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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平生第一次撤退(3)

但受尽隆美尔蔑视的意大利人似乎对隆美尔取得的胜利毫无热情。“罗马已经刹车了,”隆美尔说,“让它去吧,我觉得我必须尽快飞到元首大本营去。”他补充说,“现在的罗马,除了放弃整个昔兰尼加之外好像别无他念。”

可隆美尔的部下们不一样,特别在取得这样的胜利之后,那些欢欣鼓舞的部下们愿意跟着隆美尔走到天涯海角。

1942年1月底,希特勒再次为他的非洲军团输入了新鲜血液。增援部队徐徐地抵达了利比亚。乔治·冯·俾斯麦少将被派来担任第二十一装甲师的指挥官;古斯塔弗·冯·瓦尔斯特中将成为第十五装甲师的指挥官,两人都是杰出的军事将领。1300名德国空降兵也来到了北非,他们都用最新式的武器和装备武装到了牙齿,这使隆美尔手下的军官们大开眼界。缴获来的英军卡车都作了重新分配,坦克和战斗装甲车也重新喷上了非洲军团的番号。

隆美尔整天驱车奔波在这片被大沙漠覆盖着的半岛上,追踪和骚扰着英军的小股部队。2月11日,他把自己的司令部移到了沙漠半岛的中心,这预示着隆美尔即将夺回整个昔兰尼加。此时的天气仍旧很冷,然而非洲的春天却正在悄悄地走近,沙漠边缘地区的杏树已经开花,花瓣上欲滴的露珠在每个清晨都为这单调的大沙漠带来一点罕见的生机。

2月15日,隆美尔驱车去了机场,随后动身前往罗马。

三天后,隆美尔来到了希特勒在东普鲁士的秘密总部,与元首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谈。根据他最近的感觉,他满以为希特勒会对北非的局势非常在意,但事实并非如此。自1941年底德军在莫斯科城下吃了败仗后,希特勒便撤了布劳希奇的职务,自己兼任陆军总司令。此时的希特勒正在盘算如何于1942年夏天对苏军发起新的攻势,以求占领高加索油田和顿巴斯盆地工业区,并进一步攻下斯大林格勒。因此,当隆美尔建议夺取地中海至关重要的战略地马耳他时,希特勒未置可否。隆美尔很失望地离开了元首总部。

接下来,隆美尔回了一趟家。曼弗雷德已经长得和他母亲一样高了,但隆美尔清楚地知道,或许自己更适合停留在战场上,因为他无法成为一个好的丈夫和好的父亲,他甚至无法静静地呆在家里。他需要炮火声和马达声时刻响起在他的耳边,即使远离了战场,他也无法不思考自己那些已经进入了进攻托卜鲁克范围内的非洲军团,他要为他们重新做出兵力部署和贮存足够的给养。

在这种心神不安的休整中,假期结束了。隆美尔再次出现在利比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整天乘坐着指挥车在昔兰尼加周围奔波,他鼓励士兵,给他们作战术指导,确定设置大炮的位置,与他们的指挥官交换意见。他还腾出时间巡视后方区域,帮助班加西码头作好防空准备,视察修理坦克的车间,检查那些由法国人制造的卡车,仔细察看拖拉机和装有从俄国缴获的76.2毫米的反坦克试验炮,并组织情报收集传递线,以防止英军对漫长的沙漠翼侧进行渗透。

短短的一个月之后,昔兰尼加的春天更明显了。沙褐色的地面已被春意盎然的绿色所取代,沙漠里零零落落地点缀着无数片色彩缤纷的小地毯。这些小地毯上夹杂着红色、柠檬黄、紫色、丁香花色、绿色、橙色、紫罗兰色和白色的鲜花或杂草。隆美尔专程在这样的地毯边上拍摄了几组别致的镜头,但春天的特征使得他脸上那些被太阳晒起的水泡更加突出了。

那年春天,隆美尔的照片在德国的报纸和杂志上到处可见。狂热的信件像瀑布一样倾泻而来。有一段时期,他刚看完150封信,而另外100封信又在等着他光顾了。甚至连他的秘书都已忙得手足无措了,更为可笑的是,来自各种类型的女性失恋的信件还在不断增加。而有关他的新闻记录片更是让一些德国女青年神魂颠倒。

