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相府,后花园方亭之中,魏明与惠施相对而坐,待下人上罢酒菜退下之后,两人举杯对饮,酒罢,魏明开口道:“不知惠子对如今大魏之势如何看待?”惠施感到疑惑,但转念一想,竖子有此一问,必有下文,随回答道:“大魏地处中原,此四战之所,环侧之间,强国林立,南楚视我大魏为强仇,恨不能绝嗣灭国;东齐将我看成劲敌,乃阻其以天子名行王霸诸侯事;北赵虽与我同出三晋,却也与我龌龊不断;西秦虽垮,却是饿狼,虎视我大魏西境,魏国举目四望,尽是敌军。”“惠子目光如炬,头脑清晰,春秋已过,战国纷扰,大魏自文侯变革,武侯征战,再到王上称霸,已过百年,惠王中期,桂马惨败,河西尽失,致使百年积累荡然无存,太子被俘,齐地而裁,庞涓刚愎,战死马陵,以致丧师近三十万,武卒十不存一,霸主悄然而落。”“竖子究竟想要说什么,何不明言而告。”惠施觉得魏明叫他来不只是为了感慨一下,应另有想法。
“惠子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见惠施快急了,魏明告知道。
“我王一心图霸,自安邑迁都大梁,凭国力和兵锋称雄中原,招致列国仇视。然吾时常在想,魏国霸主已失,为何还要追逐那不切实际的名头,此时,魏国占河西拥关中据中原富庶,乃天赐之机,故当与诸国修好,养精蓄锐,积蓄国力,只待十年,当可与齐楚争雄,二十年便可言灭它国拓土,三十年结束诸侯纷争,一统天下。”
惠施一脸的不敢相信,“竖子此言是否有些好高婺远了。不可否认,若魏国蛰伏十载,当可与齐楚争雄,可要言灭国之语,就有点为时尚早,单说韩国,魏举国以赴,没有个三四年的时间就亡不了其国,更不要说攻韩期间的甲士伤亡了。”惠施微微一笑,继续道:“天下强攻劲弩皆出于韩,岂为空话,坚城宜阳,城池宏伟,守军坚勇,兵械充足,若要下便要付出巨大伤亡。昔年,大将庞涓率军攻打新郑,耗时良久,却未能略,反而致魏国损兵折将。”“吾从未将韩国放在眼中。此时天下大势尽在齐楚魏三国之中。齐楚近日有联兵之意,当世两大强国联手,试问谁敢掠其锋芒,赵国此时欲亡中山而拓土强国,纯属臆想,齐国披甲近六十万,国力强盛,如何能坐视盟友被赵所灭,我大魏地处四战,在中原能战之士不过十五万,若出兵牵制齐国,须八万步骑,倘若楚国来袭,魏国将丧失进攻的主动,陷入被动的防守,宋国在三晋与齐楚之间举棋不定,有很大变数,到时我大魏的处境将更加艰难。仅凭韩国一国之力欲与强楚抗衡,实为不智。”
“即如此竖子为何还要进言王上暗中同意赵国的请求?”惠施非常疑惑。“魏国想要止兵休养,必先震慑诸国,三晋同心,将使诸国想对付魏国之时首先要考虑考虑能不能顶住三晋的怒火。”“三晋同德,有利有弊,然对我魏国却是喜忧参半。列国震恐之下,坐视齐楚联兵进击三晋,到那时宋国就不是举棋不定了,其必会倒向齐楚。”“惠相一语中的,然这是一个死结,即便我们不同意赵国的请求,齐楚也会对三晋抱有巨大的猜忌。”“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没有,只能硬憾齐楚联军。在齐楚未能合兵之际,攻其不备,先打垮一国,再与另一国对战,如此方可转危为安,反败为胜。”“要打垮齐国谈何容易。”“所以我们只有和韩、宋及越国联手击败楚国,再向齐国出手。”“嗯?先对楚国动手?不是对王上说先打齐国吗?”惠施很疑惑。
