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大梁城相国府后亭中,魏明、惠施和陈轸三人相对而坐,“如今四国盟书已成,只待对楚国发动突然袭击。”“此次攻楚,凶险万分,寿春乃楚国重镇,宋越两国合兵不到十万,要迅速克复寿春,谈何容易,城父坚城,楚国汉水附近唯一屏障,屯兵六万,与楚方城构成楚都第一道防线,其次,汉水殇殇,乃楚都第二道天然屏障,不下寿春,联军将腹背受敌,无强兵,想跨越汉水,无异于天方夜谭。”惠施当头给魏明浇了一盆凉水,令魏明陡然精神。
“能不能使楚国屈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西境魏军能否攻下雍城。”“可这样做,魏国东境的处境将极其恶劣,势必难以对抗齐楚。”惠施苦笑道。
惠施话未说完,相府小厮来报,府外有武相府门客李恒欲见魏明。
惠施问过魏明,确认其身份,打发小厮去将李恒引进后亭。不大会的功夫,李恒步入后亭,见到魏明,得其许可,走到魏明身旁,拿出一卷布帛,随后站在魏明身后。
魏明当着惠施和陈轸的面,打开布帛,内里的所写之事,令三人大为惊讶。
“齐国聚兵十万屯驻阿城,楚国向城父增兵四万,合十万步骑;向寿春增兵三万,合九万步骑。情势不妙啊!”魏明抬头向惠施及陈轸叙述道。
“意料之中!”陈轸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张仪入齐楚,游说两国结盟,齐楚虽有心却也会思量一二,眼下三晋结盟,令齐楚再无犹豫,三晋为何而盟,意在齐楚。齐楚两国单独一国力有所逮,为与三晋对抗只能结盟,一旦战争开启,谁能稳占先机,便在赢面上多有几成胜算,由此齐楚增兵不言而喻。”陈轸一言惊人。
“齐楚增兵,使四国联军攻楚之策的风险加大,更可能使宋国畏手畏脚,甚而有可能倒向齐楚,如此,四国联军不攻而破。”魏明赞叹叹道。
“非也!齐楚增兵不但不会使宋国倒戈,还会令其更加依赖三晋。楚国增兵寿春,宋国与越国直面威胁,凭两国之力对抗楚国,实为不智。试想一下,宋国若倒向齐楚,其一必失信于天下,其二宋国占据楚国近六百里之地,楚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诸国之首,屡败于弱宋之手,不灭宋国,楚国如何在列国立足,在宋国与楚国之间,只看重小利的齐王,恐怕只有一个选择。届时,失信于三晋而又被齐楚抛弃的宋国,恐怕会成为三晋与齐楚打击的对象,其下场只有亡国。”陈轸反驳道。
“轸所言真可谓醍醐灌顶,齐楚增兵,四国联军攻楚只能不了了之了。”魏明惋惜道。
“四国联军攻楚不能停止!”惠施一语惊人,魏明和陈轸看向惠施,惠施仿若未见,继续说道:“四国攻楚,魏国乃主导者,岂能因齐楚增兵而不了了之,若如此,必令魏国在韩宋越三国的威信扫地,我魏国也会失信于三国,齐楚增兵,实为防备三晋。两边都不敢贸然开战,齐楚与三晋只能对峙,但是,对峙之时,齐楚更加担心越国,所以,齐楚会率先打击越国,令其屈服,使自己无后顾之忧。若越国屈服,形势将对三晋不利。三晋坐看越国屈服,列国将对三晋失去信心。为今之计,四国攻楚,应按时进行,至于齐国,只能聚兵坚守,为四国争取时间。”
这时,小厮来报,宫内宦官已入府厅,三人赶忙起身,走向前厅。
见到魏明三人,宦官大喜,说明来意,魏王召三人入宫。三人相看两眼,心知应该是齐楚增兵的消息已被魏王得知。三人不敢耽搁。惠施急令小厮备下马车,三人出府,坐上马车,前往王宫。
魏宫内廷,内侍禀报,相国惠施、武相魏明、大鸿胪陈轸殿外等待召见。魏王传三人入内。入得内廷,只见宗正魏佑荣、御史大夫周安皆在此处。还未等三人拜见魏王,只听魏王道:“三位卿家,密探刚刚传来消息,齐国聚兵阿城,楚国向城父和寿春增兵。”
“什么!”未等惠施和陈轸说话,魏明便惊讶道,“王上,此消息是否准确?”
