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带着吴献棐和朱慈炜进入雅间,“两位客官,请在此稍候片刻,酒菜一会便上。”,说完小二转身离开雅间,走之前还顺手带上了门,朱慈炜盯着小二的背景,“吴大人看来是此间的常客喽?”,“二公子是如何知晓?”,吴献棐笑着反问了一句,而朱慈炜的笑容则越发灿烂,“这还用问么?你一到这个酒楼就直接往楼上而来,想必对此地相当熟悉,再加上那个小二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老主顾,噫,不对,应该是老肥羊,送钱的大佬,哈哈”,吴献棐不由苦笑道,“二公子你又开始了,哎,就不能正经一点儿么”,话毕,俩人哈哈大笑,就在这一老一少互相打混取笑间,酒菜很快上来了,吴献棐一边夹筷子一边说,“二公子,你来得正巧,正好有件大事需要你来办”,朱慈炜不由一愣,“你有大事?还要我来办?你不是应该去找我大哥么?找我来办就不怕给你办黄了么?”,吴献棐笑了,“二公子,休要谦让,你我结交时日虽短,但以我观之,你心中所想,恐怕未必不在你大哥之下”,朱慈炜听了以后大惊,“喂喂喂,吴大人,这话你怎么可以乱说”,吴献棐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心中所猜已八九不离十,吴献棐这次并不塔话,继续吃喝,这回朱慈炜倒是吃不下去,虽然明知对方是希望自己主动去问那件大事,也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问道,“吴大人,你所说用的大事究竟是啥?”,吴献棐这才回答道,“告诉你也无妨,闯贼已攻破怀庆府,目其主力前已经北上”,朱慈炜听了以后暗自一惊,闯贼主力又继续北上,这样一来,河南境内压力大减,想来大哥的压力也能减轻一点了,不过闯贼北上是要去哪儿呢?,朱慈炜正在沉思,忽然他猛的一啪桌子,“不好!!!!,难道闯贼的目标是京城?”,吴献棐看他这般模样,也不慌张,“那依二公子之见,京城能守住么?”,朱慈炜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些军国大事,我怎好插嘴,吴大人心里,肯定已有对策了吧”,说罢他突然眼睛死死的盯着吴献棐,吴献棐也不回避,但在内心里,倒对这个二公子有些佩服,换了其他人,听闻京城会失守,恐怕早就吓倒了,“二公子,京城局势如何,暂且不论,我要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朱慈炜不由开始好奇,“哦?还有什么事情比京城安危还重要?”,吴献棐看着朱慈炜,轻声言道,“闯贼攻破怀庆府,原先避难于那里的福王和他的家人已经逃出来了,现在距离县城也不远了,福王的意思是,他想让我们县衙能接待他一下,在此地休息数日,再继续南转淮安”,“淮安?”,朱慈炜在内心盘算了一阵,“哦,看来福王是要去与早已到淮安的周王会合?”,原来,数年前,那个失国的老周王朱恭枵也曾来过这里,那会是朱慈炼与县衙的官员共同接待的老周王,再将老周王护送到了淮安,思虑至此,朱慈炜明白了,“我说吴大人,你是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晋谒福王?”,吴献棐见他已经猜到,也不再废话,“你说得对,我想听听你的意思”,朱慈炜内心一阵激动,从小到大,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从兄长到洛阳读书,闲时他也从家里提着一些货物到洛阳贩卖,所获财物大多以补充兄长乡勇之用,自己留下的几乎所剩无几,可惜后来洛阳城破,他在兄长乡勇护卫之余,才平安离开洛阳返回朱家镇,更别说能有什么机会面见宗室里的尊贵人物,在他眼里,祖父的奉国中尉之名已是非常响亮,莫说亲王郡王,就是奉国将军和辅国将军在朱慈炜眼里也是大了好几级的大人物。如今,他竟然会有机会见到一个一品的亲王?而且,这个亲王论辈份还是当今天子的堂兄。