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琪见眼前两个女子亲切的样子倒也觉得不甚疏离,心下更是温暖几许,便也温和笑道:“两位格格有什么事吗?”玉瑶便问道:“格格可知道午后要去嫡福晋处?”茵琪点点头:“我知道。”玉瑶轻轻拍拍茵琪的手臂:“所以我们俩来找格格一起去,反正都不知道路,倒不如结伴同行好些。”茵琪颔首:“格格说得是,我倒未曾想到这一层。”
一直在后头微微笑着的叶却阳突然开口道:“这样格格,格格的叫着,我听着好不舒服,我是康熙五十六年生的,今年十四,看样子比二位格格都小,便叫二位姐姐,行吗?”这样爽利快活倒让茵琪对她很快生出好感来,由是对她笑笑:“我是康熙五十四年生的,的确是比你大呢。”玉瑶看这情形也是灿灿笑着:“那茵格格便是姐姐了,我是五十五年六月廿四的生日。”叶阳闻言倒是掩嘴咯咯笑道:“玉姐姐说了生日可是叫咱们好好记着,给她送贺礼呢。”玉瑶觑一眼叶阳嗔道:“我可没这意思,妹妹可有要送的意思?”叶阳假装无奈的摊摊手:“我倒是给自己揽了一件好差事。”
茵琪和玉瑶皆被叶阳的样子逗得笑得不止,却听叶阳又道:“我觉得二位姐姐跟家里人讲的府里的女子不一样。”玉瑶抚了抚手边的绿松石手钏笑笑:“你家里人是怎么讲的?”叶阳歪头想了想:“她们说府里的女子各个严肃端庄,勾心斗角,可是今日见了二位姐姐却并不是如此。”茵琪望着叶阳忍了忍笑意对玉瑶道:“这话可是说咱们不端庄呢。”叶阳闻言却是急红了脸:“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茵琪和玉瑶这才忍不住笑起来,半晌玉瑶垂眸笑着:“说来也巧,我进府的时候恰巧遇到叶妹妹跟我在一个院子里,再一打听还是同乡。”不待两人接话,玉瑶又道:“现在来看了茵姐姐,才发现也是亲切好相与的,能与这样两个人同年入府,我倒是真幸运,”茵琪听得心下一暖:“对我而言也的确是件幸事。”
便是这样笑着说着不知不觉已是日上三竿,因着对这潜邸实在不熟悉,三人便一刻不敢多耽误的出了门。晌午是静谧祥和的,一路上几乎没遇上什么人,好容易摸索着到了嫡福晋的住处,却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双眼,姚黄赵粉的牡丹按顺序齐齐列在堂下,映衬的本是单调的黄杨木也是曳曳生姿,前方汉白玉围栏下的池塘里红色锦鲤四下散着,初露花苞的荷花立在池中,清浅的初粉更添了一点优雅。
门口侍卫通报后,殿门霍然打开,便是个着淡青色衣衫的侍女走出来颔首行礼,便让三人进去了。甫一进门便见嫡福晋着一身玫瑰紫花绡纱长衣静静坐在梨花木妆台前,见三人进来行礼过后便红唇微弯柔声笑道:“快起来吧,你们倒早,我午睡刚起呢。”三人皆恭谨颔首立在一旁,便是玉瑶先开口道:“因为不知道路,所以走得早。”嫡福晋把一支金雀钗轻轻别在垂云髻上,转头望着三人道:“我看你们是一起来的?”“是。”三人齐齐答道。嫡福晋的笑容如压在雪花下浅粉的梅花,虽是淡薄却宜人肺腑:“这样便对了,同天入府是你们的缘分,你们该好好珍惜着才是。”
便是这样絮絮聊了许久,才各自散去,潜邸里的第一个夜晚也就悄然降临了。茵琪虽是换了寝衣却是睡意全无,便开了窗坐在窗下望着漫天星辰,像从前在家一样,只是身边没有姐姐了,也没人能说说心里话了,房间对面也不是父母的房间了,这样想着伤感便铺天盖地的卷过来,直把胸口撞得生疼,茵琪闭了眼,努力让自己不再想,突然觉得背后一暖,转首见是希文把披风披在自己身上,便伸手握住了希文的手:“幸好还有你。”希文反手握住茵琪的手:“小姐放心,我会一直陪着小姐的。”茵琪点点头又叹口气:“也不知道梁公子回家了没,他回了家我这日子也能熬住些。”希文抚抚茵琪的肩膀:“会的,绑匪无非是要银子罢了,小姐别担心。”仲春夜里是风也渐渐暖和起来,风送进来的槐花香气甜的腻人,茵琪蹙蹙眉关上窗:“我是真想念那一院的茉莉……”
自此,日子便是日复一日冷冷清清的过去,连着四五日,茵琪除了在自己院子周围转转,便是比在闺阁中还守规矩的在房中呆着,哪也不曾去。接着便听说了贝勒爷宠幸了玉瑶的消息,虽是羡慕的,倒也真的为她开心着,毕竟是那样明艳动人的女子,怎么会寥落了去。
而日思夜想盼着的一封说姐姐与梁公子已经举行了婚礼的家书,才真正让茵琪放下心里的大石头,脸上不知是欢喜的泪亦或是旁的,茵琪不能细细分辨,终究还是不甘心的,不甘于这样平淡如止水的日子,不甘于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的向往相悖,不甘于这样的她不得不安心下来的处境,不甘于她明知道自己不能有这样的念头因为早晚会把自己压垮,可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封家书折好收在妆奁的小屉里,还好,自己与姐姐至少有一个人是幸福的,也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才能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