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肖邦心里感激万分,虽然忙着别人的事,可人生的快乐有时就在于你能帮助别人。
想着卢绾的学费终于可以再宽限几日,这多少给了自己和卢绾些许回旋余地,心里顿时宽慰了一些,再回想起老夫子的高尚情怀,心中也是暖暖的。
可问题还是来了,虽然宽限了三日,可这么短的时间里如何才能为卢绾筹得修金?
听卢绾的语气,他家里肯定是指不上了。自己家里老父老母一脸苦相,一个鸡蛋都不舍得给孙子吃,想来也是穷的可怕。
回头看看卢绾,瘦成那样,卖肉也谈不下个好价钱,不觉又发起愁来。
戌时将尽,操场里渐渐只剩了空空院落里几点星光。
马公书院院律极严,几时上课几时下课,几时吃饭几时就寝,丝毫不乱,任何人没有例外。
这个时辰学子们自然不敢在外耽搁,陆陆续续都回了寝舍。
寝舍位于操场的正北边,类似于学堂结构,只是略长些、略窄些,被褥分两排整齐叠放,五十四名学子脚对脚地睡着。
马老夫子的寝舍在东南角上,紧挨着学堂。
院公睡在西南角的木屋里,那里临近院门,靠外又留了窗子,方便看家护院。
这么一比,刘肖邦觉得自己以前真是过得神仙般的日子,看着电视、吃着零食、再就点小酒,日子那也算个舒坦!
不像现在要啥没啥,别提零食,晚饭都没吃饱,除了几声蛐蛐叫,静寂的快要圆寂。
一屋子挤满了人,睡下时必须想好摆什么姿势,否则一旦躺下,就别想再动。
卢绾就睡在肖邦身旁,一个人在黑暗里放心的抠脚、搓泥,不时还放到鼻前闻闻。
“贤弟,晚饭没吃饱?”刘肖邦不用看,听着声音就觉着恶心。
“嘿嘿,饱了饱了。”
“那你吃什么呢?”
“我没吃啊,我清理一下个人卫生,你看,多脏!”
卢绾毫不吝啬的将那只臭手伸到刘肖邦嘴上,要与他有福同享。
肖邦没防住,差点被熏得壮烈牺牲,赶紧甩开他的手,叫声“滚远远的!”
不知谁放个响屁,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整个寝舍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小声打口哨的,起身鼓掌的,捂了鼻子装模作样的,你言我语,谁都不愿就此圆寂。
“萧何,你再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有人提议。
肖邦听到这个名字倒是起了兴致,吼吼,原来龟孙子们都在这呢!
“曹参,就你事多,马老夫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惹他?”
“我就看不惯你一副怕事样,我们小声点,他如何能听到。”
“我这故事自打来了就不知讲了多少遍,我都讲得腻了,像这样每日钻在书堂里背书,能有多少识见的好故事!细数起来,你我当中,就属刘老三最是见多识广,今日就让老三给我们讲一段如何?”
萧何的话引来了一阵阵轻微的附和掌声。
刘肖邦以前每日里都要忙到一两点,此刻怎么睡得着?正愁没个解闷的,一声“好!”爽快答应了。
先是《一只绣花鞋》,抑扬顿挫的语调配以轻急缓快的节奏,那鬼的模样已经赫然眼前。
有几个胆小的早缩进了被窝里,抽抽泣泣地喊着怕。
还是曹参好汉,大声道:“不怕不怕!不好不好!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故事无趣!”
嘿,奶奶的!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来还唬不住这帮熊孩子,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振作精神,狼嚎了一声清清嗓子。
“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武二郎!”英雄调一起,吊起了大家好兴致。
刘老三一个急转按停:“掌声在哪里?”哗哗啦啦一阵掌心乱拍。
嗯,有点感觉了!
“……武松乘着酒兴,只管走上冈子来。走不到半里多路,见一个败落的山神庙。行到庙前,见这庙门上贴着一张印信榜文……”
五十四个学子一个个竖着耳朵,或坐或趴,仰靠随意,三四个捉对儿议论,五六个扎堆儿推演,一二学生掩嘴直嘘叫别说话,听着个个都入了迷。
曹参翻身骑了旁边的学子,学着老三嘴里武松打虎的样子,劈锤踢打摔,十八般武艺挨个往上使,只恨手里没根哨棒,把那学子真往死里打。
看看快出人命,武松戛然而止,跳在半空没落下,急的看客们捶胸的、顿足的、嚎啕的、撒泼的,无奇不有。
“到底怎么了?别停呀!你倒是说呀!”
“三爷爷,那老虎到底死没死呀?”
只有曹参胯下的那位念了声:“俺的亲娘!可算停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肖邦用一个漂亮的休止符吊的大家胃口十足。果然是学音乐的出身,节奏拿捏的就是精准。
大家一阵扫兴,一个个泱泱的耷拉着脑袋,跟丧了亲似的眼泪汪汪。
多么饥渴的孩子呀!这是一帮对知识充满求知欲的祖国栋梁啊!肖邦欣慰的点点头,丝毫记不起自己剽窃施耐庵知识产权的事。
正计划着明晚售票开讲的筹款事宜,一声低沉的雷音霹了进来:“你们都好兴致!到时不睡,成何体统!”
寝舍里顿时静的跟棺材一样,曹参的呼噜声一下就能听出来,学子们立刻都装模作样地打着齁,响着哨的恢复了挺尸状态。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当刘肖邦醒来时,正有一只味道熟悉的手捏在自己的胸上,此刻胸部正一阵阵的疼痛。
一脚踹开卢绾,揉了揉胸。
这特么的该使了多大的劲!看着这玻璃的一脸淫笑,刘肖邦骂了声无耻混蛋,日尼祖宗!听着窗外雨声潺潺,心想时辰尚早还可再睡会。
伸个懒腰,将混蛋的手放进混蛋的裆里,准备继续挺尸。
咚咚几声钟响,刘肖邦尚未回过神来,一屋子学子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找衣服找鞋的、裤子穿反的,忙忙如丧家之犬。
卢绾嗷的一声尖叫,捂着裆在地上打滚。“该!”肖邦骂了句,一脚将他踢起来问:“大家这是干什么?”
卢绾嘶着牙,一腔太监调:“我看你是真傻了,这是马夫子的集训钟!”说着也忙忙穿鞋找袜要衣服。
众学子你推我攘着挤出门去,刘肖邦来不及穿里面裤子,提起交领麻布衫往身上一裹,靸了鞋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