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姜尚带进城送到南街他家门口的时候,子辛和妲己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异口同声的说道:“这可真是巧了。”
却原来,他们到的不是别处,正是当日被救了小孙子那位老妈妈的家门,记得那日,他们可还在这里蹭了一顿饭,后面还跟着一串厚脸皮的臣子们,将个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进门之后,姜尚将路上毒蛇咬死马匹,自己被摔断腿的事情诉说一遍,他的夫人申氏,也就是当日那位老妈妈,立马就跪在了子辛和妲己的面前,一口气磕了好几个响头,妲己怎么拉都拉不住她。
磕完头之后,申氏又对着姜尚简单叙说了一遍当日孙子被救的情形,姜尚一听哪里还在床上躺的住,非要拖着一条伤腿给子辛跪下,好不容易被拦下来,又大声吆喝着让儿子姜稷杀掉那只正在下蛋的母鸡,非要让子辛和妲己留下来吃饭。
子辛拦住了姜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将佩戴在腰间的玉珏解下来递了过去,让他去西市那边将杜康找来,给姜尚治伤,如果杜康不来的话,就将玉珏拿给他看。
姜稷没想到子辛居然肯让宫里的御医来给父亲治伤,接过玉珏的时候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抖着嘴唇呆愣了半天,忽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多谢大王,也不管这屋里面的人都是什么反应,颠颠儿的就跑着出去,找杜康去了。
看到了妲己脸上怎么都忍不住的笑,姜尚满脸的尴尬,“我这小门小户养起来的孩子不懂规矩,让大王见笑了。”
子辛对姜尚点了点头,嘴里却说:“令公子至情至性,这样很好。”然后跟妲己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将申氏她们都带出之后接着说,“那块玉珏以后就留在你这里,日后要是姜姬那里传来什么消息,你只管拿着它进宫去见孤王,没有人敢拦你。西岐之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乱说话,免得惹祸上身。”
姜尚伏在枕头上,恭恭敬敬的保证道:“大王,小人用孙子的性命起誓,在这个家里,除了姐姐和我,此事再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婉拒了非要留他们吃饭的申氏,子辛带着妲己从姜尚家里出来,反正前面不远处就是皇宫,他们也没有再骑马,状似随意的在路上走。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向来热闹的南街也渐渐的恢复到了一片平静,妲己前后瞅了一眼,没见到任何人的影子,这才转头看向子辛,问了一个憋在她心里好半天的问题,“既然那西岐姬昌的夫人太姒,是你父王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姑姑,怎么她还会伙同比干阴谋夺你的江山,岂不是挖自家墙角么,不科学啊?”
伸手将妲己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使她跟自己并着肩膀走在一起之后,子辛才不屑的说道:“没有什么不科学的,她不过是个被父王找来冒名顶替的可怜人而已,又不是我的亲姑姑。”
妲己张大嘴巴哦了一声,忽然间来了兴致,将抱着小狐狸的双手腾出一只来,抓着子辛的胳膊就是一阵摇晃,“又是王室秘辛啊,我喜欢,快说来听听。”
子辛看了她一眼,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妲己,我忘了当初是谁说过,这王室秘辛听多了是要被灭口的,她才不要听,你可还记得这个人?”
妲己知道他这是在打趣自己当时不想听帝乙强抢张素的事情呢,忍不住翻了翻眼皮,掐着小指在他眼前比划说:“你说你长了这么个大个子,那心眼儿怎么就这么小呢,瞧瞧,还没这么大吧?!”
