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白唐坐在竹椅上,摸了摸已经吃下了一锅鱼粥的肚皮,对着正在厨房洗着锅碗瓢盆的小兰有些犯难。
“姐姐,好不好啦?”小兰一边洗着碗一边回头张望着她苦苦地急切地哀求道。
“已经是第十八次说不可以了,你还问。”虽是有些犯难,她却还是明智地把“吃人嘴短,拿人手长”这句古之铭言抛到九霄云外去。
“为什么不可以?”小兰一副明明她就很在理的样子:“我会很努力很用心去学的。”
“你不是说你爹不肯让你舞刀弄枪的吗?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矜持样子,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白唐亦有理地辩解道。
“姐姐,你不懂,小时候我爹答应了我,在我完成了私塾里的课业后,就送我去观海山习武修炼法术的;可是,这几个月我的课业明明就要结束了,他却对这件事只字未提,每次我在他的面前旁敲侧击,总会惹得他一阵痛骂;他都可以欺骗我弱小的心灵了,为什么我就不能瞒着他偷偷学点武功了;人生在世,要平等处之,这才是王道啊!”小兰炮语连珠,不喘一口气的就说完了。
这话着然有理,白唐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说辞。
她又唧唧歪歪道:“况且姐姐不知道我在学堂的日子有多苦,我们那个叫做许有寿的夫子,惨无人道,天天要我们抄《三字经》,抄《女训》,抄《诗经》……有一次我抄《三字经》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一个字,被眼尖的他揪了出来,然后他罚我在学堂门口足足站了三天;又有一次,我在诵读《汉乐府诗集》的时候,不小心读错了一个字,他就罚我三天只许吃饭不许吃菜。”
白唐睁大眼睛惊讶道:“你不会真的吃了三天的饭吧?”
小兰悲伤地点了点头。
“嗯,你的徐夫子不可能天天看着你吧,你在家吃菜,他又管不到。”
“可是我爹啊,他十分配合徐夫子,三天连一个菜叶子都不肯给我。”
白唐望着茶几上被她吃了一半的青梅,想到了刚刚那锅被她吃地一点都不剩的鱼粥,看到了还在一脸哀求十足她的婢女般的小兰,开口道:“你告诉了你爹你昨日被黑衣人围袭那件事吗?”
“呃呃呃……”一贯口齿伶俐的她有些结巴:“没有……”
“这山上的路我虽不太熟悉,却也知道没有那一条路的附近有私塾学堂,想必是你贪玩,独自一人跑到山里玩耍,招惹了那几个黑衣人,才险遭杀身之祸的。”白唐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小兰嘿嘿打着圆场:“姐姐有这般分析力,我可以介绍你去城里的太守府当个捕头捕快什么的。”
白唐闻言,一口凉茶喷了出来,小兰不知所以然地望着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而后,白唐理了理嗓子,说道:“捕头捕快就不必了,我教你一句话,让你老爹心悦诚服让你学武艺,然后我再教你一招半式。”
杜兰放下手中的碗筷,湿哒哒的双手在前面的衣衫上抹了抹后留下了几个湿手印,她笑嘻嘻地俯身把耳朵靠在她唐姐姐的嘴边,只听她说道:“爹,我偷了太守府的银子,然后被他家的侍卫追杀,通缉令还张贴地大街小巷皆是……”
小兰吓得一个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地面上,直呼痛痛痛……
鉴于之前练武寻地的失败教训,白唐暗下思量,就带着杜兰避开了枫树茂密的山谷山峰地带,下了山来到了一片绿油油的平原之地,平原上长着青青的有着膝盖高的麦苗,一阵大风,掀起阵阵麦浪,白唐和杜兰同时长长地架开双手,最大幅度地伸展着身腰。
杜兰:“我似乎看到了一片麦穗饱满的金灿灿的麦田了!”
白唐:“我似乎闻到了热腾腾的馒头香味了!”
清风吹扬,地势平坦无阻,确然是一片练武的福地,白唐心想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没有找到这地方,反倒惹上了维少阳的那片枫林,害得她白白帮他种了两个多月的树。
白唐拿着剑,不是那把已经缺角磕牙的昨日杀鱼用的剑,而是一把新剑,这把新剑是维少阳赠予她的,因为他十分嫌弃她的那把破剑。
白唐舞动着剑,细心地比划给站在一边的杜兰看:“一招一式都给我记清楚了,如果招式乱了,不能做到调和到位张弛有度的话,你就等着气急攻心走火入魔而死好了。”
小兰闻言,看得更用心了。
紫色透明的真气慢慢地溢出,萦绕在白唐的周身,俨然一面紫色的镜墙,成为白唐的护身罩,泛着紫光的剑在一划一动间似已杀敌万千,而自身却滴血未沾,主人却丝毫未损。
剑气凌厉,有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有遇则见血碰则身碎之力,杜兰忽感一阵地动山摇,终于明白过了,昨天并不是牛头马面鬼士来勾她魂魄,而是姐姐的剑气震动了这山震动了这地。
她把她姐姐的招式暗记于心,抬头望了望四周,紫色的剑气顺着草叶间的缝隙,顺着麦苗的间隔,顺着麦梗间的缝隙,向远处散开,麦苗仍旧在随风飘扬,一点都不为姐姐的剑气所动,她暗暗赞叹道姐姐对剑气和对力度的把握是有多精准,甚至不曾划落她脚边野草的半片叶子。
白唐运气收剑,顺手把剑扔给了杜兰,杜兰忙得接着了剑柄。
“刚刚我所使的招式,你都记清楚了吗?”
“清楚了。”
“不错,记性挺好的,是块练武的料,开始吧!”
“嗯。”
白唐坐在地上,认真地看着她比划起来。
招式与招式之间的连贯虽有些生硬,但是这丫头却是天生的好记性,把整套的招式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腕力不及剑重,剑每每让人感觉有欲倒之势,然而剑也稳稳地被执在她手,未曾掉落。
生搬硬套她的剑法,只是误砍了三两片叶子,四五条麦梗,飞扬在麦田上方的红脚蜻蜓未被打扰,田蛇仍旧悠然地觅着田鼠。
杜兰收了剑,欣喜地奔走到她的身旁问道:“姐姐姐姐,我的剑练得好吧?”
白唐双手交叉插在后脑勺,向后一个人平躺在了草地上:“嗯,差强人意,你加强练习吧!”说完,打打哈欠,闭上眼睛,补上昨夜未眠之觉。
可是,她刚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感势风不对,她立马睁开眼睛,眼到之处,尽是一波又一波的强劲的青色剑光袭来,她连忙翻转了身子,连续好几个跟斗,才略略避开了青色剑气。
这剑气杂乱,却有着雄浑的力量,平常之人遇到了,定然就一个死字了,即使像她这样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人,碰上了也会损筋折骨,她在心中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好险好险。
可是是谁使出这剑气的?这里明明只有她和小兰两个人,小兰,小兰,自己也是险险才避开这青色剑气的攻势,小兰呢?她刚刚根本无法顾及到她,她心中涌起一阵不安,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