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慧贵妃都病成那副模样了,那事咱们还做么?”岚贵人身边的宫女香芸跪在岚贵人身边边替她一下下捶着腿边问道。
“当然,而且谁告诉过你这事是我做的了?”岚贵人眼眸一抬,一丝若隐若现的恨意跳动在里面。“不过不急,且先等两天,那个李福你先给我留意着看看是不是个可用之人。”“是。”香芸答应一声,又道:“小主,那白梨雪蛤炖鲑鱼已经用文火炖了四个时辰了,如今想是火候刚好,可是奴婢听说此刻茵贵人在养心殿呢,小主要现在给皇上拿去么?”
岚贵人收起腿,脸上慢慢挂上一点得意的笑意:“去,现在就去。”
香芸听岚贵人这么说,赶快敛身起来回头着人准备好汤,陪着岚贵人往养心殿走。
彼时正值晌午,茵琪和弘历刚用完午膳,坐在窗前絮絮说着话。弘历看着窗外的天阴阴沉沉的似是闷着要下一场大雨一般,笑笑对茵琪道:“朕总想着第一次跟你见面便是下了场大雨,你躲在花园里哭鼻子。”茵琪听弘历都记得,心下不觉一软,噙上一抹温润的笑容:“是啊,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皇上都记得。”“一年多前,你不也都记得么?”弘历伸手轻轻抚了抚茵琪头上的珠花:“朕许多天不见你,你也不怨朕。”
怎么不怨呢,后宫里的女人有几个人不怨的呢?可若是真怨了又有什么用呢。且不论旁人,就算茵琪在见不着弘历的日子里所有的责怪和怨言都结成了坚不可摧的冰,在见着弘历的那一刻也全都可以柔软成一汪透明的水,融化在弘历闪着光的眼底里。
茵琪摇摇头:“怎么会,皇上每日那么忙,臣妾想皇上了就自己过来,怎么会怨皇上呢?”弘历赦然一笑,怡然的笑容赢上俊朗的脸庞:“是,那这么说前六****没来,就是不想朕了?”茵琪听弘历连几日没见自己都记得清楚,心里更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动和幸福在跳动,“是,不想,今日想了,所以今日来了。”茵琪笑着道,弘历却眉头一皱:“不行,六日才想一次,必是要改成一日想六次才行!”茵琪假装嗔道:“那臣妾可不用好好活了。”
正笑着,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门口当值的小桂子躬着身子进来打了个道:“皇上,岚贵人来了,说炖了汤给皇上。”弘历是被扫了兴致,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她怎么来了。让她进来吧。”茵琪觑了一眼弘历:“既然岚贵人来了,臣妾就先告退了。”弘历却摆摆手:“不用,你呆着就是。”茵琪并未将心里的幸福洋溢在脸上,只是点点头立在一旁。
不一会,就见岚贵人一身樱草色镂金绣杏花软烟罗旗装盈盈走进来,头上的黛色流苏恰好垂在耳边,映出一张淡淡泛着红润的脸颊,鹅黄色裙裾无声拂过地上的棉绒密毯,幽幽带起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行至殿中,敛袖施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弘历抬抬手,她便满眼含着温婉和悦的笑容站起来,朝着茵琪行了个平礼,茵琪也屈膝回礼。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现站在这里这个得体大方的女子会是那样的欺软怕硬,势力至极的人呢。
茵琪想到此节,不由得也觉得讽刺极了,只冷眼看着岚贵人殷殷勤勤的的又替弘历盛汤,又亲自捧至弘历眼前。“妹妹不知道茵姐姐也在这呢,定是和皇上一起用过午膳了吧,这会再一起用点汤吧。”茵琪只是笑着摇摇头:“妹妹的一番心意还是留给皇上用吧,我中午吃的极饱,当真吃不下。”弘历低头看一眼,问岚贵人道:“这是什么?”岚贵人笑着如数家珍般掰着指头道:“白梨雪蛤炖鲑鱼,里头还搁了蜂蜜,莲子,薏米,暑天里喝是败暑祛湿是最好,从昨儿夜里就炖上了,这会喝着正好,皇上尝尝。”弘历随手用瓷勺搅了搅碗里的汤,“是下了些功夫,可朕倒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茵儿,你说呢?”
