惊,知道准没好事,刚准备加油门要跑,两个人已经冲到了摩托车边上,一人抓着一个,直接从摩托车上把人给拽了下来,拽的人自己也失去了重心,跟着摔倒在地上。摩托车摇摇晃晃的往前滑行了十几米,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骑摩托车的人其中一个挣扎着爬了起来,往摩托车边上跑去,他从摩托车的边脚出抽出一把长刀冲了过来,照着地上的人就是一刀,地上的人伸手一挡,接着听见一声惨叫,骑摩托车的另外一个人也爬了起来,把另外一个拦路的人压在了身下。没头没脑的朝身下的人打了过去。
站在路边不远处的五个人没想到对方两个人会拿刀直接砍。一愣神,抽出刀一窝蜂冲了下来,照着两个人砍了过去。这两个人也没注意到这边还有五个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路可逃。
这漆黑的夜,除了闪电,没人会想到一桩惨案正在发生。几声惨叫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高个子一擦手上的血,把受伤的自己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把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口袋里摸了个遍,可是看着地上的人的样子,明显慌乱起来。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无力的看着手里提着刀的七个人,嘴巴一张一张,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小的孩子,朝着地上的人狠狠啐了一口,对一群人:“快走。”说完带头往不远去的小路上跑去。其他的人扶着受伤的两个,也跟着跑了过去。
四月的一场罪恶,就这样发生了。地上的两个人,躺在雨夜的马路上,自生自灭,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或者人生就此定格。而一夜的雨,看起来洗刷了一切痕迹,又留下了一丝蛛丝马迹。
一群人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好容易跑到一间小房子里,这才关上门,喘着粗气坐了下来,高个子手上还有没冲洗干净的血,他把衣服脱下来往地上一甩,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谁有烟?你的手怎么样?”高个子回头问身后的人,把背上的刀扔在地上。
“衣服厚,挡了一下。”受伤的人边说着呲牙咧嘴的把衣服轻轻脱了下来,他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外翻,正在往外冒血,好在口子并不是很深,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应该口子不深,不过还是想办法缝一下好些。看看有多少钱?哎,不是问谁有烟没?”高个子仔细查看了一下受伤的人的手臂边对身边的人说。
身边的人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包没有拆开的烟来递给高个子。又把口袋里的钱全部都掏出来扔在床上点了点:“他妈的,都不到一千块钱。穷鬼。”
“别管那么多了。总比没有好。一会儿我带他去缝针。”高个子麻利的拆开烟点了支说。
“那两个人会不会死?”蹲在角落里的一个人说。
“我怎么知道?反正事情都已经出了,是他们先拿刀的,我们不动手就要吃亏。今天晚上的事明天肯定会传出去。不管那两个人怎么样,我们连夜就要走,不能呆在一起,肯定查的到的。如果真死了,我们都完了。”高个子嘴里的烟才抽了两口,又烦躁的扔在了地上。
“去哪里呀?没地方去啊。”其中一个说。
“今天晚上这么大雨,未必能查的到我们,要不你们先各自回家吧。看看情况再说,大家最近尽量别呆在一起。”高个子说。
“也行。我看那两个人的样子,肯定伤的不轻。”受伤的人说:“大家赶紧想办法躲起来吧,钱就只有这么多,分掉吧。”
“那就先这么说。”高个子抓起钱来,每人几张分掉了:“要是真有什么事,大家千万不要把谁咬出来了。赶紧走吧,我带他去乡下我兄弟那儿,找个诊所缝一下针。”说着,他胡乱翻了几件衣服,帮受伤的人换了起来,又胡乱的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件。
“把这些刀衣服什么的都带走,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扔掉。记住了。还有,今晚的事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透露风声。等事情过了,我再找你们。如果躲不过这一劫,我认命。”高个子明显有些慌乱,说还没说完,带着受伤的人出了门,转眼间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天天蒙蒙亮,凄厉的警车声刺破了夜空。不时溅起的水花,把早起的人浇了一身水,雨已经停了,苍翠欲滴的树叶,还在庆幸昨夜的暴风骤雨让它停留在枝头。但风雨总是不会停的,庆幸也只是短暂的瞬间,下一场风雨,也许就没那么幸运。
昨夜罪恶发生的地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附近到处都是警察,让原本并不繁华的路段变得躁动异常。警察的行动惊动了住在附近的人,他们站在警戒线外,好奇的张望着。带着手套的法医,举着相机不停拍照的警察,一切都预示着这里发生的不寻常。不消半个小时,整个君山县已经传遍了,这里发生了命案,谁干的?不知道。为什么干?不知道。怎么干的?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数,需要时间去解开谜团。这让原本就不太平的君山县多出几分诡异。
接连几天,整个君山县的街头巷尾讨论的都是这件命案。各种猜测传言四起。但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心武也听到了这些传闻,但死者他不认识,也没往心里去。他最近想找小朱有事,但是一直也没有见到人。
市区的马路上,三个少年正在东张西望,一脸紧张的表情。君山县的命案,三个人已经知道了结果,七个人分开之后,听说当天晚上的两个人死了,三个没有分开的人知道自己捅出了天大的篓子,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市区,想避避风头再说。
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一辆面包车正在悄悄的盯着他们。车上的人正在打电话。不大一会功夫,几辆桑坦纳轿车停在了三个人不远处的地方,车上的人正在接电话,眼睛却在盯着这三个少年。而这三个少年对眼前的情况还一无所知。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点。身后的小店里,几个正在抽烟闲聊的壮汉突然冲了过来,一人搂着一个,把三个人摁倒在地上,车上的人拉开车门提着手枪冲了下来,三个少年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戴上了手铐压到了车上,接着车呼啸着朝君山县驶去。把路上的行人看的目瞪口呆。三个少年坐在车上,哭丧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知道,这次,完了。
没有片刻的停歇,公安局马上对三个少年展开了审讯,局长亲自坐镇审理。其实对付这三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根本就不需要如此大的阵势,只不过命案的影响太大,所以公安局不敢有一点马虎。审讯的过程出奇的顺利,命案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不到一个小时,公安局已经知道了命案发生的时间、过程、参与人员等等。虽然还没有查清楚剩下的人的动向,但既然已经知道是谁干的,那么其他的人落网只是迟早的事了。
果不其然,其他的四个人不消两天后分别在乡下落了网,破案出奇的顺利。这几个少年把事情实在是看的太简单,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躲到哪里去,也可能是没有地方可躲。公安局几个人进行了审讯,整个命案的情况已经彻底清晰,几个人在审理完成之后,公安局办理了相关手续,被送进了看守所关押,而案件的卷宗也开始转到检察院。
公安局在当天晚上的黄金时间,对这起恶性命案在君山县电视台进行了大篇幅的通报。心武正在家里吃饭,他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当屏幕上出现几个人的照片时,心武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他失神的看着电视,心里暗暗叫苦,嘴里不停的说着:“完了完了完了,这次算是彻底完了。。。”
心武的脑海里飞速的旋转着。他知道,想捞人是绝对不可能了。这样的案子,任谁都没有胆子去掺和。再说了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样的财力和本钱,心武能做的,只有看看能不能想法子,跟他们见上一面。给他们的账面上打点钱,让他们过的好一点。但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这是命案,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心武焦躁的点了支烟,用力的挠着头,现在的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也只能静待事情的发展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