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闪电,又一声巨雷,闷了一个晚上,终于下起了大雨。
竹屋内,白唐一次又一次给少阳输入续命的真气,可是这小子不知道是那根神经错乱,虽然已经昏迷不醒了,神识却异常清醒,竭力地抵制住白唐的真气;她想强灌进去,却发现他在昏迷前就已经将自己的各大穴位锁住,真气根本进入不到他的体内。
白唐看着输入的真气一次次散逸出来,气得牙痒痒的,她骂道:“你嫌命长,我还不嫌自己的真气多呢,维少阳你给我听着,是个男的,就勇敢地给我活下来,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有什么骨气。”
少阳的脸上毫无一点血色,白唐掀开他的衣袍,惊慌地发现维少阳右胛的那个伤口正在发炎,急道:“这满天大雨的,我到哪里去给你找大夫治你啊?维少阳,你给我醒醒!”她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子,他却不应一声。
正手忙脚乱中,白唐脑海中忽现她以前看过的一个话本,话本里男主的情节和维少阳此刻的情形差不多,也是深山老林里受了重伤,伤口发炎,生命垂危,然后恰好遇到一个懂医理的女子经过,女子就地采取了银丹草,用草熬水,救了他一命。
她不知道话本里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她也不知道银丹草是不是真的可以止炎,她用真气罩住了维少阳后,就不顾倾盆大雨,只身跑向埋葬阿婆的那个山头。
雨伴随着雷声和闪电下得更大,有吞人之势。
粗线似的雨柱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背上,她的手上,她的脚上,虽然隔着衣衫,可是每一柱雨却犹如一把利剑插在她的身上,耳旁回响的是满天大雨落地的哗哗声,看在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雨柱和漆黑不见天边的夜空,她感觉她失去了视觉、失去了听觉、失去了呼吸的本能,此情此景下,她只能靠着每一次稍纵即逝的闪电亮起来认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一向身子健朗的她,这一两天老感觉自己的小腹隐隐作痛。
山路湿滑,她一个不小心,一个人跌趴在地上,猛地被灌了几口泥浆水。
自己闯荡江湖这么久,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止一两次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像现在这样狼狈。
她爬起来,一身的泥浆很快被冲刷干净,有水珠从她的眼角溢出,大声骂道:“我这造的是什么虐啊?”
雨声雷声很快就把她的声音淹没了。
她继续向前跑着,可是没几步又摔了一跤,她又爬起来,又没几步她又摔了一跤,她爬起来直接往地上一坐,就不想再起来了。
一阵剧痛瞬间传到了心脉,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原来被水洼中的尖石划了一道口子,她拿起那块伤她的利石,突然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她狠狠地把它扔向远方,流出来的鲜血和手掌上沾得沙石,顷刻间也被雨水冲洗干净。
她突然间什么都不想再想,就要爬起来的那一刻,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又炸开了,闪亮的电光下,她看到了一棵棵的银丹草耷拉着脑袋立在她的身边。
她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
少阳忽的睁开眼睛,盯着屋顶,眨了几下眼皮,感到脑袋异常的沉重,但是又有久病初愈的那种舒适。
竹屋外还在下着倾盆大雨,竹屋内到处潮湿氤氲着,他不知道这场雨下了多久。
久雨致凉,但是屋内有人生着炭火,他又裹着被子,所以也不怎么觉得凉。
昨晚的情形突然一一掠入脑海,他沉重地闭上眼睛,冷笑道:“怎么还活着?让她杀了自己,于她,于自己,都是最好的结局。”
白唐的笑脸突然映在他的脑海,他猛地睁开眼睛,偏转头来,看到趴在他榻边的案桌上熟睡的她。
他把她拍醒,她茫然地望着他,用手背擦了擦惺忪的睡脸,打着哈欠道:“嗯……你醒了!”
“不睡在自己的房间,跑来我这里干嘛?”语气间有质问的成分。
“呵呵,讲得我好像很喜欢往你这边蹭一样。”说完,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站将起来,可是她的双脚曲的时间太长,血一下子没有上去,她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又栽了下来。
少阳视若不见,白唐第二次虽是摇摆不定的,却也是顺利地站了起来,她走没几步,他喊道:“停一下,你后面怎么了?”
白唐转过身来,不解道:“什么我的后面怎么了?我很困很累,不和你说了。”说完,她转回身去,正要踏步离开。
“你的衣衫还是湿的,你的身后都是血,你干什么去了?”
“什么……血?”她拼命扭头看自己的身后,虽然看不完全,却有一丝丝的红色映入了眼帘,她又看看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走过的地方,都有血水的痕迹,她摸了摸自己的身后,然后看了看摊在自己面前的两只血手,吓得脸色惨白,嘴角颤抖地说道:“难不成昨晚被闪电劈伤了?”
她努力回想着,觉得怎么都不可能伤到背部的。
“少阳,我要死了吗?”
少阳招手让她走近,她照做了,少阳让她背过身去,她又照做了。
少阳摸了摸她的背,她整个身子如触闪电一般立住了,脑袋一片空白,等到意识稍稍回转了一些,她立马弹开维少阳的触及范围,大骂道:“好啊,我费心费力地救你,还冒着磅礴大雨跑到山上去采银丹草,熬水给你服下,才让你的伤口消了炎,你却实这样来回报我,你这个登徒子。”
少阳望着她,一脸平静地反问道:“什么登徒子?我不过想看看你伤到哪里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谁知道你啊,一声不吭地就摸上我的背。”说完,她又乖乖地走近到他的榻边转过身,这一次少阳没有动手就明白过来,他坦然道:“没什么,回去房间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捂着被子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少阳,我是要死了吗?你怎么回答地这么干脆这么绝望。”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少阳给了她她想要的答案:“我的剑就在那里,想死的话,往自己的喉咙插上一剑就行了。”
“哦,你不会是想着偷盗太守府的是我,而蓝衣男子却是找得你的晦气,弄得你半身不遂,要动不能动,再伸一脚就能踏进地狱的,就生我气,让我下地狱陪你吧,可是我已经尽力救你了呀,你这大男人的,怎么小器的……”
少阳望着她,平静地一字一句地唯恐她听不清楚地说道:“月信来了,淋了一晚上的大雨,骂人还能骂得这么中气十足,放心,一时半会的,你一定死不了。”
白唐愤怒的表情凝固了,然后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