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报到(一)
天刚蒙蒙亮,杜小帅就醒了。
看来有些东西是比闹钟管用,比如今天的报到,它一来,杜小帅自个儿就醒了,都不用人叫。
今天的报到,不但意味着逍遥快活的日子到头了,而且还意味着杜小帅即将进入人生的一个新关口——高中。传说中的高中生活如期而至,它来得这么光明正大,这么肆无忌惮,让你躲无可躲,不管你喜不喜欢,有没有准备,反正横竖你都得接受,受它摆布任它搓扁捏圆。
杜小帅的心情很复杂,既有些期待和憧憬,又有些抗拒和不安,这么些个情绪硬生生地搅在一块儿,就成了一锅夹生饭,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欠着点火候,让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管他吃还是不吃,反正从今天开始,他的高中生涯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又是三年啊,接近2000天漫长的日子啊,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杜小帅摇摇头抛开这些念头,便开始做他每天的功课:晨运。别想歪了,他的晨运就是身体拉伸训练,据说这是蓝球运动员用来促进骨骼生长的独门秘笈,一年的训练周期可以自然增高2到5厘米,杜小帅对自己的身高不太满意,刚刚才过了175厘米的及格线,摆脱二等残废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更高——在86年世界杯上,前4名的球队平均身高都超过了180厘米。这个身高才是他想要的,但愿这个训练方法有助于实现他的愿望。
杜小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这股气息沉入丹田,在此同时尽可能伸展自己的双腿,绷紧,抻直,就象拉面师傅抻面一样,把自己想象成拉面,不断地抻长,感觉自己的关节、骨骼、筋胳都在变长,然后再缓缓吐气放松,这样就完成了一次拉伸。这样的训练量是每天60到100次,杜小帅做的是最大量100次。
训练结束之后杜小帅便起床了,他先去开闸放水,把积攒了一夜的废水排干净,然后去洗漱,杜小帅洗脸被他妈叫做猫洗脸,就是捧上一捧水,快速地从上到下抺一把,然后再捧上一捧从下往上抹一把就完了,当然眼角须重点清理一下,否则黄乎乎的眼屎实在有碍观瞻,也有损个人形象,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开始注意个人仪表了,这和十五岁时的不修边幅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个改变从何时开始的他也不清楚,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就变了,从穿衣开始,以前呢,是他妈叫穿什么穿什么,现在是自己想穿什么穿什么,这个一字之差就说明了问题。
“儿子,起这么早?”尽管杜小帅已经把动静降到了最低,可还是吵醒了张春芳,她的睡眠一向很轻,“再睡会儿,刚5点半,还早呢。”
“不睡了,”杜小帅摇摇头,“睡不着了。”
“有点紧张是吧?”张春芳爱怜地摸摸他的头,“不就是S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什么呢,妈!”杜小帅的眉毛扬了起来,他可不是胆小鬼,也生怕人家认为他是胆小鬼,“我会紧张?笑话!我的字典里就没这俩字!”
“好,你叫不紧张,行了吧?妈错了,行了吧?”
“知道错就好,注意哦,以后别犯了。”
“学我说话不是?”
”平常光听你说了,还不许我说一把?”
“你个臭小子!”张春芳在杜小帅头上敲了脑喯。
“妈,你知道我的外号吧?”
“杜丘?”
“你见过杜丘紧张吗?”
“好像没有。”
“不是好像,就是没有!”
“好吧,没有没有。“
“杜丘都不紧张,我能紧张?”
“就好像你真是杜丘似的,”
“那当然了!”
“那真由美呢?”
“……”
“说啊,你倒是说啊,真由美呢?”
“妈,唉呀,坏了,牙忘刷了。”
“等等,”张春芳仔细打量杜小帅的脸,杜小帅心想坏了,“去,把脸洗干净!”
“洗了,真洗了,你看这儿还有水呢!”
“那就再洗一遍,你这个孩子洗个脸都糊弄人,你糊弄谁呀?”张春芳恨铁不成钢地揪着儿子的耳朵说:“第一天报到,你就顶着这么一张脏脸去,你也好意思出门?丢不丢人?我都嫌丟人,不是丢你的人是吧?想让全班同学都以为你是没娘的孩子你就高兴啦?你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妈,妈,我洗,我洗还不行吗?”
“洗干净点,说不定今天真能碰见真由美呢!”
