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报到(二)
其实懂这招的人还真不多。穿布鞋最关键的是如何去护理白鞋帮,而在这个护理方法里头是大有学问的。
爱臭美的少年通常也是分档次的。低档的人群是那些东施效颦的土包子,他们和他们使用的工具一样上不了台面。因为粉笔说白了就是粉末,那玩艺儿时间久了会掉,走路走多了也会掉,就是你蹦一下它都会掉,也就是说你在家用粉笔涂好了,还没等你到校,它就会象斑秃一样难看。哥们儿,不怕丢人现眼你就穿吧,谁穿谁有病。在杜小帅看来,粉笔的功能只有一个——拿来应急,比如被人跺了一脚留下来个黑印子,这时候可以用粉笔找补一下,这个可以。
中档的哥们都用水彩颜料,这个颜料倒是不会边走边掉,但是它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够白,不象雪那么白,那么扎眼。不扎眼可不行,不扎眼谁会大老远一眼就从人群里把你给认出来?不扎眼怎么能指望着它去勾住女生的眼睛?所以它也不是首选。
首选的就是杜小帅隆重推出的广告粉,也就是他现在用的这种,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了,没有之一。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新布鞋穿之前,要先在鞋帮上厚厚地刷上一层广告粉,只有这样白鞋帮才会历久弥新。就是脏了处理起来也简单,用干净布蘸水一擦就行。
所以说美也是要分档次的,爱美的人也是要分档次的,不同档次的人眼中的美也是分档次的。杜小帅之所以懂这个,不是他档次有多高,当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而是他有个画画的老爸,家里面有各种材料让他折腾,折腾来折腾去,结果还真让他折腾出这么个好方法。看来那些科学家所做的试验说白了就是折腾,折腾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折腾出东西来了。
这个方法杜小帅谁也没说,连他的死党肖向阳也没说,说了就不值钱了,他憋着劲留着等开学先震肖向阳个跟头再说呢。
杜海波看见风头过去了,又溜回到饭桌前,做为一家之长,他觉得有必要叮嘱儿子几句。
“小帅,今天报到,你可得好好的表现,知道吗?S中那可是省重点,不是随随便便想进就进的地方,懂吗?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知道了吗?”
杜小帅没吭声,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筷子的节奏。
“最重要的一点,把你那个臭脾气收起来,S中可没人惯你毛病,听见了吗?你呀,让我怎么说你,说什么什么不听,跟你说多少遍了?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夹着尾巴做人,你懂不懂?”
“……”
“你倒是说句话呀?我这都说半天了,你倒好,哑巴一个,”
“我这不是吃饭吗?”杜小帅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油条咽下去,“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事,爸,你怎么老是犯呀?”
“少跟我嘻皮笑脸的,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到底听没听见?”
“听见了,听见了,听得真真的,行了吧?”
“你听见什么了?”
“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要尊敬老师,团结同学,上课不交头结耳,不做小动作,不和别人打架。爸,要是别人欺负我怎么办?”
“欺负你?欺负你你就忍着。”
“那要是忍不住怎么办?”
“那也得忍着,你可以跟老师反映嘛。”
“那多丢人?”
“丢什么人?小毛孩子一个,有什么丟不丟人的?”
杜小帅撇撇嘴,毛孩子?你怎么不说屎孩子?他算是看明白了,他和他爸两个人肯定是八字犯冲,永远说不到一块去。所以杜小帅也懒得说,他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搁,“你们慢吃,我吃饱了。”
“坐下,我还没说完呢。”
是当爹的谱没摆够吧?杜小帅想起他爸刚才那句话,用在这儿正合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表哥玩的就是这招吧?“车还没擦呢,就这么脏不啦叽地去学校,怎么给人一个好印象?”
杜小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让杜海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去应对,趁这个功夫杜小帅赶紧溜,这时不溜,等待何时?
杜小帅还没走到门口,他爸又说话了,还好不是冲他说。“这孩子没法管了,你看看,你说一句,他有三句在等着你……”
“你就不能好好说?”
