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似平静如常的李德寿,心里的鼓已经要敲烂了,如此大的阵仗难不成已经……“你今日一早在干什么?”弘历看着他问道,语气里全是让人无法平静的严肃。“奴才…奴才…今日一早…去了…”该死!李德寿心里憋的难受,怎的越在这种紧急关头越是想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呢!他微微抬头,刚好对上了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秦廖廖,不禁心里一凛,“去了哪?”弘历看他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句,李德寿被这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御花园。”蹦出这三个字来,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攥紧了袖子里的手,弘历一听,刚好与适才胡氏的说辞对上,顿时对胡氏刚才的话生出来几分信任,他走到李德寿跟前讽刺道:“你一个太监不好好在宫里伺候小主,倒真有雅兴啊!晨起逛御花园?”李德寿已经满头大汗,忙磕了个头:“奴才不敢!”“不敢去欣赏风景?那就是去见了什么人?”弘历俯下身,满脸疑惑的对着李德寿,李德寿本就心虚,皇上骤然这样近的望着自己,更是吓得跪着的腿一软,直接往后一仰瘫坐在了地上,这么一仰倒是不要紧,可袖子里本就掖得不深的东西却悉数甩了出来,有刚才胡氏说的几个纸包,还有一锭银子和一个金丝点翠镯子,随着这些东西丁零落地,李德寿也吓得满面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赶紧跪好,不住的磕着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弘历大袖一甩,厉声道:“那你就自己好好老实交代,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回事,但凡有一句不尽不实的,朕定要了你的狗头!”胡氏嘴角勾起一抹爽快的笑容,轻轻拍了拍秦廖廖的手,叶阳也在旁边满面得意的笑着,只有秦廖廖心里并没有那么开心,即便真相大白,即便皇上肯为自己做主,可她实在想不透为什么平时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李德寿会就这样听人教唆背叛自己甚至毒害自己。
李德寿抹了抹头上的汗,用颤抖的声音道:“奴才,今日一早去了御花园,是去拿了…拿了桃仁粉…”“哼!就知道是你!”叶阳冷哼一声,秦廖廖虽然一早料到了,听他真的亲口就这样说出来,还是心下一惊:“为什么!你为什么!”她问李德寿,尽量克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奴才…就是…不喜欢小主!”李德寿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胡氏瞪大了眼:“小主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奴才们喜欢不喜欢了?你只记着忠心二字,伺候好主子,怎么可以动这些刚歪心思。”
“得了,别跟朕说些个没用的。”弘历不耐烦的摆摆手对着李德寿说:“直接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李德寿咬紧牙关,始终没有把昕嫔说出来。“这时候你倒忠心了!”弘历冷笑着:“不说也罢,王彻!”他喊了一声,王彻立马往前走了一步:“奴才在。”“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好奴才!”“嗻。”王彻答应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便跑过来三个人,把李德寿五花大绑,捆在了院子里的树上,“快到正午了,正好让他好好晒晒清醒清醒,想想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叶阳看着吊在树上的李德寿,痛快的说道。弘历走过来,坐在秦廖廖床边,握住脸色并不好的秦廖廖的手,低声道:“你不用害怕,有朕在,必不会让你白白遭了这许多罪。”秦廖廖心下感动,点了点头。
