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氏这一病,缠绵病榻许久,在太医的调理下,身子虽是好了大半,可终究是心病,太医医得了身却医不了心,所以只有劝高佳氏放宽心。慕菀在阿哥所养着,高佳氏却是怎么也不放心,皇后来看高佳氏的时候,她便万般拜托皇后多多照顾,皇后只是答应她量力而行。
“妹妹何不快些自己养好了身子,照顾起公主来也是更方便啊。”皇后富察氏坐在虚弱的高佳氏对面苦心劝道。
“如今皇上不待见我,哪怕是好了也不能把慕菡接回来自己照顾了,唉,左右是一条不被皇上重视的命,还挣扎些什么呢?”高佳氏苦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她虽是这样说着,可是她怎么能不盼着自己可以像从前一样重得皇上的宠爱呢,怎么能不想自己养着慕菡,陪着她看着她第一次会抬头,会爬,会走,会叫额娘。可是她不能表露,她决不能在任何有可能让弘历知道的对话里再表现出一点强硬和欲望。
富察氏拍了拍高佳氏的手:“妹妹何苦这么绝望呢,只要妹妹宽心些,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皇上眷顾妹妹,终究还是会重新宠眷妹妹的。”
高佳氏握握富察氏的手点头道:“那就借皇后娘娘吉言了。”
秋日的早晨还是清冷的,秋高气爽,令人神怡。永琏的病反反复复病了好,好了病,皇后心情不好也疲于应付六宫请安,由是散的很早。出了坤宁宫,茵琪跟着胡氏慢慢走在朱红的宫墙下,秋日的霜气弥漫在空气里,抬头看看远方的天空被雾气蒙住,像是模糊的未来一样被朦朦胧胧的遮住,隐隐的看不清楚。
转角处有嫔妃的辇轿过来,待看清楚是谁后,胡氏和茵琪盈盈屈膝行礼:“娴妃娘娘万福金安。”娴妃的美不是让人乍看便为之惊艳的,可那种藏于眼眸里的悠远宁静却总是可以让人心旌动摇。她见了茵琪和胡氏,也是笑笑:“起来吧,如今天凉,地上也凉。”待两人起身后,娴妃便也就走了,茵琪望着她过去的背影却是久久没有移开眼。“怎么了?”胡氏看看一动不动的茵琪问。茵琪看着辇轿慢慢消失在远方,幽幽张口道:“如今皇后娘娘忙着照顾二阿哥不得空,慧贵妃又病着不得圣宠,娴妃那么得宠,也算是后宫第一人了,可她还是那样亲切又淡漠,总也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似的。”胡氏听着也是一笑:“做人本就该这样吧,什么都让人猜出来了可还行,行了,你就别感慨了,还赶着去看玉瑶呢。”茵琪回过头也对着胡氏笑笑,跟着胡氏一起往玉瑶宫里走了。
玉瑶有两日没去请安了,她们有些担心,所以打算去看看。
到了玉瑶宫里,玉瑶没有梳妆,还是一副家常的样子,一身靛青色平素绡栀子花琵琶襟宫装,发髻未挽蜿蜒在身后,只带两支洒金云形珠花在鬓边,剩下全无多余雕饰,平日里见惯了玉瑶打扮的光彩照人的样子,偶尔这样素净一回,却不曾想也有一种雅致清丽的美。玉瑶见二人进来,招呼两人坐下,吩咐上了茶,又重新坐在塌上。
“妹妹可有哪里不舒服么?”胡氏先看着较平日里有些憔悴的玉瑶道。玉瑶笑笑摇摇头:“没有,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懒得动,所以称病不去请安了。”“那就好,还以为妹妹病了,不过这样也别怠慢了,找个太医来瞧瞧也放心些。”茵琪捧起手边的茶,放在唇边轻轻吹散杯沿边的浮叶。“原也没有什么大事,太医来了又成了大事了,没事。”听玉瑶这么说,茵琪只好点点头:“那妹妹身体不舒服可别忍着。”玉瑶点点头:“姐姐别担心。”
