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骑马骑上了瘾,一直到了金乌西坠才在子辛的催促下调转马头往回走。
骑在逐月身上,妲己的怀中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这只小狐狸不知怎么摔断了腿,被发现的时候正躺在一块石头旁边不停的哀叫,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幸好子辛随身带着伤药,经过简单的包扎之后,这小狐狸居然扒在妲己的腿上怎么都不肯再挪动地方。妲己一副捡到宝的样子将它给搂到了怀里,伸手摸摸它的头顶,“以后,你就是我的萌宠,嗯,名字就叫小白吧。”
一路走下来,子辛看着妲己不停的抱着小白亲来亲去,只觉得这小东西各种碍眼就在他忍不下去要伸手将它揪到自己怀里来的时候,忽然从前面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嘶叫,紧接着,就听到重物落地和人大声呼痛的声音。
和妲己对视了一眼,子辛大手一伸就将她给带到了朔风背上,将人紧紧的护在怀中之后一抖缰绳,朔风就飞快的向前奔了过去。
等他们赶到地方的时候,就看到路中间躺着一匹马,旁边还有一个老伯坐在地上,抱着右腿呻吟不止,像是受了极严重的伤,他的周遭还乱七八糟的散落着许多包裹。
子辛让妲己待在马上,自己下去询问那老伯发生了何事。
那老伯看到子辛,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赶忙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竹筒到豆子般的叙说了一遍。原来,他的马被一条蛇给咬到,猛然受惊就把他从背上甩了下来,落地的时候正好磕到了腿,可能将骨头磕断了。
子辛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在马匹的周围敲了敲,没有发现什么异动,断定那条蛇已经游走,这才上前去,伸手在马脖子上探了探,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那马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也不知道是条什么样的蛇,居然如此之毒,能将一匹高头大马就这么瞬间撂倒。
妲己是个好动的性子,怎么可能老实的呆在马上不动,就见她跳下马来走到那位老伯的身边,热心的问道:“老人家,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那老伯看了看妲己,忍着腿上的剧痛皱眉回答说要回家去,而他的家,就在前面的朝歌城里面。
妲己一听,当即就豪爽的说道:“我们也要回城里去,正好顺路,子辛,我们带上这位老人家吧。”
子辛再次因为妲己顺口喊出自己的名字而飘飘然,简直是立刻就同意了。
谁知那老伯听到了妲己的称呼之后,立即激动莫名,还向前伸手要去拽子辛的袖子,倒是把他们二人看得有些糊涂。
看到他不停向前伸出的手,子辛生怕他再牵扯到腿伤上加伤,便向前走了几步,蹲在了他的面前,轻声问道:“老人家,可是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那位老伯终于抓住了子辛,颤巍巍的问道:“她叫你‘子辛’,那你就是我们那位新大王了?”
见到子辛点头,那位老伯仍旧不放心,追问道:“那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新大王?”
看那老伯满脸急切的样子,子辛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个方方的小东西来递到他的面前。
那老伯伸手揉了揉眼睛,盯着子辛手中那方小小的印鉴仔细看了又看之后,抓着子辛胳膊的双手忽然间加大了力道,急切的说道:“西岐想要谋逆反商,大王你可要早做准备啊。”
子辛反过手去在他的手上拍了拍,向来清冷的面庞微见些许的波动,“老人家,诽谤诸侯可是大罪,孤王念在你摔糊涂的份上就不计较了,以后这种话可不要轻易再说。”
那老伯见子辛不信,神色更加的激动,简直都要拖着一条伤腿整个挂到他的身上去,“大王,小人并没有摔糊涂,那话也不是随口乱说,都是我在西岐亲耳听到的,大王,你真的要相信,那西岐已经存了谋逆之心,不可不防啊。”
子辛的脸色骤然一黑,猛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将人硬生生的向上拽起了许多,“你再胡言乱语污蔑孤王的臣子,休怪孤王诛灭你的九族!”