“寡人已确认无误。”魏王说完,内廷陷入沉默。
“众卿,齐楚增兵,来势汹汹,众卿有何看法?”魏王打破沉默。
惠施作为相国,首先出言:“大王,当此之时,应趁楚国援军未到寿春之时,当先对楚国出兵,以此打破僵局,否则于国不利。”“出兵楚国,若齐国进犯,又如何?”“无它,只能坚垒以待。”惠施无奈道。
魏王不发一言,看向惠施,“决定了。”魏王平静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发兵,情况将对魏国更加不利。”“如此,遣使韩宋越三国,发兵攻楚。”随后,魏王从袖口内拿出虎符。“武相,魏国拜托了!”“臣愿为魏国肝脑涂地!”魏明拜倒接过虎符。
三天后,魏王命公孙衍为将,发兵五万,屯驻桂陵,命魏明为将,发十万步骑,联兵韩宋越三国,攻袭楚地。同日,赵国发十五万步骑攻袭中山国。燕国发五万步骑屯驻河间城,发十万步骑攻袭中山国。
四国攻楚联兵迅猛出兵,十五天内,下阳城,入下蔡,攻巨阳,围城父,连克四十余城,令楚国震恐,匆忙间,楚怀王令景翠为将,领十二万步骑为前锋入淮泗地域,解城父之围,以令尹昭阳为主将,芈原和景监为副将,统兵十万以为后援。
闻听楚国与中山遭袭,齐国以盟友被攻为由,发兵七万攻袭越国。越国举全国之力十五万步骑沿淮河固守,与齐军隔河对峙。
四国攻楚第二十天,暨魏惠王三十七年正月中旬,四国以计诈寿春守军出城援助巨阳,四国半道埋伏,全歼四万楚军,遣兵假扮楚军溃兵,诈开寿春城门,一举攻入城内。随后大军昼夜沿淮河行进,突然对在与越国对峙的齐军发动进攻,越国趁势越过淮河,从正面对齐军进攻,齐军不敌,七万步骑溃败。
攻败齐军之后,大军不变其意,五日内急行军,与楚军前锋在下蔡城相遇,双方大战数次,不分胜负。
四国联军在淮河北岸扎营,与下蔡、寿春、巨阳、三城互为照应,楚军依颖水东岸结寨,与四国联军对峙。
魏惠王三十七年二月上旬,魏明秘密遣人在颖水上游筑坝拦水,随后又在夜间掘开大坝,颖水汹涌而下,奔向下游驻扎的楚军,霎时间,楚营被洪水淹没,十二万楚军十去七八,第二天早上,联军攻袭楚军前锋,至此,楚国十二万步骑被全歼,主将景翠悲愤之下,在颖水河边,面冲十七万四国联军,拔剑自刎。
楚王得知十二万楚军在颖水覆没,无一人生还,口吐鲜血,悲痛欲绝,“景翠误国误民!”楚王此言一出,满朝楚臣皆跪于大殿之上,出言告罪。
楚国重镇息城,昭阳与芈原相对而坐,接到景翠战死,前锋覆没的消息后,昭阳就将芈原叫到城守府,此时,两人皆不敢相信,仅仅才二十多天,十二万前锋便全部被歼,甚至连景翠也战死了。
“景翠怎如此糊涂,岂不闻胜败乃兵家常事,怎可行自刎之事!”芈原不愤。“行了。芈原呐,景翠战死,才是最好的结局。若他回到楚都,等待他的将是楚王的赐死诏书,十二万步骑,无一生还啊。”昭阳劝解芈原。“眼下前锋覆没,敢问令尹,我们要怎么办。”芈原看向昭阳,昭阳看了芈原一眼,道:“等。”“嗯?等?等什么?”芈原很疑惑,不趁此时攻袭联军,在这等什么。“等楚王的诏书。”“嗯?为什么?”芈原大惊,站起身,急切道:“眼下敌军疲惫,乃是天赐良机,不趁此时候,攻袭敌军,怎能按兵不动。”“攻袭敌军,向哪攻,寿春吗?我们走了,那城父怎么办,若遇联军埋伏怎么办。我们手中这十万步骑是楚国在淮泗地域最后的希望,若有差错,敌军将兵进汉水东岸,进而威胁郢都。”“能有何差错,敌军连夜血战,必疲惫不堪,此时攻袭,一战而克。”“可芈原呐,你想过没有,十二万步骑全部战死,令楚国举国震恐,人心浮动,更严重
的是,我们所带的这十万步骑已然士气衰落,军心不稳,敌军刚刚大胜,士气高昂,又守株待兔,真要打起来,胜算不明啊。”“说到底,还是我们慢了一步,让三晋抢先了一步。”芈原有点颓废道。“唉,自秦相张仪迈入齐楚之时,便使四国有所打算,四国唯恐齐楚占有先着,于是乎铤而走险,率先对我楚国发难,其目的无外乎使我们签下城下之盟并与齐国断交,如此,四国既占尽楚国淮泗地域,又不必担心齐楚联军的可能,眼下,即便齐国有心,然我楚国却无力也,四国咄咄逼人,一心想先打垮我楚国,进而令齐国独木难支,不敢有所妄动。”昭阳猜测出四国的想法。“从此事来看,芈原觉得楚国的劲敌应该是三晋,三晋同心,其势令诸国震动。”“不错,你说到根上了,最近两年,魏国西败秦,南败楚,拓地千里,而秦国在之打击下,几近亡国。如今魏拉拢赵韩,重提同盟之事,赵国欲亡中山,对同盟求之不得,韩国惧怕我楚国,只能答应同盟。”
“我楚国带甲百万,然分守各地,无法聚力,此时我们应该坚守待援,等待聚兵完成,到时,方能与四国决战。”令尹说道。听着令尹的,芈原很是不忿,然却无可奈何,自身在兵力和士气对联军不占优势,也只能依令尹所说,固守待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