“我还得怎么好好说?”
“你看你这个态度,你看看,儿子不是阶级敌人,不用这么深仇大恨!”
“我态度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照照镜子去,还怎么了?”
杜小帅把门关上,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其实杜小帅的自行车昨天已经擦过了,他的宝马良驹自从买回家以后就天天擦,天天新得跟新姑爷似的,杜小帅还从来没有这么费神巴力地伺候过谁呢,对他亲妈都没这么上心过,这句话可不是他说的,是他亲妈说的,虽然有点夸张,但正因为是他亲妈说的,所以这个心情嘛,大家就都可以理解了,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应该能看出杜小帅对它的喜欢程度。
这是一辆崭新到锃光瓦亮的“凤凰”牌自行车,在七八十年代,“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后边应该再缀上一句:车中凤凰。“凤凰”牌那可不是一般动物,知道吗?有钱你也未必买得到,那个时代光有钱没用,还得有票,懂吗?就象限购房一样,任何东西都得限购,买粮得有粮票,买肉得有肉票,买布得有布票,买自行车当然得要自行车票了,这匹坐骑就是他考上S中的奖品,鼎鼎大名的S中可不是公共厕所,谁想进谁都能进的,要么你是尖子生,要么你是特长生,只有符合这两个条件才有资格进这所名校。
杜小帅不是尖子生,这个称号似乎从来都跟他无缘,他能进S中是因为他属于第二种情况——杜小帅是今年“市长”杯足球赛初中组的最佳球员,所以S中高中校队的马冬生教练特意把这个特召名额给了他。
草,管他是特长还是特短呢,反正本少爷生是S中的人,死是S中的鬼了。
看看时间还来得及,杜小帅便又把车子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遍,甚至连每根辐条都没放过,就在他擦得起劲时,他突然想起肖向阳曾经说他喜新厌旧,理由是他总是有了新球就把旧球扔到一边再也不理。
草,这算什么理由?敢情有新球扔一边非得死抱着旧球不放就对了,这就不是喜新厌旧了?这是******什么道理?
说曹操曹操就到,“杜丘,杜丘”,有人在喊杜小帅的外号,这个公鸭嗓子一听就知道是肖向阳。
肖向阳是杜小帅的死党,他俩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幼儿园时期,从穿开裆裤开始一直到小学毕业,后来肖向阳上了S中,杜小帅差了两分S中没去成,被发配到了A中。可是山不转水转,拐了一道三年长的弯,他们又重逢在S中,就是不知道同不同班。真是造化弄人。
“来了,来了。”杜小帅推着他的“座骑”出了车棚,出了宿舍大院,来到了街上,肖向阳一脚踩在马路牙子上,一脚踩着车脚蹬,和他一样的白衬衣,蓝军裤,黑布鞋。
离着肖向阳还有三四米远,杜小帅就停下车子,而且还特意把它横过来,以便眼神时常出现问题的肖向阳看得更清楚。然后他便得意洋洋地看着肖向阳,终于逮着一个显摆的机会,他可不想放过。
“我草,凤凰啊!”肖向阳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腔都变了。
杜小帅很满意肖向阳的反应,为了追求这个效果,他楞是忍了半个月没告诉肖向阳,你知让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保守秘密的痛苦吗?不过现在一切都值了。
“不行,不行,”肖向阳从他的“金鹿”跳下来,“今天它归我了。”
杜小帅笑呵呵接过老“金鹿”,这辆车子的年龄估计和他差不多。有向阳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大家都是十年往上的老铁了,谁还不了解谁?老铁是老铁,杜小帅可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从小就不是,小时候就是有块糖他也会和肖向阳一人一半。
“杜丘,这凤凰就是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一样,”肖向阳寻思了一会儿,“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说着话肖向阳猛的一刹车,杜小帅反应不及一下子冲出去老远才刹住车。
“丫头,怎么啦?”杜小帅以为车子出什么问题了,一着急汗都出来了。
“草,我说吧,他娘的就是不一样,连闸都这么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