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凌风往前走,一直走到小河里。此时,河水已经没到易凌风的腰间。秋天的水,甚是冰凉。易凌风强忍着继续往前走。走到河中央的时候,河水即将没过他的脖子。只见易凌风猛地扎了一个水猛子,等再浮出水面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斑竹林,河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方数十步,有一座四柱三门竹制牌楼。两边的柱子上分别写道:大木森森,松柏梧桐杨柳;细水淼淼,江河溪流湖海。里面的两个柱子分别写道: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迷途逝远,返回达道游逍遥。
易凌风读完之后,心道:果真是高人,恬淡无所求,但不知这位高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正在易凌风思索之际,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既然来了,何不前行!”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把易凌风吓了一跳。听这声音,声如洪钟,震耳欲聋,像一个壮汉在耳边大声说话般,但易凌风环顾四周,竟无人影。
易凌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行,突然,斑竹林的竹子开始沙沙作响,像被人用力摇晃。易凌风心道:看来这次不走是不行了,既来之则安之,前方是山是河,走过才知道。
奇怪的是,易凌风刚往前迈一步,周围的斑竹竟恢复如初。
易凌风慢慢走过四柱三门竹制牌楼,当他左右察看之际,从正前方走来一个童子。
未等易凌风开口,这位童子便说:“请跟我来。”
易凌风心中纵然有千百疑问,也要跟着这个童子走,因为只有跟着他走,才有解开疑问的可能。
这位童子把易凌风带到斑竹林左侧的一栋房子跟前,说:“进去吧!”
易凌风上前几步,打量一番,见正中央写着三个鎏金大字“悲风斋”,心想:悲风斋不知如何悲!欲问引路的童子。易凌风转身一看,刚刚的童子不见了。
刚才那位童子把自己引到这儿,想必是这里主人的意思。既然这样,那就顺其自然。想定之后,易凌风移步迈进悲风斋。
刚迈进去,易凌风大吃一惊。原来这悲风斋不是一间房子,而是一座城门。进去之后,别有一番天地。
易凌风自知眼前的东西皆是虚幻,但不知道斑竹林的主人让自己进来有何用意。他只得向前走,只见街道两旁的小商小贩鳞次栉比,过往的行人也都有说有笑。
易凌风找到一家酒肆,要了些饭菜,挑了一个靠窗户的桌子坐下。饭菜齐全之后,易凌风便开始动筷。就在他拿起筷子夹菜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小叫花子兴冲冲地朝酒肆走来。
看到小乞丐,易凌风又惊又喜,忙招呼小乞丐坐下。
小乞丐坐下之后,便拿起鸡腿吃起来,边吃边说:“这几天饿死我了,你也是的,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易凌风仔细观察眼前的小乞丐,无论音容或者相貌,都和小乞丐一模一样。易凌风有点儿不敢相信。小乞丐身中“八仙过海”之毒,现在躺在床上,命悬一线,怎么可能在这儿大吃大喝呢?难道这是幻觉?
想到这儿,易凌风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结果自己疼得不行,小乞丐依旧在那里大吃大喝。难道这不是梦境?
易凌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因为就他所知,除了八卦阵能让时空互换之外,再没有什么样的阵法可以把不同时空的人聚在一块儿。
看着眼前小乞丐的模样,易凌风忽然心头一酸,泪水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
小乞丐猛地抬头看了易凌风一眼,说:“你怎么不吃啊?”
