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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风筝

“皇上,该翻牌子了。”天刚擦黑,敬事房的太监便小心翼翼的躬身跪在案前,弘历轻嗯一声,放下朱笔,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扫了一眼底下排列整齐的牌子,朝着玉瑶的牌子递了个眼神,王彻会意,走过去翻过了玉瑶的牌子,看着敬事房的太监退了出去。

玉瑶在王彻告诉自己晚上弘历要来也准备了一桌子弘历爱吃的,自己则着一身绯红如晚霞般的旗装站在廊下等着弘历的仪仗过来。没过一会,便看见浩浩荡荡的队伍掌着灯朝这边走来,玉瑶的脸上也不自觉的蕴上一抹笑意。

“皇上万福金安。”玉瑶在皇上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盈盈敛袖施礼,弘历也轻轻一笑,扶起玉瑶,执着她的手步入殿内。“这屋内饭香四溢,着实把朕闻饿了。”弘历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揉了揉肚子。玉瑶让弘历坐下,自己坐在一旁,拿起象牙筷挟了一块白斩鸡放在弘历面前的碗里:“那皇上就多吃些,臣妾看皇上日日忙于朝政,倒是有些清瘦了。”弘历哂然道:“是么,可朕瞧着还是瘦些好,人也清减。”玉瑶闻言轻笑道:“可不能,改日太后见了皇上瘦了这么多,定会责备皇后娘娘和众姐妹们伺候的不好了,这冤枉臣妾可不平白受着,定是要把皇上养的白白胖胖的才好。”“哈哈!”弘历赦然:“那朕也要为了你们多吃些才是了。”“是!”玉瑶开朗的对着弘历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弘历看着那明朗的笑容忽然觉得心里一空,从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劝着自己在暑气炎热食欲不振的时候多吃东西,也有一个人在自己答应她好好吃饭的时候笑的如此好看过,也有一个人特别担心自己的身体,总是变着法做自己爱吃的东西。想着想着只觉得心里不舒服极了,本来笑着的脸也一点点垮下去。玉瑶看着弘历变得不似那么舒心的脸色,心中微颤,小心翼翼的问:“皇上可有哪里不舒服?”弘历被玉瑶这句话拉回思绪,回过神来,对着玉瑶摇了摇头,“朕没事,你刚才说什么?”玉瑶见状稍微松了口气:“臣妾方才说旖霜苑的雪都还没化,冬日里那地方少有人去,雪被保护的极好,远远望去雪白一片煞是好看。不如明日午后臣妾陪皇上去那里赏赏雪,也换换心情。皇上觉得呢?”弘历闭着眼,似乎玉瑶描述的场景就在眼前,也似乎自己自从开始帮先帝处理国事之后就再也没有静心欣赏过什么风景了,眼下散散心也好。弘历微眯着双眼点点头“叫上皇额娘一起吧。”“是。”玉瑶欣然一笑,在椅中欠了欠身。

第二日天刚亮,玉瑶就命宫里的小太监小常子拿了红色的丝绢,纸张,竹篾往叶阳那急匆匆的走,待走进叶阳的琬祥堂,叶阳才刚从床上懒洋洋的爬起来,乍一看见玉瑶走进来倒是吓了一跳:“姐姐好早。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玉瑶有些着急的就着荷儿送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你快着吧,我今日午后约了皇上去旖霜苑赏雪,咱们快些把这风筝扎出来,你去放。”玉瑶坐在床上边打哈欠边听玉瑶絮絮说着,听到要放风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姐,风筝是春日里放的,现在早了点。”玉瑶瞥了她一眼:“现在也有风,为什么不能放!你快些起来,别懒在床上了!”叶阳看玉瑶着急的样子只好无奈的摇摇头笑着起来,简单的梳洗完就跟玉瑶坐在桌前认认真真扎起风筝来。

