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逊不知所措之时,身后忽然传来胡老七的一阵吆喝,那小孩当即钻出林逊怀抱,一下就窜入了附近的下水道中。
“七、七爷……”林逊惊魂未定,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下水道的出口,深怕这鬼孩再从那爬出来。
胡老七走上前去,抖了抖旱烟中的灰渣,才似有所思摇头道,“它暂时不会出来了,阿逊,咱进屋里头坐,里边供奉着神佛菩萨,这些邪崇不敢靠近。”
林逊听胡老七这么一说,蓦然想起之前鬼孩一直站在门口,始终没有跨入屋内半步,登时懊恼自己粗心大意,竟然没有发现这点蹊跷。
“七爷,您也可以看得见它们吗?”林逊忍不住问道。
胡老七停下步伐,举着旱烟抽了几口,才微微点头,林逊还想再问,胡老七这时摆了摆手,指着瓦屋说道,“小崽,咱先陪你七婶好好吃顿饭,你七婶今年五十有七啦,还亲自给你做了西瓜鸡哩,莫要辜负咯。”
林逊和胡老七一后一前入了屋内,罗洁向着门口望了片刻,没看到之前那个小孩,不禁心里纳闷,但见林逊冲着自己挤了眼色,当下便也没有发问。
七婶这时端着大锅西瓜鸡入屋,笑道,“阿逊啊,你这次回来可让你七爷跟着有口福嘞,可知这段时间他是吵着闹着想吃,我都没给他做哩!”
“我那是怕你手艺生疏,等阿逊这小崽来时你做不出来啦。”胡老七抖了抖烟灰,将烟斗放到小茶几上,缓缓站起身走到圆桌边,往着那开盖的西瓜盅里瞧去,乐呵道,“啧啧,瞧这鸡肉蒸得这般酥烂,你七婶的手艺就是好。”
“哟,你七爷今儿个吃了蜜饯呢,还懂夸人啦。”七婶噘嘴一笑,神情顿时像个才十七八岁的姑娘,“来来来,一会老头你也吃多些,瞧这半个月你天天在村头守着,终于等到阿逊回来了。”
林逊看着胡老七和七婶两人你侬我侬,原本也不好插嘴,但听到这里,不禁好奇,“七爷,原来您今天不是偶然在村头遇到我的呀?”
胡老七嘿嘿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吃饭吃饭,凡事不如吃饭大,对了,小罗娃子,你也尝尝七婶的西瓜鸡,这鸡蒸得酥烂爽口,还咸中带鲜,来,七爷我给你盛。”
“谢谢七爷,我们自己来。”罗洁微笑点头,接过胡老七手中汤勺,分别先给他和七婶还有林逊都盛了一碗。
四人围桌而食,笑声不断,午饭过后,罗洁便和七婶一起去了偏房收拾锅瓢碗筷,留下胡老七和林逊在主屋里瞎侃。
“阿逊,七爷有句话要问你……”
胡老七翘着二郎腿,提着旱烟的手支在抬起的膝盖上,表情极其享受,不急不慢地抽着嘴里的旱烟。
林逊怔然片刻,连忙点头。
胡老七眯着双眼,吐出一串烟圈,才接着问,“那小罗娃子是看上你了,你这小崽有啥打算?”
“啊?!”林逊舌桥不下,心想这是哪跟哪,忽然被这么一问,确实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七、七爷您开玩笑吧,我和罗洁她就是朋友嘛。”
胡老七见林逊的反应,便没再追问,笑呵道,“哎哟,那就是七爷这回看偏哩,老咯老咯,就老糊涂啦。”
林逊望着胡老七若有所思的神情,估摸着他一开始定然不是想问这事,当即试探问道,“七爷,您就别和我卖关子啦。”
胡老七这时放下手中的烟斗,沉默了半晌,才默叹一声,“刚才那娃是村尾徐家的孙儿东仔,只是你少去村尾走动,不识得。”
林逊有些诧异,不免结巴,“您、您说刚才……那个小孩是村里的?”
胡老七点头,瞧向一脸愕然的林逊,接着说,“东仔他十天前在村尾一处工地上玩耍,发生意外陷到水泥堆里没救过来。”
林逊面露怵然,非亲非故的人变成鬼了却来找上自己,显然换做是谁都会感到莫名其妙和惊悚。
“只是他为何找上你呢?”胡老七摇着头,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又忽然抬头问道,“东仔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林逊努力回想了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过程,摇头,“没有。”
胡老七面露质疑,神情更加纠结,喃喃自语道,“那他这是想要干嘛?躲了我这么多天,难道不是因为心愿未了么?”
林逊听着有些懵然,追问,“七爷,您说您找了东仔好些天?”
胡老七点点头,重新拿起烟斗抽了一口旱烟。
林逊面对胡老七这突然的“坦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不禁尴尬地傻笑了两声,想接着追问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胡老七瞧了眼林逊,接着说,“其实不是每个人死了以后都会有鬼差上来接走,有一部分人的魂魄需要走阴人将其带至鬼门,才能顺利进入轮回,这个过程叫做‘走阴’,但不是每一个鬼魂都愿意接受走阴人的帮助的……比如东仔。”
“您是说那东仔需要您领他去鬼门关?”林逊诧异万分,关于走阴一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东仔的魂魄我找了好些天,但他都有意躲着我,看样子是很不情愿回到阴间里。”胡老七语气中略显无奈,“所以他找上你,自然不会为了这事。”
“那他为了什么?”林逊追问。
胡老七抽着旱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兀自摇着脑袋,忽然想到什么,当即反问,“刚才我看到东仔逃走时撞了你一下?”
林逊点头,左手无意抬到右臂上,“嗯,他力气还挺大的。”但才说完已经发现胡老七的神情极其不对劲。
“人、人和鬼是不可能触碰得到的!”胡老七使劲咽下唾液,干咳了几声,手中的旱烟也忘了接着去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林逊,“你和七爷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
林逊顿时答不上来,胡老七忽然从藤椅上蹦了起来,一把抓在林逊冰冷的手腕上,果然摸不到丁点脉象,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双红色筷子往其右手中指末端夹去,林逊只感到身体中蓦地升起一股膨胀感,似乎整具躯体就要被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