李德寿就这样在烈日炎炎的中午被吊打了半个时辰,终于受不住,求饶道:“我说!求求你们别打了!我说!”“放下来。”弘历面无表情的跟王彻说。王彻朝那三个人喊了一声“放下来吧。”其中一个解开绳子,却也不管那么许多,直接把李德寿摔在地上,李德寿还没来得及体会身上钻心的疼,看见站在台阶上的弘历,立马跪好把头磕的砰砰响:“奴才有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开眼,受了昕嫔娘娘的教唆害小主!”弘历听了这话把眉拧成一个疙瘩问道:“此话当真?”李德寿又磕了几个头:“奴才就是再蠢也断不敢欺瞒皇上啊!前几日昕嫔娘娘叫了奴才去,拿奴才的家人要挟,说这次如果不成功,就把奴才的妹妹送到青楼去,并放火烧了奴才的家,奴才的父亲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奴才的母亲一个人把我和妹妹抚养长大,因为家里贫穷,到现在还凑不齐妹妹的嫁妆。上个月母亲又病了,根本没钱请大夫,光靠奴才每个月的俸禄根本不够啊!”李德寿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越说越激动,深色悲伤,又扯着脸上刚才被鞭打的伤口,所以显得格外可怜,秦廖廖听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拿家人威胁,当真是狠毒,这世间,但凡是有良心的,都不可能置自己家人的死活于不顾,此刻她一点都不恨李德寿给自己下了药,反而很想帮帮他。
“皇上,咱们就别太过责罚他了,他也是个可怜的。”秦廖廖望向同样面露同情的弘历。弘历收起脸上那丝不忍对背后的王彻道:“传昕嫔到养心殿。”声音很冷,冷到在这炎炎夏日都不禁让人发抖。然后他转过头,抚了抚秦廖廖尚苍白的脸颊,把冷意收起来温和道:“朕先回去,你好好将养着,不许多思。至于这狗奴才”他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李德寿“你自己打发吧,朕不管了。”秦廖廖挤出一抹微笑:“臣妾知道了!”弘历点点头出去了,胡氏和叶阳则施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这下好了!”叶阳高兴的站起来:“皇上把昕嫔叫到养心殿肯定要治她的罪了!姐姐可以宽心啦!”“只是他……”胡氏看了看地上的李德寿,面露不忍之色:“今日你要是不好好惩戒他,往后这宫里的规矩可就难办了,可怎么说他也是真有苦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叶阳撇撇嘴:“纵然是可怜,可他动了害人的念头,就该好好责罚!”秦廖廖一直咬着嘴唇,并不表态,不一会她微微一笑对胡氏道:“姐姐天刚亮就来了,又照顾了我这么久,妹妹实在无以为报,眼下也中午了,姐姐快回去歇着吧。等妹妹好全了,一定当面去好好感谢姐姐今日的帮助。”胡氏莞尔一笑:“跟你说了别再那么客气了的,没得生分了,也好,你好好歇着,好歹咱们也不远,有事你着人去知会我一声就好。”秦廖廖点点头,目送胡氏出去了,又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叶阳:“今日的事多亏你啦,叶妹妹。你也是,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你快回去吧。”叶阳点点头:“我倒是不要紧,倒是姐姐,你一定要小心啊!我得空就来看姐姐!”说罢也扶着荷儿的手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李德寿和秦廖廖两个人,空气突然静的可怕,突然“叮”一声,只见一滴不知是汗还是泪的东西滴在地上,李德寿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又重新跪好,其实刚才被吊了那么久还被鞭子抽的几乎体无完肤,他早就支撑不住了,可是自己内心的愧疚和自责却一直告诉他要不是小主刚才还肯为自己求情说不定现在自己早已成了乱葬岗喂野狗的死尸了,所以他跪着,比什么时候都跪的规矩。秦廖廖叹了口气:“你别跪着了,坐着吧。”听见秦廖廖没有半点责备自己的意思,李德寿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奴才不敢。”这一张嘴,那堵着的东西立马化成了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秦廖廖不忍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实情?”“奴才的命不值钱,那奴才就拿奴才李家满门的性命跟小主起誓,若奴才刚才说的话有半句假话,就让李家满门死无葬身之地!”李德寿说得真诚,越是这样秦廖廖心里越难受:“罢了,你回去吧,我那有从家里带来的金疮药,你朝希文要了好好抹抹身上的伤,这两天不用伺候了,等伤好了再来吧。”
李德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诧异的望着秦廖廖:“小…小主…”“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快去!否则等会我就不敢保证结果是这样了!”秦廖廖假装不耐烦的朝李德寿喊道。“谢小主!”李德寿连忙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