“小常子,浆糊要熬的稠一些才粘的牢知道吗?”玉瑶一边拿剪刀剪着丝绢一边吩咐,说完又抬眼看了一眼正按照玉瑶画的图截竹篾的叶阳,不禁皱着了皱眉:“哎呀,这里不是这样,这里要再长一点!你看看那个,又短了,你仔细些!”“好好好。”叶阳笑着又拿起竹篾小心翼翼的用小刀一点一点截着,不时看看玉瑶时而焦急的吩咐这吩咐那,时而又全神贯注的用麻线缠着自己截好的竹篾,只觉得莫名的感动,看见她愿意把自己的事情这么放在心上,又这么全力以赴的帮自己,怎么都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放下小刀,看着正往已经初具形状的竹篾架子上仔细抹浆糊的玉瑶,半晌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姐姐。”玉瑶正忙碌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叶阳:“行了,别说这没用的,你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忙,去,好好挑身衣裳,让荷儿好好给你打扮打扮。”“好!但凭姐姐吩咐就是了。”叶阳说着,走到铜镜前坐下,任凭荷儿拿了香粉胭脂往自己脸上抹。

“你啊,今天挑一身艳一些的颜色穿着,知道吗?雪地里穿的艳些好看。”玉瑶此时正把剪成蝴蝶形状的丝绢慢慢的往竹架子上粘,可是还是不忘不停的嘱咐叶阳。“小主穿这件玫红色的,上面绣的的梅花也好看。”荷儿从柜中取出一件衣裳,问叶阳。可还不等叶阳说话,玉瑶就先摇了摇头:“不好不好,玫红色有些俗气,你还有什么颜色的?”叶阳想了想:“艳一些的还有一件橘色和一件湖蓝色了。”

“橘色橘色。”叶阳拿起已经粘的差不多的风筝在还没有干的地方吹了吹,抬起眼看看叶阳:“这妆不错,就是这头发……”玉瑶端详半晌,把风筝交给小常子,自己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支翡翠雕琢成的兰花形状的簪子插在叶阳的发髻边,又走的远些,仔细看了看:“不错,就它了。”说完又回头对着荷儿招了招手:“快,把衣裳拿来让你们小主换上。”“是。”荷儿应一声赶忙把那件橘色织锦绣桃花的旗装拿来让叶阳换上。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已经到了晌午时分,玉瑶这才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拍了拍叶阳的肩膀:“就这样吧,你拿着风筝就去旖霜苑放起来,我先和皇上去慈宁宫请太后,随后就到,成败在此一举了,你可要争气啊!”叶阳听得紧张,心砰砰直跳,但还是为了让玉瑶放心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你放心吧。”

看着玉瑶走出去的背影,叶阳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去,摸了摸发髻和上面的簪子,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走吧。”“是。”荷儿拿起玉瑶扎的极生动精致栩栩如生的风筝,跟在了叶阳身后。

到了旖霜苑,叶阳也被眼前的景致所感叹。她走的极小心,生怕自己会踩坏了这洁白无暇铺天盖地的干净雪白。彼时身边的小太监已经把风筝放起来了,叶阳抬头看看这接连无穷的白色天地里有那么一点飞扬在空中的红色是多么好看。她欢喜的笑笑,从太监手里接过丝线,慢慢拉扯着。“今日的风不大,倒有些像春日里呢,所以小主的风筝也放的顺利些。”荷儿站在一旁,看着风筝欢喜道。叶阳又扯了扯手中的丝线,这回风筝却没有多大变化了,依旧高高飞在天边,倒让她有些没意思了。她唤过垂手立在一旁的小太监,把丝线交给他。随即嘴边挂上一丝玩味的笑意,蹲下身抓了一把雪就往荷儿身上打去。荷儿倒是吓了一跳往后一个踉跄便跌在了雪地里,叶阳见状却是笑弯了腰,走过去拉起一脸窘迫的荷儿,荷儿站起身拍了拍衣裳赶忙拉住了又想蹲下身抓雪的叶阳:“小主好好放风筝吧,一会瑞贵人就该领了皇上和太后来了。”叶阳却啧一声放开荷儿抓着自己的手:“姐姐先去养心殿,然后才和皇上一起去接太后,中间那么长时间,我再玩会不碍事,我都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你就别担惊受怕的了。”说完又抓了一把雪团成雪球往远处扔去。荷儿低着头想了想旋即笑道:“那奴婢陪小主堆雪人吧。”“好啊!”叶阳欢快的笑着,荷儿也笑着,她的确是很久没有看到自家小主像今天这般开心过了。

