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急得像要冲刷尽所有的春花绚烂般的落下来,空气里的沉闷似是抑住了呼吸一般压在头顶,紧紧压住心头,仿佛不用点力气就不能呼吸一般。萱琦拉着茵琪的手拼命摇着头:“别去…别去…”茵琪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扬起有千斤重的嘴角:“那姐姐还有更好的办法么?”母亲亦是哽咽了半晌才缓缓道:“这一去,恐怕再见面也是困难了。”倒是那舅舅先笑逐颜开的一拍大腿站起来:“好,好,我这就去托人把入府的名字换了去。”这话一出,纵使父亲平日里那样温和肃宁,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难忍胸中悲愤,面无表情的让下人送了母亲的表弟出去,自己只负着手背对着一室的戚戚沉默不语。
茵琪也不顾不断滚了一脸的泪珠只一手拉着萱琦一手执着母亲强装笑颜道:“阿玛,额娘,我是去阿哥的潜邸做侍妾,又不是丫鬟,现在你们不用操心我的婚事了。”萱琦却更是拉紧了茵琪的手:“其实我去也行……”茵琪哂然:“那你的梁公子回来了,非得杀了我不可,姐姐留妹妹一条命好不好?”萱琦这才露出点单薄浅淡的笑:“终究是姐姐对不住你。”
雨过天晴的夜星星特别多,茵琪就支着腮和萱琦在窗边坐着,望着漫天没有尽头的星星,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却显得格外珍贵。茵琪望着那轮隐在朦朦云中的新月,倒像是个极幸福和美的微笑。
“你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茵琪轻声问。萱琦笑笑:“皇上的第四子,至少不会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茵琪轻叹一声:“也不会是个姐姐的夫君那样的一心人。”萱琦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着茵琪,眼里全是心疼和不忍。茵琪转眸看见萱琦那样望着自己,也只是微微一笑:“我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你再这样我可反悔了。”萱琦长长叹一口气:“以后可没人跟我斗嘴了。”茵琪轻轻推一把萱琦:“还好只是潜邸,你们偶尔来一趟应该没事,这要是入了宫,可才真是没指望了。”
话音刚落,却是母亲捧着个不大的樟木盒子进来,萱琦和茵琪起身接过母亲怀里的盒子,让母亲坐下,萱琦复又问道:“额娘还没睡?”茵琪却是只顾好奇,已经打开了桌上的樟木盒子,只见里面一只金錾团寿纹手镯,一支金镶红黄碧玺花簪,一支七宝珊瑚簪,一对碧玉滕花玉佩,一对赤金缠珍珠耳坠。
“先给你姐姐准备了嫁妆,只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许多东西不能像平常结婚那样风风光光带进去,这是额娘早给你备下的,你都拿着吧。”一句话又是数度哽咽,茵琪望着满盒金玉璀璨,也是万千思绪齐齐涌上眼底,却也只能让这样的难过像伸手便可抚去的尘埃一般,初浅的笑着:“谢谢额娘,我很喜欢。”
“你性子急,进了潜邸可不要与那些福晋侧福晋们起争执,自己可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没人照顾了可不能由着性子吃东西,还有…”母亲兀自说着,似是要把能想到的全都交代了才安心。茵琪也早已忍不住堆在眼底里的泪水:“我知道了额娘,希文会和我一起去,额娘放心。额娘有姐姐照顾,我也放心,咱们彼此都放心,好不好?”母亲拉着茵琪的手又抚抚她额前的发:“好,好,额娘放心。”
入潜邸的日子是两日后,一大清早便飘着迷蒙的细雨的日子,萱琦扶着母亲跟在父亲后面皆沉默不语的将茵琪送到门口,看着茵琪上了一去不返的马车,那样欢喜团聚的好日子也似那清脆的马蹄声一般,越来越远,再不回来……
这并不甚远的一路却让茵琪觉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到了,下了马车却见一个身材瘦高的侍卫躬身守在门前,见茵琪来了,便恭恭敬敬揖了揖:“格格万福,请格格跟奴才进去吧。”茵琪来不及回应也来不及细看看,便跟着那侍卫进去了。
就这样一直跟着往里走,绕过了许多一座座单独的房间,亭台小榭还有溪水蜿蜒后,终于见侍卫抬手指了指被南侧被槐树包围了的屋子道:“格格的房间到了,今儿一早打扫出来的,另外新入府的格格午后要去湘绮楼拜见嫡福晋。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先下去了。”茵琪颔首谢过侍卫,又抬头望望密密匝匝白色的槐花半掩着的写着“绮雪榭”的匾额轻轻一笑,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入眼是雅致整洁的屋子,紫檀卷草纹小几上放着一盆贴梗海棠,散发着幽然沁心的香气,酸枝木塌上方是一幅清夏图卷,淡雅秀丽的颜色倒着实赏心悦目。
茵琪刚刚坐定,却又猛然站起身问希文:“是不是该干些什么?”希文却也是满面疑惑的望着茵琪:“小姐想干些什么?”茵琪被问的一愣,是啊,自己也竟是只能这样无所适从的呆着,这样想着又缓缓坐下,望着窗外铺天盖地的槐花发呆。半晌又似乎想起什么走到窗边问道:“这挺大的院子里就住着我一个人吗?”希文摇摇头:“进来的时候看西边房门口有泼过水的痕迹,应该住着人吧。”茵琪哦一声便不再说话。
直到有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来,茵琪才如蒙大赦般的舒了口气,开门便见两个女子娉娉婷婷走进来,面上皆是温和细腻的微笑,茵琪忙站起身迎上去,走在前面的女子先开口道:“格格便是今日入府的茵格格吧,我们俩也是今日才入府的,我叫玉瑶,她是叶阳。”后面的女子便微微颔首:“茵格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