这边还未全坐定,却见惠心急急的跑进来,看见茵琪和胡氏在,有有些为难的绕着手指觑着玉瑶立在一旁。玉瑶却似乎是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皱皱眉:“有什么就说吧。”说完回头看看茵琪和胡氏:“姐姐们听听也好。”茵琪和胡氏闻言也觉奇怪,认真的看着惠心,惠心点点头:“小主,来了个太监从咱们宫墙后头挖了个洞,把李禄藏在花盆底下的纸条拿走了,小宁子眼尖追出去,却见那太监拐进了叶常在宫里。”玉瑶的脸色却在听完这一句一点点舒展开来:“叶阳?这人的心思真是动了一层又一层啊。”说完朝惠心点点头:“行了,这次算他聪明,让小宁子继续盯着,依旧别露痕迹。”惠心答应一声出去了。
茵琪和胡氏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胡氏问玉瑶。玉瑶轻轻叹口气,低头看着足下绣鞋上的湘色流苏道:“前几日就发现了个鬼鬼祟祟的太监在我宫里往外传信,恐怕我现在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在谁掌控里呢,这不是让人跟着么,说是跑进了叶阳宫里你们信么?”两人几乎是同时坚定的摇了摇头。玉瑶见状笑笑:“是啊,我猜着那个人不知道存着什么坏心思呢,还顺便挑拨了我们姐妹的关系,叶阳那单纯性子,谁不是一害一个准?”茵琪听着不觉打了个寒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在暗中的敌人才是真的可怕至极!
“他既然要给那人传信,你何不干脆将计就计就给他些东西让他传呢?”胡氏咬咬嘴唇,望着玉瑶道。
玉瑶也望着胡氏脸上的疑云像将下雨的乌云般的遮住了大半的脸:“姐姐的意思是?”
“对!”还不等胡氏开口茵琪就抢着道:“妹妹就演出戏让他去传就好了。”
“比如呢?”玉瑶问。“比如……”胡氏嘴角渐渐攀上一点笑意:“比如……你想想这宫里最重大的消息也是最容易让人重视的消息是什么?”玉瑶想想,半晌说出一个自己也不太确定的答案:“专宠?”胡氏摇摇头拍拍玉瑶的手:“怀孕啊!有孩子啊!”玉瑶瞪大了眼睛似是很吃惊的样子:“可是我没有啊。”“就是要没有啊!”胡氏有些着急:“要不怎么叫演戏呢!”
“对啊!”茵琪闻言一拍腿站起身:“你就让他以为你有嘛,那幕后之人一定会耐不住性子来想方设法害妹妹,那时候就能坐实那幕后人的罪名了。”
胡氏听着不觉皱起眉:“不妥,这样一来玉瑶没有怀孕的事不也就暴露了么?咱们只用这个办法来引那太监传信,然后当场捉住那取信人,叫叶阳与他当面对质,幕后之人许能被供出来。”
茵琪和玉瑶听胡氏说的有理,皆是点头:“好!就这么办!”
第二日,天刚亮,巧心端了泡着玫瑰花瓣的热水进了殿里没一会又原封不动的断了出来,在门口遇见惠心担心询问的脸叹口气摇摇头,惠心也叹口气:“小主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一日日躺着也不动,用进去的饭大半都吐了出来,也不瞧太医,怎么办呀?”巧心望望四周拉过惠心往角落里站了站:“我小时候看额娘怀弟妹时刚开始也是这样,成日里不吃不喝也不动,可过两个月就好了。”“啊?”惠心捂着嘴:“两个月啊!这么久,那小主要受许多罪了。”巧心竖起食指立在嘴边:“嘘!别说了,虽然症状像极了可太医没说我们就别瞎说,省的给小主找来祸害。”惠心立马噤声四下里望望提高些声音:“那你快去把这水收拾了吧,我先去里面伺候着小主。”巧心答应了也便去了。
后院小宁子在暗处果然看见李禄又匆匆忙忙写了张字条重新压在那一盆兰花下,然后又开始若无其事的浇花,笑容一点点淡淡的攀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