彼时弘历的仪仗已经浩浩荡荡的向旖霜苑缓缓走来,玉瑶则满脸含笑的走在弘历旁边,“这么好的雪景皇额娘却不能同赏着实可惜。”弘历轻叹口气。玉瑶笑笑:“太后年纪大了,怕冷畏寒也是有的,错过了雪景,等春日了皇上可以邀太后共赏百花盛开,倒也别有一番趣味呢。”正说着,弘历一抬头却看见一抹醒目的红色挂在天边,心下奇怪道:“这风筝不都是春日里才放的吗,谁如今这样迫不及待早早放起风筝来了。”玉瑶笑笑:“许是哪个有心人看着漫天飞舞太过单调,便拿这风筝点缀,皇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且说这要堆雪人的主仆俩,此时也跟雪人相差无几了,叶阳想堆一个大些的雪人,所以走了好远去推雪球,可是雪球越推越大,越发不好控制,整个人也就趔趔趄趄的摔进了这大大的雪球里,荷儿想过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拉过来也摔在雪里。两个人就开怀大笑着。就这样玩的久了,即使头发衣服鞋袜都湿了,叶阳也不觉得冷,像一只纷飞的花蝴蝶一样,只披着桃红色风毛大氅在雪地里来回跑着。

伴着老远就能听见的欢声笑语,弘历一行人也到了旖霜苑,玉瑶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彻底合不拢嘴,她原以为她看见的是叶阳站在雪地里安安静静的放着风筝,宫女太监则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可眼前所看见的却是不论是谁都浑身湿漉漉的笑着闹着,安安静静放着风筝的也不是叶阳却是一个小太监。她微微抬头觑了一眼弘历的脸,却发现并无怒意,反而眼角有一丝不太容易让人发觉的温和和愉快,至此,玉瑶的心才稍稍松快些。

弘历就这样看着叶阳拉着几个宫女欢天喜地的玩了半晌,才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却是荷儿先看见了站在不远处那道醒目的明黄色的身影,赶忙拍了拍身上的雪拉了一把叶阳的袖子直直跪下去:“皇…皇上万福!”叶阳也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身上沾着雪,连忙跟着施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弘历眯了眯眼,嘴角轻轻一扬:“风筝是你让人放的?”“是。”叶阳颔首,诺诺答道。“冬日里放风筝倒也好看。只是你玩了这么久衣裳都湿了,不冷吗?”静下来,叶阳才觉得湿透的鞋袜凉津津的,抓过雪的手此时也被冻得痒痒的难受。叶阳攥了攥手,也不知道是该如实说冷还是说不冷,只得轻轻一笑,算是回答。

此时却是玉瑶先耐不住性子走过去把叶阳扶起来,这一碰才发现叶阳身上湿的这么厉害,倒吸口气:“能不凉吗,这衣裳都湿的跟刚洗过似的,你也太贪玩了。”说完拉开大氅去抓叶阳的手才发现那两只手冻得通红,摇了摇头把手炉塞进了叶阳手里。叶阳却吐了吐粉色的舌尖:“姐姐,这会好多了。”弘历看她调皮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一下,表情不觉明朗了很多,像是雪后初霁,只让人觉得暖和。他负着手走到叶阳旁边,把自己的狐皮大氅解下披在叶阳身上温声道:“你叫什么?”叶阳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惊得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红了脸轻生答道:“我是…臣妾是永和宫叶常在。”弘历伸手拨了拨叶阳的碎发,露出一抹温柔且和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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