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继续说道:“如此说来,这条路必是雍武与那县令私下输送利益的专道了,难怪这样人少。这沛县城里夜间宵禁,各路皆有更夫打更,鸣锣巡夜,每隔一个时辰报更一回,且这些路上大都是住宅商铺,人口稠密。只有这雍宅与县衙的小路上,人烟稀少,也无巡夜。此路过了县衙,直走便是东门,往南走是南门,其中又以南门为近。西、北两个方向,都距城门较远。”
“城外情况如何?”刘邦看着曹参,等他回答。
“南门城垣为最近新修,既高且固。东门一带似破旧些,可毕竟是城墙,危高恐难以翻越。门守各处都一样,一般是二人一班,一夜二班,三个时辰一换岗。不过这些守卫们,都是油锅里混出来的油渣子,时辰早些还出来站站,一过戌时,便不再出来站班值岗,都躲在门楼子里睡觉去了。”
曹参似有所思,又补充道:“出了南门,路有三条,分别往郑集邑、河桥邑和黄集邑,皆是农庄乡里;东门外五里,有个湖泊名唤微山湖,过了湖便是微山邑,那就进了齐国的地界了。”
刘邦认真听着他俩的汇报,依据他们的口述在地上画着地形图,心中盘算良久,指着地上的图道:
“现今看来,我们出了雍宅后的最佳路线,便是这条雍武与县衙的私道了。过了这条私道,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种往南去,从南门出关,再挑那三个村庄去投;另一种是往东投东门出去,过微山湖,往齐国去。如曹参所言,既然各处守备并无二致,城墙虽有新旧之分,却也影响不大。那么,我们便可只以出城后的去向为判断依据,来决定我们最终的出城路线。”
“嗯,大哥所言极是。大家来看,”萧何俯身指了地图上的一带区域,言道:
“如果往南,只有三个村庄:郑集邑、河桥邑和黄集邑。这三处均为沛县附属之地,都归沛县管辖。试想:即便我等一切顺利,出了城后不久,那雍武也必然会发现上当,对我穷追不舍。我们人困马乏,又拖着重物,时间一久,必然会被追上,到时后果不堪设想。退一步讲,即便我等顺利逃脱,躲入了这三个村庄。可雍武还有个县令姐夫,管辖着这里。倘若他连夜封禁,将我们先围困住,再张着大网往里慢慢收,我等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大哥,萧何兄弟说的话,俺听着有理。这南边我等决不可去,去了就是自投罗网。如今只剩了东边一条路可走,可一过微山湖,便是齐国国界了,那里又怎会无兵把守?我等去时深更半夜,又不是好时候,万一被当了敌国入侵,也会惹个万箭穿心!”
刘邦心里不停判断着各路形势,细心分析着各方利弊。觉得萧何一席话,讲的确实很有道理,往南边去的路,如同被斩断了首尾,进无可进退无所退,实非可取之地。
可东路上的情形,也一样不容乐观!这战国乱世,各国纷争,两国边境上稍有不慎,最易引发冲突。往小了说,是自己这群人的性命攸关;往大了说,搞不好便要成为挑起齐楚大战的导火索!可还有别的路走吗?雍武家处城东,往西、往北皆路途遥远,怕是没等走到城门口,就被雍武抓获了!
形势太过复杂,刘邦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一个人在地上踱来踱去,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的办法。
外面的老汉,见他几个在屋里钻了一天,连午饭都没顾上出来吃。这会正让老妇把饭再给上火上热了,自己拿了一个木板儿都端了,亲自给送了进来。
“来来来,快来吃饭,什么事竟连饭也顾不上吃?快都过来,再不吃又要凉了,这已经热了两回了。老汉也不走了,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几个吃,说好了,谁不快过来吃,可小心老汉要打屁股!”
大伙笑着赶紧过来坐下吃饭,萧何拉着老伯一起坐下,递上碗筷,让他也再吃些。老伯回说早吃过了,这会还撑的肚胀呢,大家这才不再推让,各自吃了。
刘邦呆呆望着筷子底下的菜似有所悟,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突然站起身喜形于色道:
“有了!我们只想着如何避开雍武,却没想到迎着他上去,反而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萧何曹参停了手里的筷箸,忙问:“置之死地而后生?大哥,你快说说怎么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刘邦拉着二位贤弟坐到一旁,拿了三个碗放在地上,分别视作齐兵、我们和雍武,用筷子画了一片湖,不慌不忙比划道:
“明晚我们只管坐船往微山湖上走,那雍武既然嗜财如命,他虽然明知道对面就是齐国,也绝不会坐视不理,任由我们拉着他的家当逃跑。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定会不顾一切扑上来追截我们。到时,我们故意做出动静来,引了齐兵出来。”
“啥?大哥,你莫不是糊涂了吧!我们躲还躲不及,岂有故意引他们出来的道理?”
萧何连忙拦了曹参,拍拍他道:“曹参兄弟,休要性急,且听大哥说完。”
刘邦冲着他俩笑笑,成竹在胸道:“不仅如此,我们见着齐兵出来了,还要尽量地去招惹他们,只把他们惹怒了才好!”
曹参早已吓得合不拢嘴,拍着大腿道:“你这不是把耗子往猫嘴里塞,玩起来不要命嘛!”
萧何却似乎听出了些门道,笑道:“我看行!曹参兄弟肉大,齐兵那群猫肯定喜欢。”
曹参剜了他两眼,侧着身子摆着手,表示很不赞成。
刘邦继续说道:“这还没完,等着齐兵出动了,我们还要掉头往雍武的怀里扎!”
萧何拍手称快道:“好一招瞒天过海!”
曹参此刻好像听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刚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又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又闭了嘴,一个劲地挠头。
“把握好时机才是此计的关键,这调头早了容易被雍武发觉,调头晚了又容易被齐兵活捉。因此上,那个时间点一定要恰到好处,方能将齐兵和雍武引在一块!”
刘邦的话让萧何两只眼都放起了光,“妙啊妙!这样就让齐兵以为雍武是我们,却让雍武以为齐兵是我们,既借着齐兵吓退了雍武,又借着雍武骗过了齐兵!”
“这还不够,必须还要在微山湖中寻一个藏身之所,等齐兵与雍武打了照面时,我们必须消失的无影无踪,否则我们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把自己作进去了!明天我们去实地看看,再好好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