“相比较齐国而言,先对楚国动手赢面更大。只所以未向王上讲明,是怕走漏了风声。”
“与楚国的战争不能太久,否则不利于我魏国。”惠施此言已然是同意了先对楚国动手的计策。“我魏国出兵十万,韩国出兵七万,宋国出兵三万,越国出兵三万,共二十三万步骑,在战争前期突然攻袭楚国,打楚国一个措手不及,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向汉水进逼,直奔楚都,以迅捷之势,包围楚都,迫使尔与我四国签订城下之盟,再携余势,回逼鲁国,使其加入攻齐联军,自鲁国过境,直接攻打齐长城,使之震恐之下,遣兵临淄而守。如此既完成了对赵国的有力支援,又达到了削弱齐楚的目的。”“不得不说这个计策很大胆,也很冒险。”听了这个计策,惠施惊呆了,他心里对四国战楚很没把握。虽然楚国近日多败,但毕竟是七雄之首,国力雄厚,披甲百万。
“但值得一试,若成功,魏国将再度崛起。”魏明非常肯定的说,期望惠施同意自己的意见。
“竖子有多大的把握能肯定宋国会加入攻楚联军之中?”惠施说出自己的担忧。
“我有七成把握将宋国拉上攻楚的战车。”
“那好,明日我会奏请王上,请陈轸秘密出使宋国。若成,五日后便可对楚国用兵,而我则秘密前往越国,说服越国。”
“如此,那就多谢了!”魏明向惠施拱手道。
正当魏明与惠施谈论之时,一声惊雷陡然在亭外炸响!使得二人向外看去,惊雷过后,大雨瞬间而下,来得既突然又仿佛在预料之中,看着这大雨倾盆的迹象,魏明微微皱眉,心内担心不已,四国联军既成,若出兵之时,大雨来临,必会拖延全军的行进。大雨之下,道路泥泞,全军行进迟缓,会给楚国集结兵力的时间,届时闪击战会打成消耗战,于四国不利。
惠施转头看向魏明:“此事就照我们所商量的计策,明日我们一同入宫,奏请王上准许。”
魏明面冲惠施,笑颜一展,“惠施此言大善!”“如此,惠施告辞!”“在下送送惠相。”
语罢,魏明与惠施对视两眼,相对而笑,共同向府外走去。小厮为两人撑起雨伞。
魏明送走惠施,回到府内,想了一下,看着依旧是大雨不停的天空,摇了摇头,道:“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随后便去就寝。
第二日,当听到惠施与魏明的奏请,魏王十分惊讶,转念一想,既然两大重臣都同意攻楚,想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下命陈轸秘密出使宋国,命惠施亲往越国,对外假作陈轸和惠施称病。
宋国王廷,得知魏使陈轸秘密入宋,宋王非常惊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三晋唯恐宋国倒向齐楚,此时入宋,应是来劝宋国与三晋同盟的。当下也不迟疑,命人将魏使请入殿内,又命人去请宋相入宫。
“外臣陈轸奉吾王之命前来拜见宋王!”入内宫,陈轸拱手道。
“不知魏使所为何来?”宋王循例而问。
“陈轸领王命入宋,是为两国交好,宋国拓土强盛而来。”陈轸循循善诱。
“使者此喻,孤不明也?还请详情而告。”
