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巨龙破土而出,又相互抵首而形成的巨大的门,巨门两侧草径幽深,剑行草犹如两个人叠起来那般高,其叶如剑故而叫剑行草,摘下的叶子,放到凡间去,也无疑是一把绝世利器,令人垂涎。
三人站在巨门前面的荒地上,巨门相衬之下犹如蝼蚁一般渺小。
有一股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扑在三人的身上,卷起长发飞舞,衣袍猎猎作响。苏杭被这荒凉的气息一扑,顿时觉着自己憔悴了不少。
“门的后面,就是十重劫难。”道淑仙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
她是陆地散仙,自然经历过十重劫难。那种身与心的交替摧残,让她至今想起来都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发生的一般无二。
门的后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一样如同脚下的荒地。好像施工者只造了一扇巨门,却忘了造宫殿就走了,只留巨门孤零零地坐落在荒地上。
但这里是道元宫,哪怕是一扇再普通的门,也应该有它的特别之处吧。再加上连道淑仙人都存了忌惮,应该不是表面的这般简单了。
“去吧!”
苏杭迈开脚步,朝着巨门走去。
欣儿张了张嘴,最终紧咬贝齿,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就这样看着苏杭进入巨门,消失不见了。道淑仙人的任务完成了,说道:“走吧。”
欣儿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脚步。
“进入十重劫难,就算能出来,也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说罢,一阵风起,直接卷起欣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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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脚步一顿,眼前的镜像一变——荒山还是荒山,杜绝了生命的眷顾,四处是崎岖的山路,山路两旁陈列着一具具枯骨。这些枯骨犹如军纪严明的军士,向来这里的生者示威。苏杭脚步一动,脚底传来轻微的“咔擦”的声音。
低头一看,是一截指骨被他踩碎,就此化作碎粒。这也许是一位陆地散仙的遗骨,生前风光无数,受万人敬仰,而现在,却死在了这十重劫难里,没有姓名,没有吊念。
苏杭微微收紧心神,继续朝前走去,与无数的骸骨擦肩而过,有些骸骨的时间太久了,连一个脚步震动空气的力量都承受不住,就化作了齑粉,就此消散天地之间,了却在世间存在的痕迹。
长生难,难如上青天。
一股悲寂的情绪随着齑粉的飘散,最后蔓延整个空间。
苏杭立即受到了这一股悲寂的情绪的感染,这情绪太过细微难察,一下子就入了他的心里,带动着他的心神,最后也跟着落了眼泪。
苏杭大惊失色,紧忙一咬舌尖,顾不得擦干眼泪,紧守住那丝动摇的心神。
这是那些陆地散仙死后留下的怨念,化作悲寂的情绪影响着生者。假若生者受了感染而不自知的话,就会随着那些怨念永世沉沦。
苏杭走到一块石碑前,石碑上面用小篆刻写着三个字——红尘劫。看来,这就是十重劫难里的第一劫难了。越过这块石碑,就是红尘劫应劫所在。苏杭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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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淑仙人的洞府就在“后园”不远处的一处山腰,此时,道淑仙人和道芸仙人正在对坐喝茶。欣儿蹲坐在一旁为师傅和师伯沏茶、添茶,态度虽是恭敬,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淑仙人知道内情,自是不便开口训斥于她。
道芸仙人今日方从岚州回来,一回来就去了寂然殿,相谈了半个时辰,就直接来到道淑仙人这里。
道淑仙人打趣道:“五师姐,还是惦记着师妹这点茶叶。”道芸仙人笑道:“整个道元宫,就数七师妹这里的茶叶最好了,师姐不来这里讨,难不成去三师兄那里去讨。”道淑仙人听了这话,“噗呲”一声,笑道:“要是三师兄知道五师姐在背后打趣他,定然蹲在五师姐洞府门前赖上半个月的。”
道芸仙人一听,神色顿时有些慌张,说道:“这不是在七师妹面前,才这般说的嘛,七师妹不会去三师兄那里告状吧。”道淑仙人见了道芸仙人那慌张的模样,顿时笑道:“自是不会,五师姐但请放心。”道芸仙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他那个样子,赖上谁谁倒霉。”
说完,道芸仙人轻轻茗了一口茶水,忽然发现一丝的不对劲。眼睛瞟了一圈,最后注视在欣儿的身上,问道:“你看欣儿,平素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在却不吱一声的,莫非怀了心事,可否告诉师伯?”