易凌风苦笑了一下,说:“你慢慢吃,不够了再点。”
“够了,够了。”小乞丐边吃边说,“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这几天我去···”说到这儿,易凌风忽然停住了,心想:我该怎么说呢,我总不能告诉小乞丐她命在旦夕,这几天我一直忙着求医问药吧;不这么说,那该怎么说呢?易凌风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这几天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接着,易凌风把八卦阵里的所见所闻一一说给小乞丐。
小乞丐听后,啧啧称奇,说:“那天你带我去,让我也看看那里。”
“好,等你病好了,我一定会带你去。”易凌风说着说着,竟有一丝伤感。
“等我病好了?谁告诉你的我有病啊?”小乞丐好奇地问。
“瞧我这记性,是我记错了,你没病。”易凌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解释道。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酒肆外街道上忽然变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易凌风探头向外看去,知是有人在结婚。而小乞丐依然坐在那里只管吃喝。
有人结婚很正常,可令易凌风奇怪的是,为首骑马的是自己的师父左不凡。易凌风心想:难道小师妹要成亲?
想到这儿,易凌风坐不住了,便从酒肆出来,来到街上。
易凌风大声喊住师父。听到易凌风的喊声,左不凡停住了马,整个成亲队伍停了下来,吹唢呐和敲大鼓的也都停了下来。
易凌风快步走上前去,问:“师父,今天是小师妹要成亲吗?”
“是。”左不凡不耐烦地说。
“新郎是谁?”易凌风情绪有点激动,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是我!”只见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易凌风转身一看,这个骑在马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林疏影。易凌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林疏影骑马走到跟前,易凌风问:“你凭什么娶小师妹?”
“就凭他言而有信,信守承诺。”左不凡怒气冲冲地说。
“信守承诺?”易凌风不解。
“青儿是我的掌上明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欺负,不光青儿受不了,我也受不了,疏影对青儿千依百顺,你说,不嫁给他难道要嫁给你吗!”
“我何时欺负过小师妹,师父,我和小师妹从小···”
“你还好意思说小时候的事,你不说倒也罢了,一说我就来气,你还记得你师妹和你小时候的情义啊,你们之间十几年的情义比不过一个小叫花子和你几天的交情。”
“师父,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左不凡说。
“易大哥,你跑出去那么久···”小乞丐走出酒肆门口,看到左不凡,忽然住了嘴。
左不凡一看是小乞丐,喝道:“真是冤家路窄,看你这次往哪儿逃!”又转身对易凌风说:“你不是想解释给我听吗?去把小乞丐给我捉来我就听你解释。”
“师父,我,我不能。”易凌风低头说道。
左不凡怒道:“真是个废物!”说完,从马上一跃来到小乞丐跟前。
小乞丐躲避不及,只能出手招架。但她哪里是左不凡的对手,不出三招,小乞丐已经败下阵来。
左不凡重重一拳将小乞丐击倒在地,继而出剑刺向小乞丐。
易凌风见状,大喊:“不要!”随即向左不凡飞去,快步来到左不凡跟前,易凌风抽出宝剑,指向左不凡。
“你敢动手?”左不凡冷眼看着易凌风。
“师父,你不要逼我。”易凌风无奈说道。
“好啊,你翅膀硬了,敢要挟为师了。”左不凡说。
“师父,弟子断然不敢要挟师父,只是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望师父看在弟子的面子上放她一马。”易凌风说。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小师妹从轿子里出来,走到易凌风跟前,冷冷地说:“爹,放了她吧,从此我跟此人再无瓜葛。”
说完,左曼青回到轿子里,没有多看易凌风一眼。
等到左曼青坐进轿子,左不凡问易凌风:“为了一个魔教妖女,值得吗?”
易凌风看到小师妹头也不回,再看看师父左不凡脸上沧桑的皱纹,心头不禁一酸。良久,易凌风说:“值得。”
左不凡差点被气得吐血,临走时对易凌风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等师父左不凡和小师妹走后,易凌风才扶起躺在地上的小乞丐。看到小乞丐嘴角处的鲜血,又是一阵心痛,对小乞丐说:“等你治好了伤,咱俩就各奔东西吧。”
小乞丐捂着胸口,说:“我这点伤不碍事,明天就又能乱蹦乱跳了,倒是你,现在你师父和小师妹都不要你了,你该怎么办?”