其它的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唯独最后一句留在杜小帅的耳朵里,真由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真由美的形象,如果真的有这个级别的,好好的洗把脸也就值了,问题是这个可能性大吗?在杜小帅的印象里似乎S中没有出产美女的传统,尽管心里揣着一个问号,可杜小帅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心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有那么一条漏网之鱼呢?万一真让自己给撞上了呢?
杜小帅认为自己有必要重视这个可能性,所以他决定认认真真地清理一下自己,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让S中看看,A中出来的也不是歪瓜劣枣,想到这儿,杜小帅觉得自已肩头的责任更重了,刚才是代表自己,现在不一样了,做为唯一一个从A中考入S中的学生,现看看在他可是代表整个A中的脸面。不行,光是洗脸已经不行了,还是洗个澡吧,要么不洗,要洗咱就洗个干净彻底,这个人他还真丢不起。
看着儿子超额完成任务,张春芳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自从杜小帅被S中录取以后,她的心情一直是阳光灿烂,她恨不得支上高音喇叭在宿舍楼上广播一通,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家儿子进S中了。不管跟人聊什么话题,最后肯定会落在杜小帅的中考上,这股劲头持续了一个月也没有罢休的意思,杜小帅他爸看不过去,问她累不累,她回了一句:“累?老娘这口气憋了三年了,不出完不算完。”
“儿子,早饭想吃点什么?”
“随便,不过煮蛋真吃够了,煎蛋吧。”
“行,那就煎蛋。”张春芳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声调一下子提了两个八度上去,“海波,赶紧起床,你呀,真够可以的,儿子都起了你还不起?”
“起了,早起了,”杜海波人还没有以卧室里出来,声儿就先到了,“少爷今天报到,我能不早起吗?”
“嗯,还算长点眼色。”
杜海波指指卫生间,问道:“今儿个怎么这么自觉?”“
“你就不许儿子自觉一把?”
“那倒不是,他天天这么自觉才好呢!我巴不得我。”
“那你也自觉一把,”张春芳使唤杜海波是把好手,“赶紧下楼去买油条去。”
“得,我就是一个跑腿的命。”
“跑腿怎么了?你的命怎么了?这么大牢骚!”
“不是牢骚……”
“不是牢骚是什么?我整天伺候你们爷俩,我发过什么牢骚?”
杜小帅洗完澡出来一见苗头不对,照这个路数下去他妈一准儿唠叨个没完,他赶紧过来打岔,掩护他爸先遁,“妈,牙膏怎么没了?”
“没啦?不能啊,昨天我还看了,有一半呢。”
“不信你看看,连牙膏皮都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牙膏自己还能长腿跑了不成?”张春芳半信半疑,“海波,你看见没有?”
“我爸买油条去了。”
“他溜得倒快,你等会儿,我去拿管新的。”
时间不长,杜家的早歺开始了。
杜海波瞅了一眼他跟前的煮蛋说:“春芳,我也要吃煎蛋。”
“你呀,”张春芳没好气地说,“还是老老实实吃你的煮蛋吧,有蛋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杜海波看样子被摔打惯了,也不生气,“儿子,看见了没?同人不同命咯。”
“要想享受这个待遇嘛,说简单也简单。”
“哦?”
“咱俩掉过来就行了。”
“怎么掉过来?”
杜小帅一边把油条按进大米粥里,一边说,“这还不明白?咱俩换过来,你当儿子我当爸。”
“你个臭小子,”杜海波的第一反应就是在杜小帅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净胡扯!”
“干嘛打儿子头?”这一幕正好被张春芳撞个正着,“打傻了你负责?”
“我可负不起。”杜海波见势不妙,三口并做两口把粥喝完,端着空碗直奔厨房。
“杜海波,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别以为你溜了就算完了!”
“妈,鞋帮刷了吗?”杜小帅又救了他爸一次,不过他从不奢望他爸会领情,杜海波也不是个领情的人。
“刷了,咋天就刷了,”张春芳对儿子的态度象春天般温暖,“本来就是新鞋,干嘛要刷一遍?”
“这你就不懂了吧?”
“就你懂,行了吧?”
“那是,妈,告诉你,这绝对是一个独门绝技。”
“毛孩子一个,还独门绝技?”
“你看,妈,又不信了是吧?”
“信你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