想到这里,朱慈炜心里开始有点兴奋了,“吴大人你说,我应该用什么礼节去面见福王才好?”,吴献棐看他眼色,竟然有几分紧张和慌乱,心中暗自发笑,“你也不必紧张,当今福王乃是天子堂兄,论辈分,你称他一声叔父也不为过”,朱慈炜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好,那我就叫他叔叔!”,吴献棐一愣,赶紧纠正他,,“不可不可,亲王之身,何等尊贵,按朝廷制度也是一品大员,你都无品无级,身份等级相差太远,你不能主动叫他叔叔”,朱慈炜听了以后,微微点了点头,但他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悦之色,虽然只是一瞬间,吴献棐也看得非常清楚,吴献棐心里暗暗想到,“果然,毕竟他和大公子是同胞兄弟,当年大公子见到老周王的时候也有过这等神色,后来还在我的劝说之下组织乡勇以拒闯贼”,朱慈炜气哼哼的说道,“说可以的是你,说不可以的还是你,那到底要如何?”,吴献棐也不慌张,继续为朱慈炜出策,“异日见到福王,只需口称在下,假若福王称你一声贤侄儿,你才能叫他王叔,如何?”,“也罢,就如你所说”,朱慈炜这时继续吃饭。两人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最后由吴献棐结账,虽然刚才的宴席上朱慈炜因吴献棐说他身份低而有些微怒,但这会朱慈炜也想开了,“身份和地位固然可以世袭罔替,但是也不是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得到,如今又是乱世,说不定我也能做得一镇藩王,即便不是王爵,其他爵位也可,亦能传之子孙后世”,可以说,此时的朱慈炜有了自己第人生中第一个较为清晰的目标—拥有自己的爵位!,这时候正好王德两人也吃完走出来了,那个王德甚至还打了个响亮的饱隔,朱慈炜不由笑骂道,“你这厮,难道我家克扣你吃穿度用不成?在外头吃得如此之撑”,王德摸摸肚皮,“这与吃穿度用有关系么,依我看来,这飘香楼的酒菜,远甚于公子之府”,朱慈炜一愣,“这外面一餐,倒把你的味口都吃吊了”,吴献棐看他们主仆逗闷子,上前打断了他们,“哎,你们先别闹了,二公子今晚哪里下塌呢?不如去县衙小住吧”,朱慈炜赶紧摇摇头,“得了得了,我才不去呢,我可不想看你们县令大人的脸子,我和王德就去客栈住几天吧,这几天有时候你就来客栈找我就行”,吴献棐听罢点了点头,带着仆人离开了,目送吴家主仆离开后,朱慈炜打发王德返回李庄老家探望家人,还给了他五两碎银采办物品,并嘱咐他办完事就返回朱家楼不必再到县城。王德走后,朱慈炜则继续在县城里到处晃悠,一边晃悠一边想着到底要如何完成这个目标。
朱慈炜在县城一路闲逛,正好路过一处寺院,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进去了,这所寺院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建筑规模却十分精致,几尊佛像雕刻得也十分别致,充分体现了雕刻者的手工技术水平,但是,这些佛象的表情但多数以凶恶或面目狰狞为主,让人看着很不舒服,不过,朱慈炜倒是兴趣不浅,他在这些佛像面前,逗留了许久,还把每尊佛像的表情认真看了一遍。院内不仅有佛像,也有僧人在低声诵经,朱慈炜对这些完全无甚兴趣,这时他路过一个房间,突然他发现房间里摆了一把刀,朱慈炜觉得有些诧异,就进去仔细观赏那把刀,就在他仔细观看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佛号,他一回头,只见面前出现一位老僧,面向慈善,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可以看得出来,皮肤保养得极好,这位老僧绕过朱慈炜,拿起了那把刀,“施主初进禅院,就对此刀感兴趣?”,朱慈炜赶紧打了个哈哈,“大师切莫取笑我,我只是路过此地,进来游赏一二,非是专为此刀而来”,老僧又言,“施主不说老衲也知,施主心中定然是想,刀者,凶器也,佛门净地,怎么会有此等凶器?”,朱慈炜心想,这你都想到了,我还是赶紧走吧,免得遭来是非。想到这里,朱慈炜向老僧拱了一个手,“大师又说笑了,在下只是偶然路过,才见得此刀,大师莫不是因为此刀想要强行留住在下吧?”,这话朱慈炜虽然是笑着说的,实际上已是暗暗提防,他估计到这老僧可能是惹了什么祸事,虽然他没有加入兄长组织的乡勇,但拳脚功夫也学了不少,一般几个大汉都休想近他身。