子辛低头瞧了她一眼,顺势就把那只手给牵住了,嘴角挑起了一抹笑,“你说的对,我的心眼小,还没有你的小手指头一半儿大。”
妲己顺了顺小狐狸的毛,抬起了尖尖的下巴,满脸傲娇的说:“知道就好,现在给你个放大心眼的机会,快把你那‘假姑姑’的事情将来听听,也好让我大方的替你分析分析。”
子辛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那我就多谢妲己娘娘了,不过这件事发生在我出生之前,我也是后来一点点听母后无意中提起才知道了个大概,不过当时母后也还没有进宫,具体的情形她也不是特别的明白,嗯,比干商容他们应该都清楚。”
“西岐的是既然牵扯到了比干,就不能再去问他,以免打草惊蛇。”
子辛点头,“那明天我把商容老丞相召到宫里去,让他告诉我们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
到了第二天下午,子辛才下旨把商容给召进宫来。本来他打算的是早膳之后就去传旨,可谁知妲己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花生苗突然间死了两棵,心疼的她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串串往下落。她心疼花生苗,子辛心疼她,于是朝会之后什么都没有干,就忙着翻地倒腾虫子了。妲己心疼那些幼苗跟心疼孩子一样,坚决不让任何宫人伸手碰触,但是那么一大块地,她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子辛没办法,只好亲自上阵,忙了溜溜的一中午,还真的翻出来许多硬壳黑虫子来。
妲己将那些虫子收集到一起,啪啪几下踩的稀巴烂,嘴里还恨恨的直念叨,“老娘统共才十来颗花生种子,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居然就给我啃死了两棵,真该把你们给大卸八块、五马分尸!让你们啃,让你们咬,我踩死你们,踩的扁扁的,扁到地心里面去!!!”
等到日头西斜的时候,子辛才把妲己给完全安抚下来,然后派了晁田去,将商容给接到了宫里来。
在龙德殿后面的小花园里,商容听了子辛的叙说,捋胡子眯眼睛,对着他问道:“大王,你可知那姬昌的夫人太姒,和王叔比干的夫人妫孟,是亲生姐妹。”
子辛微微抬高了下巴,蹙起两道眉毛看向商容,满脸的不可思议,妲己则是不怎么相信的追问商容,“你说她们是姐妹,还是亲生的?”
商容对着妲己笑了,“这件事虽然当年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她俩是姐妹这件事,确实不是作假的。”
“老丞相,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父王为什么会将太姒认作妹妹,还把她嫁到了西岐去?”
商容闭上眼睛沉默了起来,像是在整理思绪从哪里说起来才好,子辛和妲己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生怕打搅到他。
半天之后,商容才重新睁开眼,缓缓说道:“这件事,要从当年文丁大王杀了季历说起。”
季历,是周太王的少子,姬昌的生父,西岐在他的统领之下,不断对周围的戎狄部落大动干戈,军事实力得到了空前的扩充,后来他受封于文丁,也就是子辛的祖父,成为了西方诸侯之长,但是却不止收敛居功自傲,甚至威胁到了文丁的统治,因此,就被文丁给寻了个借口杀害。
季历死后,其子姬昌继位,积蓄兵力准备为父报仇,而那时,殷商东南的夷方、孟方连同林方等部落先后叛乱,殷商的新大王帝乙为了避免东西两方背腹受敌,也为了拉拢姬昌,就决定将自己的妹妹嫁去西岐,稳定大局。
而姬昌审时度势,知道凭着西岐的实力,确实不能和殷商抗衡,遂同意了于帝乙的联姻,成亲的时候亲自去到滑水相迎,并别出心裁的“造舟为梁”,以示其郑重对待之意。
当帝乙提出嫁妹拉拢西岐之后,却不料想他的那个妹妹却不愿意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一直在闹意见,直闹得帝乙的头发都要白了。当时袁王后为替夫君解忧,挺着大肚子还专门跑去开解她,可谁知这不开解还好,也不知道当时是袁王后的那句话戳到了她的心尖上,她居然跑了,就带着一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和几件换洗的衣服。
当时帝乙也不敢大肆的发动人手去找,生怕消息传到姬昌那里再生出什么风波来。找了有十几天,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帝乙也死了心,但是联姻之日迫在眉睫,他只好跑去和自家兄弟比干商量对策。
可谁知,一进比干的府门,他就看到了一个有倾城之色的女子,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她原来就是比干夫人妫孟的妹妹太姒,后来听说她还没有许人家,帝乙当时就认了她作妹妹,并决定将她给嫁到西岐去。
太姒当初也是不肯的,但是帝乙拿着她唯一的亲人,姐姐的性命相要挟,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点头,顶着帝乙亲妹的名头嫁给了姬昌。
讲述完以后,商容看着子辛沉默的样子,追加了一句话,“大王,这太姒当年有个心上人,你可能猜到他是谁?”
子辛屈起两根手指在石头桌面上一下下敲着,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惯有动作,约莫一刻钟之后,就见他伸手在桌面上一拍,坚定的说道:“东伯侯,姜桓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