欣儿看着道芸仙人,问道:“五师伯,欣儿想问你,假若一个连道都没有接触的人进了十重劫难,结果会是怎样?”道芸仙人笑道:“十重劫难乃是为陆地散仙而设,不到陆地散仙,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必死无疑……”这四个字,犹如魔咒一般,萦绕在她的耳边。道淑仙人叹了一口气,劝慰道:“欣儿,凡事自有定数,再说,这是他自己所选择的,就算陨落在十重劫难里,也是怪不得旁人的。”
“师傅,这真的是他自己选择的吗?”欣儿怔怔地看着道淑仙人,“还是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道淑仙人面色一变,厉声道:“你,真是放肆。这是师祖的决定,不容得怀疑置喙。”道芸仙人莫名地看着这一幕,看来,自己在外短短几天,道元宫里便是出了有趣的事。
她向来爱护欣儿,这时候自然是劝解说道:“七师妹不必生气,欣儿年纪尚轻,很多事难以明白,假以时日,必然知晓师祖的一番苦心的。”
道淑仙人叹了口气,拿出一个玉简,轻唤了一声,不多时,一个青年自天上落下,对着道淑仙人、道芸仙人跪拜道:“青璃拜见师傅,拜见师伯。”道淑仙人对着青璃说道:“欣儿累了,你带她回后园休息。”
青璃起身道:“诺。”说着走到欣儿的身边,拉起她说道:“师妹,走吧。”欣儿眼泪汪汪地看着道淑仙人,哀声道:“师傅……”道淑仙人撇过头,说道:“青璃,还不带你师妹去后园休息去。”
青璃看着欣儿这般凄楚的模样,心下不忍,却又不敢拂逆师傅的命令,拉起欣儿,乘着三色彩虹向着后园的方向飞去。欣儿止住眼泪,看着青璃说道:“三师兄,师傅这是要软禁我吗?”青璃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道芸仙人见欣儿被青璃带走,看着道淑仙人,问道:“七师妹,这是怎么一回事?”道淑仙人有些头疼,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都是师傅的意思,我只是照办罢了。再说,师傅他老人家,心沉似海,又有几个人能够猜得透的。”
…………………………
苏杭左手握着一把砍柴刀,对着一棵大树不停地挥砍,很快,大树应声而倒。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巳时,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
离车队经过的时间还有五个时辰,但他必须要在午时把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妥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只能当黄雀。苏杭估摸着也许够时间,对于一个单干的“掠夺者”来说,还是一个十六岁的“掠夺者”,体格还没有完全长开,不能和那些成年的山贼一样用蛮力来干,一切劫掠都要靠阴谋诡计。
很快的,就到了午时,苏杭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检查了最后一个机关,确保了万无一失,就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等待猎物的到来。
山下的道路传来吆喝之声,苏杭知道,猎物来了,往上面的树叶之间的斜缝上看去,能看见一些衣料子。那些衣料子的主人,就是龙虎寨的山贼。苏杭必须等,等龙虎寨的山贼先动手,山贼和镖师两败俱伤的时候,才是他的机会。
苏杭把耳朵贴在地上,探测这车队的具体数目——马车五驾,大马三十匹,十匹驾车,就是说二十匹马上都是镖师。这一单,可真够大的,希望龙虎寨的山贼干得过这些镖师,不然,他花了五个时辰布置的一切都白费了。
过了一个拐角,车队终于显露在山贼的眼里,暴露无遗。头领大喊一声,密密麻麻的山贼挥着刀枪棍棒,朝着车队奔去。整个车队顿时一挫,镖师们拔出腰间的佩刀,向着这些山贼的脖子砍去。
只是一轮冲锋,山贼就死了十几人,而镖师,也折损了两个。十几个换两个,看起来是值了,但是镖师们脸上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显然,山贼头领并不看重这些手下的性命,明显的是人海战术,人力有时穷,待镖师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就是山贼满载而归之时。
四辆马车捆绑着十几口的大箱子,而居中的那辆马车却是一辆轿车,供人乘坐的那种。山贼头领虽尚未读过私塾,但也不是个笨人,趁手下们缠住所有的战斗力,直接奔着马车而去。山贼头领使的是一把大关刀,两米多长,器沉刃锋的,一刀就往马车顶砍去。
“砰”的一声巨响,马车分作两半裂分开来,现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小脸的主人是一个二六年纪的小姑娘,正静静地看着山贼头领。那种眼神里,没有一丝的害怕,更没有一丝的仇恨,清澈得如同一汪清泉。
山贼头领和小姑娘对视片刻,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仰天大叫一声,大关刀就要往小姑娘的身上砍去。所有的镖师俱是目呲欲裂,但苦于挣脱不了对手,小鬼最是难缠啊。小姑娘一身死,他们这趟镖就算失败了。
千钧一发之刻,一支箭矢掠空而来,击在大关刀上,山贼头领虎口一震,大关刀顿时砍偏,把车辕砍成两半。一只手向小姑娘伸来,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小姑娘犹如一片鸿毛一般,被苏杭扯了下来,护到他的背后。
山贼头领看着眼前的少年,恨声道:“掠夺者,又是你。”苏杭把玩着手里的砍柴刀,笑嘻嘻的说道:“李大彪,你知道我生平最恨什么人吗?”李大彪不明所以,说道:“山贼?”“不,不是山贼,是杀妇孺的懦夫。”苏杭轻笑道。
“啊啊啊,你敢说我是懦夫,给老子死来。”说着,一把大关刀就向着苏杭砍来。苏杭砍柴刀一扬,顶在头顶上方,直接和大关刀相遇。苏杭腰马一沉,两只手臂犹如触电一般,震得发麻,嘀咕道:“还是没有直接相抗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