“天下纷扰,强国林立,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宋国地处中原,四面强国环绕,国财不比齐国,控域不比楚国,国力较之两国弱也。”陈轸开始忽悠宋王。“宋国与韩联手在淮泗大败楚军,夺楚国二十五城,获地达千里之余。然楚国当世强国之首,岂会甘受丧地失土之痛,楚地域广大、带甲百万,府库之内粮仓漫溢,若其为雪耻驱兵而来,恐宋国难以抵挡,依楚之力,向中原遣二十余万精锐之师,未有不然,此宋危殆。”正在陈轸向宋王讲述之时,宋相缓步迈入内宫。
“臣拜见王上,王上万年!”宋相跪地道。“相国请起!”“谢王上!”“臣近日听说有魏使入宋,想必这位便是魏使吧。”宋相冷然道。
“外臣见过宋相,入得宋国,未及前往相府拜见,实为有王命也,还请宋相莫怪!”陈轸向宋相赔礼道歉。
“罢也!刚刚听魏使讲到楚国欲遣兵二十余万开赴淮泗。”宋相正色道。
“然也,楚国一心图霸中原,六百年来历代楚王都以能进兵中原,王霸诸侯为己任。到如今,楚国扫平了一切障碍,独剩下魏、韩、宋三国有能力对抗楚国,去年,楚国举重兵犯我魏境,幸得韩、宋两国鼎力相助,我魏军才大破楚国,战后,我魏国与两国联手,合力进兵淮泗,我魏国以不占寸土为由感谢两国相助。”听了陈轸的话,宋王和相国一脸的嫌弃,都觉得陈轸真不要脸。
“楚国屡败,丧地失土,依楚之性,必不甘心,举重兵进击淮泗,乃必然之事也,敢问宋王,若楚犯境,宋可能抵挡?”陈轸陈述道。
“依魏使之言,我宋国该如何?”宋相询问。
“魏、韩、宋三国两败楚军,此为上策也,当今天下,秦使入齐楚两国,相约以盟,齐楚秦三国若为盟国,天下必成三国掌中之物,魏、韩、宋三国首当其冲,我魏国武相为存国之际,献计我王,与韩、宋、越结盟自守,主动出击,先败楚国,再逼齐国,使其联盟之约付渚流水。”
“楚乃强国之首,如何败之?”宋王有点动心了,四国联兵,进击楚国,魏国未与楚国接壤,所占之地韩宋越三家均分。
“集四国之力,迅速对楚国发动进攻,使之无法反应,先攻寿春、城父之地,进而攻入汉水,威慑楚都,威逼楚国与四国签定和书,随后联军回师鲁国,使之加入攻齐联军,自鲁境直入齐国腹心之地,必能使齐国震恐,战后,鲁国得齐之地,韩、宋、越三国平分淮泗三千余里地域,而我魏国则得秦雍城一地,此皆大欢喜。”陈轸刚刚说完,宋王一惊,自王位站起,脑中无限暇想。
宋相看向自家王上,知道王上有拓土之心,心内一惊,慌忙道:“王上!臣启王上,昔楚征伐,以无道而伐有道,动辄灭国绝嗣,四百余年,引列国不齿,更甚自命楚王,招致诸国仇视,近有暴秦,不奉周礼,不敬公室,效法夷狄,终致丧地失土以失雄国之名,足可见有名无份的后果。”听到宋相的话宋王回了神,不由得看向魏使,希冀陈轸有何解释。
“楚国虽盛,然百余年,不通礼乐,不敬周室,以无道伐有道,仗兵逞凶,不断欺凌天子所封诸侯,强凶霸道,今四国联手,伐楚破蛮,乃天授也!”
陈轸的话,令宋王欣喜,“此事甚大,容孤再想一想。”
“宋王,若要败楚,必须从速发兵,现下韩、越两国已同意攻楚,相约五日后一同发兵,攻楚淮泗,并在城父会师,联兵进击汉水。明日外臣就要启程回国,希望宋王能早日决定,外臣告退。”陈轸说完拱手退出内廷。
第二日,当陈轸即将离开宋都返魏之时,得宋王召见,言说宋国同意四国攻楚,并将于五日后攻击寿春。
陈轸不辱使命,说服宋王。
陈轸返魏都之后的第二天,惠施自越国回返大梁,带来了越国同意加入四国联军的消息。如此四国联盟以成,只待如期对楚国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