茵琪其实哪里懂这些,她只是觉得一碗汤白白的什么颜色都没有,倒让人没有胃口极了,现在既然弘历自己都觉得有问题,又是冲着岚贵人去的,瞎说些什么也没事吧。由是她想了想道:“臣妾哪懂这些烹饪之道,只知道一道好菜需得色香味俱全才是,可臣妾看岚妹妹送来这碗汤饶是放了这这么多东西,可还是白白的一片。且皇上中午用过清蒸鲈鱼还有雪花蟹肉了,若是此时再用这汤,只怕这些鱼啊虾啊的要在皇上肚子里凑齐一家子了。”茵琪就这样兀自说着,越说越起劲,也全没看见弘历脸上越来越欢愉的笑容和对面岚贵人青一块白一块的脸色。
“是啊,岚贵人,茵儿说的没错,此时实在是不能再吃这些海里的东西了,看样子朕要辜负你这好几个时辰的心思了,你还是拿回去吧。”弘历搁下手里的勺子,朝后头使了个眼色,小桂子立刻会意,把弘历面前的碗恭恭敬敬的端回香芸手里的食盒里。岚贵人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狠狠灌下来,直浇的她在这盛夏的腾腾热气里出了一身冷汗,她狠狠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每一个骨节都泛着惨淡的白色。她面上虽还是得体温婉的笑着,脸色却早已不复刚进来时满面莹润红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了告退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养心殿的,她只知道她踏出殿门的时候听见一门之隔的背后传来一阵欢快怡人的笑声,此时他正和她讨论着自己多傻吧,他正在和她嘲笑着自己的无知吧,她一定也正附和着他说着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吧。果然下起雨来了,豆大的雨滴一滴滴重重砸在岚贵人脸上,她抬头,能清楚看见细长的雨滴正如一个个不知收敛的魔鬼一样朝自己狂奔而来,然后冰冷的手掌准确无误的打在自己脸上,刺的生疼。
回了宫,她就如疯魔了一般把汤盅里剩下的所有的汤一口气都喝了个精光,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任是谁拦谁劝都没用,灌到最后一口,她只觉得胃里强烈的反胃感直直冲上喉头,一弯腰却是悉数呕了出来,香芸吓得不行,连忙跑过去紧紧扶住岚贵人剧烈颤抖的身体:“小主注意自己的身子啊!”岚贵人拿帕子抹了一把嘴角,趔趔趄趄的坐在背后的塌上冷笑道:“身子?什么身子?我还要这身子有什么用!谁都可以羞辱我,践踏我!把我当一团泥一样随意蹂躏着,你还在劝我注意身子!”
“小主留着身子可以报仇今日的雪恨啊。”只听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里头传来一个声音。岚贵人微眯着双眼,俯视着地上的人:“谁在说话?”人群中一个小太监伏得更低:“奴才李福,见过岚贵人。”“你抬起头。”岚贵人一听见这个名字眼皮一跳:“你刚才说的话,说仔细些。”只见那小太监抬起头看了一眼岚贵人复又伏下身去:“若是小主需要,奴才愿为小主效犬马之劳。”满意的笑容重新回到岚贵人脸上:“我仿佛记得你是我宫里负责洒扫的吧,明日进内殿里来伺候着吧。”李福闻言已是欢喜不已全然不顾身旁几个跟自己一样同是做粗话的宫女太监嫉妒的眼神,再次磕头下去:“奴才遵命!”
茵琪在和玉瑶和叶阳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叶阳却是最开心的一个。“她定是觉得姐姐也在养心殿,自己送盏汤过去,好让姐姐尴尬,没想到却真是弄巧成拙了,姐姐早告诉她了多行不义,她不听姐姐的话,就该这样。”茵琪看着叶阳高兴的样子,心里也觉得痛快极了:“是啊,这是她应得的!”只有玉瑶此时还保持着一点理智,摇摇头:“不是,你这样羞辱她了,是出了气,可以她的性子难保她不会报复回来。”叶阳听得这一句又想起从前种种,不禁还是有些害怕:“是啊,她若是比以前还要嚣张几分可怎么办?”茵琪皱皱眉头:“你们不必这么担心,现在她处于劣势,又没有恩宠,咱们虽是不害人,却也不能由着她再这样下去啊。”玉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话是这样没错,可我总觉得咱们还是多提防些,她不像是个会善罢甘休的性子。”叶阳在一旁笑道:“行了,凭玉瑶姐姐的美貌和恩宠,早晚位份越过她去,那时候还怕什么?”茵琪也笑笑:“虽是多些小心总没错,但是玉瑶妹妹也别担心过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