妲己看到在子辛的一拽之下,那老头忍不住伸手护住右腿的姿势,连忙将怀里的小狐狸放在地上,上前去想要掰开子辛那紧拽着衣领的手,“快松开快松开,你拉扯到他的伤了。”
子辛转眼看了妲己一眼,缓缓的卸去了手上的力道,“老人家,孤王唐突,对不住了。”
“大王不信也是对的,就像是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对我说,我向来恭顺的儿子想要杀我谋得家业,我也是不会信的。”
子辛的脸色虽然已经没有方才那么黑,但是仍旧不好看,两道长长的剑眉稍稍往中间聚拢,在眉心处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妲己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来回抚摸了两下,抬眼看了看已经挂在西边山头上的太阳,温言笑语说:“既然这位老人家敢这么说,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况且这位他受了伤耽误不得,我们边走边说吧。”
子辛点点头,在老头的右腿上来回的摸了几遍之后,找了两根树枝来简单的给他固定了一下,然后将他安置在了朔风的马背上,自己跟在旁边小心招呼着向前走,妲己则是骑着逐月慢慢的跟在旁边。
那老头怎么都没有料到子辛居然将自己的马让给了自己,还不放心的跟在身边小心照看,当时就红着眼睛哭了,直把子辛给夸到了天边去。
子辛走在朔风的旁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倒是妲己劝说了几句,不过没想到越劝这老头就越来劲,索性也就闭口不言,盘算着等他哭够了再说。
好半天之后,这老头才渐渐的压下心中由激动、感动、不敢置信等等多种感觉搅合成一团的混乱情绪,然后讲起了自己在西岐的所见所闻。
却原来,这个老头居然和《封神榜》里面大名鼎鼎的姜太公姜尚同名,他也叫做姜尚,不过,他的身份地位和姜太公可是没有任何可比的地方,人家姜太公手里执掌的是打神鞭,而他的手里,掌握的却只是一把素日里常见的杀猪刀。
姜尚的先祖曾辅佐夏禹治理水土有功,是有功之臣,做过四岳之官,不过,等到姜尚出世的时候,家境已经败落了,所以他这半生来过的寒微无比,为了养家糊口,他做过小本的买***如说卖米卖面,也开过酒店卖过酒,但是都直做了短短的几日就再也经营不下去,最后无法和一位屠户学会了杀猪宰牛的本事,倒是做的有声有色,还因此养活了一家人,到现在,连小孙子都添上了。
这姜尚有一个老姐姐姜姬,早年嫁到西岐去了,本来在他喜得孙儿的时候打算着前来朝歌贺喜,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姜姬准备动身的前一天,她的夫婿上山采药材的时候一脚踏空,不幸落入谷底,随着同去的儿子见此情形心中担忧焦急,拽着垂落山谷的藤条就要下去救父,谁知却被一只毒虫咬到手掌,不由的也跌落了下去。等到姜姬闻讯赶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热心的乡邻前来帮忙,只可惜,天不佑人,姜姬一日之间失去了夫婿和儿子,伸手双重打击的她一病不起。待到消息传到朝歌,姜尚哪里还坐得住,立即就收拾包袱,骑上儿子准备好的骏马,扬鞭奔赴了西岐。
在西岐待了一个多月,毫不容易才将姜姬给安抚好,本来依着姜尚的打算,既然姐姐在西岐已无亲人挂心,就想着带她一同回朝歌,日后姐弟两个也好有个照应。姜姬却死活不肯答应,非要守在西岐,最后姜尚拗不过她的连番催促,只好一人先回来。
在姜尚离开的那一日,姜姬一直把姜尚送过了西岐城外的十里亭,站在一棵高大的泡桐树下,就在姜尚不放心的再要叮嘱姐姐几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形,便很是好奇的上前两步仔细瞧了瞧。在瞧清了那人是谁之后,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不是比干王叔的夫人么,她怎么也到了西岐,还跑到这等荒无人烟的地方?”
好奇心人人都有,姜氏姐弟两个也不例外,轻声交谈了几句后,姜尚将马拴在泡桐树上,和姜姬悄悄的跟了过去,他们这一跟踪不要紧,却没想听到了一场天大的阴谋。
方才瞧到的那个人影,确实是比干的夫人,就见她分花拂柳的一路走过去,越走越是偏僻,最后在一湾湖水前停了下来,姜尚和姜姬见状,不知道这位王叔夫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便不敢跟的太近,选了一大丛茂盛的花草躲在了后面。
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见湖面上划过来一只小船,划船的是一个和比干夫人年纪不相上下的妇人。
等她们两人相互见了礼交谈起来的时候,姜尚才知道那位妇人居然是姬昌的夫人、帝乙的妹妹,子辛的姑姑太姒。
她的身份让姜尚姐弟两个深感吃惊,但是更为吃惊的却是她们之间的对话,因为在这两个女人轻飘飘的对话间,居然就订立下了谋逆反商的大计。
姜尚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赶忙辞别了姐姐快马加鞭的往朝歌赶,眼看着就要进城了,却谁知意外突然降临,马被蛇咬死了,自己也被马摔断了腿,就在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却不料遇到好心人,而这好心人还正是他在路上愁着要怎么才能见到的大王。
……
姜尚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满怀歉意的看着子辛说道:“只可惜她们讲到具体计划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我和姐姐怕被发现又不敢凑的太近,只隐隐听到她们说什么大王子,还提到了冀州和东南。”
子辛冷着一张脸,那周身的气压低的,就连朔风都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妲己见状,从逐月背上下来和子辛并肩走在一起,走了两步之后忍不住问道:“这冀州,莫不是有苏部落的领地?”
子辛将手中的缰绳甩来甩去,继续在身边凝聚低气压,不过妲己的问话他倒是听进去了,扭过头看了看她,眼光深沉难辨喜怒,用古井般平静的语调叙说道:“有苏部落游牧为生,向来居无定所,因去年频频骚扰洽川,父王便命我领兵征讨。吃了败仗的有苏部落首领苏护俯首称臣,父王便把冀州赐给他,以用来安顿他的族人,并封其为冀州候,所以现在说来,有苏部落已经归属我殷商,是我殷商的子民,而冀州,则只是他们的居住地,并不能称为领地。”
妲己长长的叹了口气,“唉,为什么偏偏要牵扯上冀州呢……,我说姜老伯,你真的没有听错,她们确实提到了冀州?”
姜尚萎顿在马上,对着妲己点头,“嗯,因为她们在提到冀州的时候还笑了几声,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不会错的。”
看到妲己脸上淡淡的,子辛就将她的手给抓握住,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像是安抚一般,“不要担心,无论日后冀州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让它牵扯到你。”
一抹忧虑在妲己的心头渐渐升起,挥之不去,她再次叹息一声,对着子辛勉强牵扯出一个微笑来,“如此,多谢你。”
“你我同为一体,何用言谢。”
妲己没料到子辛突然凑到自己的耳边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因为那个暧.昧无比的同为一体,她慢慢的红了一双耳朵,片刻之后,连带着两颊都飞起了红云,只看得子辛一阵心笙摇动,赶忙别过头去看向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