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汉看起来形容枯槁,脸色蜡黄。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还整晚整晚地待在赌坊里,脸色不会太好看。
他的眼珠深陷,眼皮浮肿。但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却很有神采,甚至发着光。他一直在盯着赌桌上的骰子,表情随着骰子点数的大小,不时变化着。时而失望,时而兴奋。
也许他太过于沉浸在关心骰子的点数上,当东方白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两下之后,他依然没有察觉。
直到第三下,他才缓缓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身后的后生。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嘴角似笑非笑的书生。
在赌坊里专心赌钱的时候,被一个陌生的人拍自己的肩膀,无论是谁都会疑惑。
柳老汉有些不明白,一个互不相识的人,为何要拍他的肩膀。
东方白大声道:“老人家,您贵姓柳吧?”
柳老汉有些不悦道:“是,你有什么事?”
东方白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示意柳老汉出去说话。
柳老汉显得有些犹豫。
这一把他已经下了注,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点数,最好是豹子。
他也不敢出去。
一个年迈体衰的老人大半夜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独自走出去,总是不太安全。如果这个后生想要抢他身上的钱,他会毫无反抗之力。
柳老汉还在犹豫的时候,东方白已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轻轻地就把他拎了起来。
柳老汉突然感觉一股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牵扯着自己。
他自然之道年轻人力量都不会太小,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一只苍白瘦弱的手,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想要挣脱,却发现无能为力。
他就这样被拎着出了赌坊的门,没有一点可以反抗的余地。
柳老汉身边的赌徒们都太关心赌桌上的事情,所以没人注意到柳老汉已被人拎了出去。即便是注意到了,也没人会管这样的闲事。这一把庄家就要开盅了,骰子的点数才是大事。
但赌坊里的伙计们还是注意到了。
事实上,东方白从走进赌坊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们的眼睛。
一个进了赌坊却不赌钱的人,他们通常都会格外注意。这样的人走进赌坊,除了小偷想趁着人多拥挤浑水摸鱼,就是来惹是生非的。
当他们看到书生把柳老汉拎出去的时候,便已经肯定,这是后者。
只不过他们都有些诧异,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富贵赌坊惹是生非?
这种诧异转而变成了愤怒。
有人不把富贵赌坊放在眼里,不把马庄主放在眼里,不把他们这些伙计放在眼里,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他们愤怒的了。
这样的事,在富贵赌坊里,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东方白刚把柳老汉拎出门外,赌坊里的四个伙计便尾随其后追出了门外,手上是明晃晃的大刀。
“放开那个老汉!”为首的马脸伙计喝道。
此时的马脸因为愤怒,看起来十分凶恶。
让马脸没想到的是,他的一腔愤怒,却似乎没有什么威慑力。拎着柳老汉衣襟的书生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头也不回,还在继续往前走。
“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马脸觉得备受羞辱,带着满腔的愤怒大吼了一声。
东方白站住,缓缓回身,放开了柳老汉,微笑着轻声说道:“你说什么?”
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温馨,温馨得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朋友;他的声音很轻柔,轻柔得像是在跟自己的情人窃窃私语。
马脸一字一句道:“我说你他娘的把柳老汉放开!”
东方白摊了摊双手道:“我已经放开了。”
马脸转向柳老汉道:“你回赌坊吧。”
柳老汉看到赌坊的伙计手持大刀追了出来,心里就踏实了不少。他知道,任凭这后生再厉害,也绝对惹不起富贵赌坊的人。
他倒是有些替这后生担忧。
马天行的手下,从来都是心狠手辣,刀下无情。就算这后生今夜能侥幸保全性命,也绝对难逃缺胳膊少腿的命运。
不过,那也是这后生活该。谁让他不懂礼节,把自己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从赌坊里拎出来,还是从富贵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