易凌风自然没把这当回事,因为他在心里一直默默念叨:这不是真的。所以,他才敢顶撞师父左不凡,才敢眼睁睁看着小师妹离开而不挽留。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究竟那个童子把自己引到这里来做什么,易凌风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不行,不能这么耽搁下去,自己耽搁得起,小乞丐却耽搁不起。易凌风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要出去,要走出这幻境。
易凌风决定往回走,而且是带着小乞丐一起走。当走到悲风斋门口的时候,小乞丐停住了脚步。
易凌风见小乞丐停住不走,便问:“怎么不走了?”
“我离不开这个世界。”
“你离不开哪个世界?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不存在的,跟我来,让我带你到现实世界中去。”易凌风说着便去拉小乞丐的手。当他的手碰到小乞丐的那一刹那,小乞丐的身体慢慢消失了,从手和脚开始,一会儿,整个人都不见了。易凌风拼命想抓,但却什么也抓不住。
易凌风顿了顿心神,大步迈过悲风斋那扇门,一下子回到了斑竹林。
回到斑竹林,易凌风再次回头看了眼悲风斋。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之前引路的那个童子又出现了。
易凌风这次见怪不怪了,便说:“我要见这里的主人。”
童子笑而不语,转身便走。易凌风只得跟上前去。
二人经过一条小河,来到一个亭子旁。那个童子停住脚步,指了指亭子中央的竹制木桌。易凌风走上前去端详,发现此竹桌上面刻有十六宫格,从上到下,从左至右,每一个空格内镶嵌着一个数字,从一到十六,各不相同,且每个数字可以随便移动。
易凌风心想:童子让自己看这十六宫格,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自己调整这十六宫格?且不管那么多,先把十六宫格调整好再说。
易凌风仔细看了看这十六宫格,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易凌风把一和十六对调,四和十三对调,六和十一对调,七和十对调,即外角对调,内角对换。如此一来,十六宫格每一行每一列和每条对角线上的数字之和都是三十四。
调整好十六宫格,在十六宫格中央出现一个小孔,易凌风凑上前一看,发现这个小孔不是圆形的,而是方形的。看这样式像是刀剑之类的。
易凌风抽出手中的剑,往里一插,左右晃了一下。发现可以向右转动,易凌风便慢慢向右转动了一下。
霎时间,这个亭子裂成了两半,易凌风一不小心跌了进去。跌下去之后,发现下面是个暗道。易凌风顺着暗道往前走,暗道左右蜿蜒曲折,每个拐角都是岔路口,走着走着,易凌风已经忘了来时的路。
约摸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易凌风来到一个密室。
这个密室中央也有一个水池,旁边的柱子好像在哪儿见过。易凌风回想了一下,大喜过望,原来这里是欧阳墨寒的地下密室,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
正当易凌风迷惑之际,那个童子再次出现在易凌风跟前。那个童子把易凌风带到一块儿铁板上。易凌风知道,这是要坐垂直升降机的节奏。于是,他便跟着童子来到这块铁板上。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铁板缓缓向上移动。
易凌风心想:难道上面就是无名阁?
到了上面,易凌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斑竹林。只不过这次,面前除了童子,又多了三位鹤发童颜的道士。
易凌风上前问道:“晚辈易凌风,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右边的道士说:“我是摘星居士。”
左边的道士接着说:“我是追月居士。”然后指着中间的那位,说:“这是逐日居士。”
易凌风被摘星、追月、逐日搞得头都大了,但看这三人的穿着打扮,绝对不像一般人。易凌风依稀记得武林有传闻说,几十年前,五行教出了三大高手,此三人武功已臻化境,为五行教立下了汗马功劳,无奈功高震主,最后被奸人排挤,怒而离开五行教,此后便无下落。
难道眼前这三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便是几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三光道人?易凌风不敢相信,便试探询问:“敢问三位前辈和三光道人是什么关系?”