老僧哈哈一笑,抬手一挥,房门轰然关闭,朱慈炜大惊,心想,今晚怕是不能善了,这时老僧轻轻坐下,手指向了另一个座位,示意朱慈炜也坐,无奈,朱慈炜只得坐下,同时他也在思考对策,老僧道,“敢问施主名讳?”,朱慈炜也不隐瞒,“在下叫朱慈炜,朱家楼人氏,是个宗室子弟”,老僧急忙起身,“敢问公子,祖上何人?”,“朱慈炜也起身,满脸肃容道,“吾家乃郑靖王之后”,这倒是他首次如此认真的向他人介绍自己的家世,既然有此志向,便开始以自己的血统为尊荣,“原来公子还属于宗室,是老衲唐突了”,老僧先向朱慈炜施了个佛门礼节以致歉,朱慈炜询问道,“请问大师,您的房间那把刀,究竟是何物”,老僧肃然道,“不敢瞒于公子,此刀,乃是昔日卢象升卢总督之兵刃”,朱慈炜脑袋嗡的一声,他知道此人,是来源于大哥,大哥经常与他说起卢象升的事迹,身为文臣,却善于治军,士兵也很拥戴他,这样的能人,朱慈炜当然也很敬佩他,“敢问师父与卢总督之关系?”,朱慈炜试探着寻问道,老僧傲然道,“公子不必晓我名号,我当年只不过是卢总督麾下一无名小辈耳,当年总督大人知必死,曾把此刀交付我,命我寻找一能托以大事之人交付此刀!”,说罢,他死死的盯着朱慈炜,朱慈炜一惊,“大师,莫不是要把此刀托付与我?”,老僧轻轻一笑,“我观公子,面相虽然清秀,但似乎对我这些佛像并无憎恶感,要是寻常人,看了几个便看不下去了,哪有如公子般细细品味,要知这些佛像虽然面恶,但却是心善之辈,见到恶人,自然就显示为面恶了”,朱慈炜一乐,“我与大师所见之佛像,皆为面恶,难道我与大师都是十恶之人不成?”,老僧也哈哈一笑,“公子以为是何就是何,何用来询问于我?”,说完,他又从一个佛象底座处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朱慈炜,“公子,此书乃卢总督一生之心血,里面详细记载了闯逆及满州军之特点,公子闲时可细细研究”,说罢,顺手把那柄大刀也递给了他,还郑重向朱慈炜行了个大礼,朱慈炜接过了刀和书,还问了个问题,“大师,能清楚我之所谋?”,老僧并不答话,只是打开了房门,示意朱慈炜自己离去。朱慈炜无奈,只能离开,在离开前,他也非常肃重的向老僧行礼,老僧则用佛门礼节还敬之。从此,朱慈炜再也没听说过这个老僧的消息,不知他云游到了何处。当朱慈炜走出寺院大门,仿佛感觉时间过了好久一般,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天已经快黑了,他急勿勿寻了个客栈,正好这个客栈里还有几间空房,朱慈炜暗自庆幸,否则他就只有睡大街了。
次日清晨,他讯速赶往县衙,正好见到了吴献棐等人,吴献棐顺势把他拉到一边,“看来你昨晚着实不少,今天的二公子倒是分外精神好呢”,朱慈炜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吴献棐朝其身后努了努嘴,“废话!,卢象升总督之刀,我如何不认得,当年在杨大人麾下的时候我可没少与他卢总督照面呢”,朱慈炜一愣,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吴献棐,吴献棐被他看着有些颇不自在,低声告诉他,“行了行了,有些事情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还是赶紧进去吧,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朱慈炜被他半推半搡,到了县衙大堂,这时他才发现,大堂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章县令他当然非常熟悉,另外两个倒是面生得很,吴献棐赶紧为他介绍,当然也随便介绍朱慈炜与他二人相识。这两个人正是陈潜夫与福王派来打前站的太监,陈潜夫倒是面相和善,对朱慈炜也特别友善与关照,那个太监,别的倒不说,下巴上居然粘着几络假胡须,显得不伦不类,好几次朱慈炜都想笑出来,但都被憋回去了,那个太监看了一眼朱慈炜,对陈潜夫道,“这就是你们找来一同迎接福王的一个宗室?”,“这面相倒是不难看,只是不知对礼数知晓是否周全,五日以后福王殿下就抵达砀山了呀”,陈潜夫赶紧回答,“请公公放心,我等这几日细心传授,保证让公公满意”,在得到陈潜夫的保证后,太监才满意而离去,素不知,朱慈炜正在背后诽谤,“这个死阉人,什么时候了还在为福王摆排场?”,吴献棐道,“这就是你不对了,太监嘛,他们的任务是侍奉好他们的主子,这么说倒也是无可厚非”,朱慈炜冷笑不语,对福王的期待性也大大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