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院子的香气可要把人闻醉了。”妤舒笑盈盈地进来,拍拍茵琪的手:“昨夜我看你房里一直黑着,便知道有好事。”茵琪拉了妤舒坐下,又让希文烹了茶给她,方才赦然道:“姐姐别取笑我了,哪有什么好事。”妤舒瞥一眼茵琪:“怎就不是好事了,这往后便不一样了,不信你好好瞧着。”
不待茵琪品品这话里的味儿,却见妤舒的侍女尔凡面带急色地跑进来:“主子…那个…钟福晋来了,似是很着急的样子,您快回去瞧瞧吧。”妤舒见状轻轻蹙眉也跟着急起来:“可说什么事了么?”尔凡低低瞧了一眼茵琪,摇了摇头,茵琪心下也了然许是有什么不好说得缘故在里头,便站起身:“姐姐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答应了嫡福晋去给她送绢子上的花样,眼下也该走了。”妤舒面上虽笑着却仍有隐隐的急色,便答应着走了。
妤舒快步走回去,见着个人影来回踱着步子开口便唤道:“凌霜,怎么了?”被唤的女子回头连忙快走两步拉过妤舒进了屋,来回确认关好了门窗方才拉着妤舒的手凑在她耳边低低道:“好像…被人瞧见了。”妤舒一惊,攥紧了凌霜的手:“看见是谁了?”凌霜摇摇头:“不太真切,紫竹说是高福晋,却也不太确定。”妤舒咬咬嘴唇:“若真是她可不太好…”凌霜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妤舒见状忙拿了帕子去拭,边柔声安慰道:“没事,这两日先别见他了,看看有什么风吹草动没有。”凌霜抬着墨黑的眼睛定定望着妤舒:“会怎么样?我还能走吗?”妤舒抚抚凌霜因为抽泣而颤抖的肩膀:“会的会的,我会帮你,一定帮你。”
这样煎熬着到了晚上,凌霜也没什么胃口用晚膳,便梳洗过早早躺下了,杂乱无章的心情才在这一室静默里稍稍平复下来一点,却有急急的脚步声传进来:“小姐…不…主子,贝勒爷到门口了。”凌霜一个激灵坐起来,紧锁着眉心:“他怎么来了?”紫竹摇摇头:“主子还是快起来吧。”凌霜叹口气就着紫竹的手穿上衣裳,出了寝殿,见弘历已然坐在塌上,凌霜便有说不出的厌烦涌上心头,微微欠欠身子道:“见过贝勒爷。”弘历抬眼,笑得温然:“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凌霜默然摇摇头,弘历望着她:“今儿都干什么了?”
凌霜只觉得心跳骤然停了一下,半晌沉声道:“去了胡格格那里。”弘历哦一声:“也好,早知道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当初就该让人把你们安排在一处才是。”凌霜听着话里似乎并没有异色,便轻轻松了口气。弘历看凌霜不说话,笑意却并未减了分毫:“晚膳在高福晋那用的,她与我说起今日在东门那见着个侍女跟你很像,我便想来看看你。”凌霜的心再次提到喉咙里,她咬紧了嘴唇,微微偏着头怕被看见什么表情。
“不是你吧?”弘历又道,凌霜慌忙摇了摇头,弘历舒了口气:“我想着也不是你,如此花容月貌,要与你长得相似可不容易。”凌霜的心突突地拼命跳着,仿佛一张嘴就能跳出来一般,她咬紧了嘴唇,颔首立在弘历旁边,弘历却倏地一下站起身,站在凌霜对面,抬手拨了拨凌霜额前的碎发俯下身子凑在凌霜耳边道:“天儿热了,没事就别出去了,不该听见的话,我也不想再听见第二次。”凌霜只觉得膝盖一软,想要往下倒去,却被弘历牢牢扶住:“知道了就行,别总行礼再累着自己。”待凌霜站定了,弘历松开抓着凌霜的手,笑道:“你向来怕热,昨日宫里分下来的冰块,我分了一半给你,你好好用着吧。”说罢便负着手出去了,留下凌霜怔在原地。
紫竹过来扶着凌霜的手:“主子坐会吧。”凌霜瞥她一眼:“别叫我主子,我是什么主子!”紫竹赶忙颔首:“是,小姐。”凌霜把眼前弘历用过的茶盏推到远处,转眸望着投射在窗纸上莹白的月光如注:“果然是她。”紫竹瞪大眼望着凌霜:“小姐是说高福晋?”凌霜忍了再忍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兀自低头抚着裙上的水仙花绣纹:“会好的,对吧?”紫竹轻轻卸下凌霜鬓边的垂珠却月簪:“小姐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盛夏的香气是热情而浓烈的,全不似春日那般清新自然,连空气里都蒙上了是粘腻的汗意一般,总也不爽快,好不容易盼来一场淋漓的雨,倒是冲退了一身汗意,茵琪就坐在廊下,看檐上的雨滴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滴在地上,再四下溅开无数小水珠,无数的小水珠又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再次汇在一起,到更远的地方去。
“你看什么呢这么着迷?”茵琪看得入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站了个人,听见这句话才回过神来,看见是弘历心里便钻进一点欢喜,站起身走上前行过礼后接过王彻手里的伞打在弘历头顶:“这么大的雨,贝勒爷怎么过来了?”弘历低头抚了抚袖子上细密的水珠:“原本是要去宫里给额娘请安的,被大雨堵在路上了,我瞧着离你这最近,正好进来看看你。”茵琪颔首:“熹贵妃娘娘好吗?”弘历点点头:“好啊,挺好的。”茵琪哦一声,抬眼看见弘历额头上轻挂着一小滴水珠,想抬手帮他拭去,可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始终没有勇气抬起来,只好又低下头去。
弘历似乎并没注意到茵琪的小举动,只是拿过茵琪手里的伞帮她抚了抚左边肩头上的雨水温声道:“你瞧瞧你打的伞,倒把自己淋湿了。”茵琪看看弘历停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心里有蒙蒙的暖意一点点滋长攀爬着,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打了嫣红的骨朵,挂在枝头上,静等着那暖意够了便开出最鲜妍的颜色来。
茵琪的笑便如轻柔的细风吹弯眼角:“尽顾着说话了,贝勒爷进去吧。”弘历却拽住茵琪要往里走的步子:“难得这样的好雨,进了屋便只剩阴暗了。”茵琪回过身在弘历旁边站定,抿抿嘴唇抬起手拭去他额头上的雨珠,复又颔首站好。弘历心下一动,似是雨水打在湖面上泛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漾开,他望着茵琪笑眼弯弯:“怎不带着那支簪子?”茵琪下意识抚抚发髻笑道:“怕弄坏了。”“好好带在头上还能弄坏了?”弘历哂然,茵琪却笑而不答,弘历眼眸一缩似是想起什么放缓了语气道:“你相信我,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茵琪抬起头望向弘历的眼睛,里面填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和严肃,茵琪点点头:“是,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