听到易凌风这么问,中间的那个人哈哈大笑道:“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想不到江湖上还会有人记得我们三兄弟的名号。”
易凌风一听,果真是三光道人,登时喜出望外。易凌风心想:以三位前辈的功力来看,小乞丐这下有救了。便说:“晚辈斗胆请三位前辈帮一个忙。”
“是欧阳墨寒让你来的吧?”逐日居士问。
易凌风当时一惊,自己还没禀明来意,逐日居士便知道是欧阳墨寒让自己来的。
见易凌风惊得哑口无言,逐日居士解释说:“我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有的只是这个。”说着,示意旁边的那个童子递给易凌风一件东西。
接过来一看,易凌风才知道其中原委,原来是自己怀中的玉佩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前辈果然是心细如发,晚辈佩服。”易凌风说,“听前辈的意思,难道前辈认识欧阳神医?”
“师兄,欧阳已经成神医了。”摘星居士笑道。
易凌风听到此话,真是喜出望外,激动地说:“原来前辈就是欧阳神医的师父,真是谢天谢地,这下小乞丐有救了。”
“慢着,你说谁有救了?小乞丐是谁?”摘星居士问。
“小乞丐是我的朋友,中了很厉害的毒,我带我朋友找欧阳神医,欧阳神医没有办法,所以我们才来找您。”易凌风说。
“欧阳救不了的人,那就说明他命该绝,我们也无能为力。”摘星居士说,“倒是你,是个有缘人,你想学什么功夫,我们可以传授于你。”
“我是有缘人?”易凌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你是有缘人。”逐月居士接道,“我们三人在这隐居数年,从未有人闯入我们的斑竹林,你是第一个,而且你连破了我们各自设置的考验。”
“什么考验?”易凌风知道让他们去救小乞丐绝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服的,所以便顾左右而言他。
“第一个考验便是八卦阵,不过这个算你运气好,若不是你怀里的玉佩不慎掉落,被师兄看到,师兄也不会手下留情,特意为你开了一道生路,这可能就是命,算你过了;第二个考验便是情,在悲风斋里,为了朋友,不惜和自己心爱的小师妹决裂,还和自己的师父拔剑相向,足见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沉迷酒色,这一点是我所欣赏的;第三道考验便是智,那个十六宫格你能在一分钟内解开,足以见得你的才气。你因缘际会闯入我们的斑竹林,又连续经过三道考验,所以说你是个有缘人。”
易凌风哦了一声,说:“既然我是有缘人,那我能不能说说我心中的想法?”
“可以。”逐日居士说。
“晚辈不才,这次之所以能误入前辈的清静之地,是因为晚辈急于为朋友治病。晚辈不想学什么武功,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救救我的朋友。”
“年轻人,你可想好了,朋友没有了可以再交,机会没有了可就真的没有了。”摘星居士笑着说。
“多谢前辈好意,晚辈心意已决。”易凌风抱拳说道。
“师兄,竟然有人不稀罕咱们的武功,你说可笑不可笑?”追月居士说。
逐日居士仔细打量了易凌风一番,说:“年轻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汉子我也见过,像你这般执拗的还真是少见。我佩服你的为人,但我们师兄弟三人早已厌倦江湖之事,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与我们无关。既然你不想学我们的武功,你还是走吧。”
易凌风听到逐日居士这么说,虽有些失望,但心有不甘,对逐日居士说:“我听欧阳神医说,十几年前,您救了他的命···”
易凌风的一番话让逐日居士大吃一惊,问道:“欧阳跟你说过这些?”
“是的。”易凌风说。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逐日居士问。
“听说他的名号很久,见他这是第一次。”易凌风说。
“那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听到这儿,易凌风厘清了一点儿头绪,心想:小乞丐的身世可能是个突破点。于是,易凌风便说:“欧阳神医看到我的朋友,说是旧时相识,叫水冷月···”
“冷月?”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易凌风看到他们三人反应这么大,有点不敢相信,更猜不透小乞丐究竟是谁,能够让这三位得道高人这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