春天是个播种的季节。隆美尔从未对任何一个狂热的女人动过心,他要播种的不是爱情,而是战争,只有胜利才是他最愿摘取的果实。

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按照隆美尔的计划,在新的行动开始之前,他还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但如果非洲军团的元气不能按时恢复,行动势必要向后推移。隆美尔声称: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在两个月内向英军发起进攻,我们的目标首先是打败并歼灭英国陆军,防止他们遁入托卜鲁克,然后再一举攻下托卜鲁克。这些部队是英军保卫埃及惟一有效的兵力,攻占托卜鲁克之后,我们将在适当的时间追击敌军,并最终进入埃及。

3月末,隆美尔再次把指挥部向前推进,搬到了以前英军曾驻守过的一所石头房子里。一名英军士兵在撤离这里时曾用铅笔在前门上写下:“请保持整洁,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看着这些话,隆美尔的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微笑。

一个星期后,隆美尔重新改编了自己的装甲军团。他要为进攻卡扎拉做好充足的准备,而且不想让英军看出来他正准备发起进攻。他要努力做出一副正在加强防御的样子。

卡扎拉位于托卜鲁克以西不到70公里的地方,那里曾是隆美尔后撤时的第一个停留点。但自从英军占领了这道防线后,他们在那里埋了大约100万枚地雷。这个事实让隆美尔感到极其震惊和沮丧,因为这道防线恰好切断了所有较为理想的、横贯东西的沙漠小道。隆美尔面临的战略选择既不能直接对那里发起正面进攻,也无法做漫长的迂回穿插人防线的东侧,而且英军在坦克上的数量已超过隆美尔百分之五十左右。

如何进攻卡扎拉,成了1942年4月隆美尔苦苦思索的问题。

最后,“隆美尔做出了他一生中最大胆的决定,”非洲军团参谋长高斯后来回忆时说,“他让军团的全部坦克迂回到南端。这种进行翼侧包围的决定是十分大胆和罕见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隆美尔自己的后勤补给线也必须从那个侧面绕道而行。如果他的这次战斗失利,他将面临失去整个非洲的危险。”

4月15日,隆美尔会见了意大利第二十一军司令官埃尼·纳瓦里尼将军,此时,他已决定了自己的基本战术。“我们将运用转移目标的战术,使英军把大批兵力调往卡扎拉,”他对纳瓦里尼说,“为此目的,我们还要动用意大利摩托化军的一些部队,但大多数部队仍须向南运动,迂回到敌人的翼侧和后方去。我们将在南线给英军以致命的打击。同时,我们还必须要阻止他们退往托卜鲁克,这样,德军的快速纵队将带头冲向托卜鲁克。我们的目标是一定要歼灭英国陆军部队,同时也一定要攻占托卜鲁克。”

隆美尔在前线视察。为了实行这次极具冒险性的进攻,隆美尔要求他的部下们开始进行极其严格细致的训练。新补充的步兵必须学会如何在烟幕和坦克的掩护下向敌军阵地发起进攻;军官必须学会如何像坦克炮火观测员那样行动,并且能够及时向后方请求炮火援助,假目标和虚设物也必须尽快建造起来。

随后,隆美尔开始视察各部队的准备情况。他亲自观看了坦克修理连将卡车紧急改装成假坦克的情景,并要求空军修理车间制造十几辆极其怪异的卡车。这些卡车上装有飞机发动机,同时还配备有如同巨大的风扇似的螺旋桨。

此时的德意士兵们情绪十分高昂,他们不顾酷热和干渴,不畏艰苦的工作着,他们的皮肤就像棕色的兽皮,仿佛被沙漠坚硬灰暗的沙尘煎烤过似的。隆美尔看过了这些士兵后又前往意大利军总部会见新任北非最高统帅部参谋长尼奥·巴尔巴赛蒂将军。原参谋长甘巴拉因对隆美尔强烈不满而返回了意大利本土。临走时,这名几乎已被隆美尔气疯了的将军公开声称:“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我能够率领一个军团与德国人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甘巴拉离开利比亚不久,也就是5月初,柏林和罗马相继发来命令,要求隆美尔尽快做好发起进攻的准备。近来一直对非洲战事漠不关心的意大利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呢?

