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差役排开围观人群,领头的是个大胡子,方才冷喝的正是此人。他脸色不善地盯着李长君,厉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狂徒,竟然如此嚣张,敢在泰丰城当街行凶?”
那麻子见管事的来了,屁颠颠跑上前告状:“差官,这小子太凶残!他打我,你看,我手都被打断了。我找他评理,他还威胁要打断我另一只手。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说完涕泪横飞,也不知是因为伤心欲绝,还是被断手痛的。
大胡子威严喝道:“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若不严加惩戒,你道我泰丰城没有天理了。来呀哥几个,给我拿下!”
李长君自然不会忍气吞声,束手就擒。他面对千军万马都不皱一下眉头,还会怕这几个差役?当下脚尖轻挑地上的青诀剑,握在手中,抽出小半截剑身,横在胸前,打算做过一场再说,大不了事后拍拍屁股开溜。
几个差役本来身手就稀松平常,见他露这一手,知道是个会武技的。不敢立刻动手,只摆开阵势围住他四面,防他逃走。一面暗自观察,伺机准备一拥而上,就地擒拿。
大胡子身手还算可以,对自己颇有信心,正义感加持之下,胆子也最大。一拍手中钢刀,便欲展开身法,抢先出招。
情况眼看就要变得不可收拾。
“慢着!”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位老书生,约有六十多岁,白袍素洁、面容清雅,只是一对细长的眼睛略显浑浊,颔下三缕灰须,身材挺拔,看起来自有一番气度。
他拱手朝大胡子说道:“差官莫急,先听老夫一言,再动手不迟。适才情形,老夫都看在眼里。起因是断手这位和那个农夫打架,想是打出了真火,他竟抢了这位小兄弟的长剑当武器。不想却被小兄弟拿住,也许是情急之下,小兄弟出手有些重,不小心弄伤了他。事后他揪住小兄弟不放,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依老夫看来,此事是他有错在先,这位小兄弟只是欠了分寸,并无大错。在场众人都有看到,可以为证。”
这时,围观群众也七嘴八舌说出真相。那麻子本来也不算无耻之人,此时见众口一词,便再也装不下去,只是嘴硬道:“就算这样,他也不能下手如此之狠。不管怎么说,我的手总是他弄断的,必须得赔。不然,我跟他没完!”
大胡子搞清楚真相后,意识到自己的确误会了李长君。顺势打个圆场说道:“既然真实情况是这样,那依我看,你们两个不妨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兄弟你赔偿伤药费,断手的,你也不必再小题大做,收下赔偿,先去找郎中医治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吧。还有,以后你们给我安份守己,别再打架滋事。若被我看到还有下次,定然严惩不饶!”
麻子唯唯诺诺,估摸出赔偿的数目,不敢再多废话。李长君对如此处置也觉公正,并无异议,只好自认倒霉,赔钱了事。
问题是,李长君的盘缠本就不多,这一赔钱就不够路上花销了。心疼之下,摸摸索索半天,才掏出足够数目。
那老书生看在眼里,抢步上前道:“小兄弟少年英雄,老夫有心结交。这钱就算买个交情,由老夫来出。”
“这如何使得?老先生看得起我,不嫌我少年无知,肯与我结为忘年之交,我求之不得。可是钱万万不能收!”李长君自然不答应,素昧平生的,如何能受人钱财?何况老书生此前已经仗义执言,帮了自己。
可这老书生执意要帮李长君出钱,不管李长君怎么推辞,都不好使。最后还拿出“老夫”来压人,实在拗不过他,李长君只好答应。
“那这钱算我借老先生的,日后定当如数奉还。”
“无妨无妨。小兄弟若是不嫌弃,跟老夫到舍下一叙如何?”
李长君不好拒绝,应允下来。老书生很是高兴,亲热地拽着他的袖子,扬长而去。
“那老先生是谁?萍水相逢便能这般行事,倒像个人物。”两人走后,大胡子随口问周围的街坊。
“不知道,可能是过路的吧。”街坊却都不认识。
李长君跟着老书生,一路走出城去。起先他以为老书生家在城中,这回才知道不是。但有主人带路,他也无需多问,跟着走便是。
老书生边走边说道:“小兄弟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不知来泰丰城有何贵干?”
“我从太藏山来,路过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没想到遇到这等倒霉事。要不是老先生热心,真不知该怎么收场。”
“呵呵,小兄弟见外了。老夫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明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举手之劳,小兄弟不用放在心上。倒是方才见小兄弟的架势,应该是懂些武技吧?难怪敢孤身一身,远行千里。”老书生似乎随口问道。
“跟家父学过几年剑术,不值一提。让老先生见笑了。”李长君对老书生相当信任,但他闯荡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再信任也不会上来就掏心掏肺,把老底泄露干净。这是多年练就的习惯,并不是他刻意如此。
“嗯,果然是少年可畏!”老书生夸赞一句,神情自然地问道:“能调教出这样的英雄儿郎,令尊想必也是非同凡响。老夫很想知道,令尊是哪位高人。说不定老夫还久慕其名呢。”
“家父李尚,已隐退山林多年。老先生怕是未曾听闻。”李长君心道:我爹在五岳界,你要听过才怪。不过这话不好直接说。
“哦,是这样,老夫的确未曾听闻。不过……”老书生止住脚步,转过身来,语气徒然变得凌厉,“不过这样最好。小子,想活命的话,就把剑乖乖给我。否则,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此时两人已来到城外荒郊,四周无人。这老书生见时机成熟,马上变脸。
原来此人早在李长君和差役对峙时,便已盯上了他手中的青诀剑。只因当时眼目众多,不便下手,就故作仗义输财之举,博得李长君信任。将其骗到此处,方才露出险恶用心。
李长君顿时醒悟自己上当了。这老书生原先道貌岸然,此时却是面目狰狞。两者一比较,李长君心里觉得一阵恶心。
“老东西装得挺好啊,想要小爷的剑,有种自己来拿呀。”李长君火气一上来,江湖气也跟着上来。
“这时候还敢嘴硬。你以为学过几年剑术,就能包你平安了?笑话!也不打听打听老夫是谁,像你这种蝼蚁,老夫轻易捏死一大片。识相的,别等老夫动手,自己交出来。要是不识相,老夫包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老书生不急着出手,仍想通过威胁,让李长君就范。反正到了嘴边的肉,还不是怎么吃都行?
李长君闻言更觉厌恶,寸步不让地骂道:“滚犊子!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从来只有小爷威胁别人,还没遇到过敢威胁小爷的。你要真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小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就拿块豆腐撞死。”
“滚犊子?豆腐撞死?”老书生从未听过这些,当然也不明白什么意思。疑惑之余,还是被气得火冒三丈。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老夫便成全你。”老书生最后一丝耐心耗尽,不想再跟李长君磨嘴皮了。他缓缓抬起右手,竖起两指,隔空虚点李长君,脸上表情迅速变得冷酷无比。
李长君心想:这是要干啥,老东西被骂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