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林逊本能地想着把胡老七推开,但双手和双脚乃至全身几乎都使不出半点气力,一时间犹如被牢牢捆住的木乃伊,只能睁大眼睛盯着胡老七。
“阿逊,七爷是疼你,但却不能乱了人鬼纲常,你若有未了的人世心愿,七爷愿意帮你,但鬼终究是鬼,既然你阳寿已无,就万万不可多生苟延阳间的执念,那样只会害了自己啊。”胡老七眼圈湿润,但枯瘦的右手仍旧紧紧夹着那双红筷子,不肯松懈半分。
“七、七……爷,我疼……”林逊几乎绝望,知道胡老七的倔劲,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不可能改变,当下只觉得整个人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伸着,每一个毛细血孔似乎都已经被扩开了好几倍。
胡老七将脸甩过一边,不再望向林逊神情,然而这时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夹住他的中指不下两分钟,竟然没能见其魂魄离体,不由得隐隐一惊,无意间再瞧向林逊痛苦的表情时,手上不知不觉已经松了丁点,筷子掉到了地上。
林逊身上的压迫感顿时烟消云散,当即跳开,躲到圆桌之后,心有余悸地冲胡老七叫道,“七爷,您为什么这样做?”
胡老七懵然半晌,看了地上的筷子一眼,又望向林逊,怵然问道,“你告诉七爷,是谁在你身上动了手脚?七爷虽然是老了,但不至于逼不出一个已无阳寿的魂魄。”
“我、我不知道您说什么。”林逊眼神微微飘忽,没打算坦白。
胡老七拾起地上的筷子,林逊见状往门边靠了过去,胡老七摇头道,“你不需要怕,以我的能力看来也是没法将你魂魄带出的……可、可是究竟是谁这么恶毒,你死都死了却要将你困在这具躯体里做个行尸走肉的活死人?”
“我才没死呢。”林逊否认,心想当时吴沁雨明明是救了自己,如何又能说她害自己成为行尸走肉?当下索性把整件事情一五一十阐述给了胡老七。
胡老七听完,恍然大悟林逊的魂魄是被锁在了匣中,如此一来,就是大罗金仙都没法将其魂魄带走,但恍悟过后,更多的是激动和惊恐,只见他颤栗地跑进房间内,从抽屉中捧出一本牛皮书和一副老花镜,放到桌上便兀自翻看起来。
林逊被胡老七奇怪的举动给弄得如同丈二的和尚,但才跨入房间,胡老七忽然面露诧然,惊叫道,“大柱他造孽呀!”
大柱是林伯宏的小名,林逊听胡老七提及自己父亲,不禁愕然,“七爷,我老爹他做什么造孽了?”
胡老七摇头,摘下老花镜放到书页上,再次确认道,“你说你弟仅仅只比你晚生片刻?”
林逊见胡老七汗如雨下,也不知他那是激动的热汗还是惊吓中的冷汗,疑惑追问,“是啊,牛叔他是这么和我说的。”
胡老七摆了摆手,没有接话,而是将书和老花镜锁回抽屉中,径直出来拿起旱烟抽了几口,渐缓了些情绪才说道,“只怕是麻烦囖!”
林逊微微一怔,“什么麻烦?”
“你弟就是你!”胡老七忽然斩钉截铁说道。
林逊不禁呵呵两声,面部表情僵硬起来,这着实太让人难以置信。
胡老七瞧了一眼林逊神情,默叹一声,“若你弟的生辰无错,他根本就是一具死胎,在你出生那一刹,吸附了你一半的魂魄……这完全是‘分魂’呐!你的一半魂魄早在二十三年前就被那具死胎给吞噬了!”
林逊听到这里,背脊不禁一阵发凉,胡老七接着说,“大柱和阿牛他们不知其中缘由,竟然将其丢弃,这倒好,落在了有心人手中,硬生生将这怨婴培养成非人非鬼的怪物!真是造孽啊!”
这段时间林逊已经从吴沁雨、牛叔两人口中听到关于吴苏的两个不同版本,今儿再听胡老七所言,简直是三人口中三种版本的吴苏,不禁懵然一片。
但也终于恍然明白,为何在那临界之地时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正是吴苏去过,所以他自己也能有所感知。
“那、那七爷您觉得……”林逊不免担忧,“我这一半的魂魄还能回来么?”
“分魂以后,各有运命,而且已经过去廿三年哩。”胡老七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当即瞪大双眼,质疑道,“不对,若按你所讲,那个吴沁雨或她养父不可能不知道吴苏就是你的另半魂魄,他们瞒你,又是想做什么?”
“七爷您多虑了吧。”林逊尴尬而笑,“吴沁雨她也只是想帮我而已。”
“呲!糊涂!”胡老七啐了一口,瞧向林逊,无意间瞧见他双眸中微有暗绿之光,不禁一怔,手中的旱烟差点落到地上。
林逊扶住胡老七,看着他神情中的诧然万状,反问,“七爷您怎么了?”
胡老七又刻意瞧多了几遍林逊双眼,终于确定不是自己错觉,当即微皱双眉追问,“阿逊,你在黑夜里是不是也能看清周围人物?”
林逊傻笑了下,点头,“是的,听吴沁雨说这是天眼的特性。”
“才不是!”
胡老七忽然的否定让林逊没有反应过来,胡老七这时又道,“对了,你说那个叫吴沁雨的给过你一瓶药水,拿给七爷看看。”
林逊挠了挠脑袋,虽然还没能跟上胡老七的思维,但还是走去背包前,摸出了那装有深绿色液体的瓶子,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胡老七接过以后,先是回房中取来老花镜戴上观瞧了一番,摆弄了半晌才慢慢地将瓶盖打开,顿时一股酸腐而又刺鼻的气味扑面而至,胡老七不由得浑身抖了一下,鸡皮疙瘩呈现于脸上。
林逊一旁瞧着,见胡老七神情上的微变,当即隐隐觉得不安,胡老七这时将鼻尖靠近瓶口,登时瞠目结舌,失声叫道,“这果然是被稀释了的死后分娩的烂胎尸油!”
林逊差点没有呕吐出来,难道吴沁雨让自己滴入眼中的,竟然是这么恶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