原来在4月末,墨索里尼和希特勒在伯希特斯加登会了一次面,双方认真地讨论了即将在地中海展开的行动计划。两国决定直接入侵马耳他,以保证轴心国在地中海的海空优势。此次行动代号为“大力神”。为保证“大力神”行动计划的成功进行,两个法西斯头子一致认为,应该让隆美尔先在北非发起进攻,以牵制住那里的英军。

为此,隆美尔于5月5日详细地向军团指挥官们概述了计划草案,并在地图上标明了他准备采取的行动步骤。这次行动将分成两步完成,第一步命名为A行动计划:包围并歼灭敌人的陆军;第二步命名为B行动计划:占领托卜鲁克。隆美尔命令这些军团指挥官将计划传达到师一级指挥官,所有的书面文件在接收后一律焚毁。

当1942年5月的炎热和风暴连续缓慢地吞噬着昔兰尼加沙漠的时候,隆美尔发觉几乎可以触摸到的紧张不安已经控制了整个军团。“英军在期待着我们,”他说,“我们也在期待着他们。”随着马耳他暂时被德军轰炸机的威力所慑服,各种给养正以前所未有的规模源源不断地运到隆美尔的手中。

5月12日上午9点40分,隆美尔简要地向全体高级指挥官作了一次战前报告。

“我们面前的敌军由三到四个师组成,其中南非师和英国师的一些部队在固定的阵地上。敌军并非全是机械化部队……”伴随着急促、明快的手势,隆美尔指着地图说道:“我们必须造成不是向南进行翼侧包围,而是在北边发起正面突破的假象去赢得这次胜利。这样做将迫使敌人出动装甲部队,我军的第一次佯攻将把他们引诱到英军防线的卡扎拉一端,这一行动将在X日的下午两点钟开始。我军主力将在第二天拂晓从这里出击。”——他指着英军防线的沙漠东端说。“至于X日具体定在哪一天,以后我会通知你们。”

“主力部队将在X日天黑后开始运动到预定的起点线,晚上9点钟出发。在非洲军团的部队到达起点线后,我要求所有的装甲和机械化部队能够有足够的休息时间……然后在夜间,我们将在英军防线末端的卡扎拉正面,伪装成装甲部队正在大规模集结。”随后,他向指挥官们布置了他们各自的进攻目标以及从起点线发起进攻的时间。真正的坦克部队将在清晨4点30分出动,在X日之后两天,“你们必须马不停蹄地直接攻占托卜鲁克,最迟也得在X日之后三天内到达进攻托卜鲁克的起点线。”

四天以后,隆美尔又把计划扼要地告知了步兵指挥官们。隆美尔这一次更多地透露了他早已盘算好了的战术。克鲁威尔将在前线的北端指挥两个步兵军。佯攻将在X日下午两点开始,也就是说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并随即插入敌军大约15公里处的腹地。“主要的坦克进攻”无疑将随之开始,“德军一个装甲营和一支缴获的坦克部队将从意大利第二十一军的防御地区开始进攻,然而只要黄昏一降临,德军的装甲营就撤回,加入我军主力装甲部队从这里发起的进攻。”他指着地图上沙漠翼侧的周围说道。

望着那些迷惑不解的面孔,隆美尔解释了为什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北线发起进攻的理由。“在这里发起一次猛烈的坦克进攻是至关紧要的。我们所需要的是迫使敌人放弃他们装甲部队日前的部署,把它们调到你们两个步兵军的前面。这就是为什么把你们的进攻时间这么早地安排在下午两点钟的原因。”

暴风雨前总是平静的。下发完命令之后,隆美尔直到天色很晚还坐在那里凝视着地图,用测量器检查着距离,并时而低声地和他的部下们讨论几句。

每次在大战之前,隆美尔的内心都是不平静的,他害怕自己因为某一局部的失误而失去精心准备的整个战斗。

为了减少这种焦虑,隆美尔逐渐养成了在大战之前要给家人或朋友写信的习惯。他首先给汉斯·凯特尔写了一封拖延了很久的信,这是1906年帮助他制造滑翔机的儿时朋友。随后他又告诉露西多照顾一下被俘的将军腊芬斯坦的夫人,同时他也为克鲁威尔那位年仅34岁的妻子突然去世而表示了自己的惋惜之情。

隆美尔叹了一口气,对即将开始的这场战斗的忧虑又重新抓住了他的思绪。于是,隆美尔丢下了笔和纸,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他看到在暗淡的夜色下,天空中正浮动着乌云,仿佛把世间的万物都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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