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旭这句无奈之语,可是让柳氏气得不轻。
“娘啊,如今的生活不好么?”江旭急忙解释,“为什么非要让孩儿参加科举,您知道孩儿不是读书那块料……”
“瞎说,你既然能过目成诵,怎不是读书的料?”柳氏这次声音重了几分,右手紧紧地抓住江旭的手,“经商虽荣华一世,但终究不是传世之本!”
“我……”
“娘不奢求你将来金榜题名、入仕为官,但江、柳两家的书香之风不可断绝啊!旭儿,你就答应为娘好不好?”
柳氏言语切切,以及几次情绪激动而产生的咳嗽,让几次欲要开口的江旭,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看着母亲期盼的目光,江旭默默的点了点头:“我听娘亲的话。”
“好……好……”
了却心思的柳氏,干瘦紧握的右手,这才慢慢地舒缓松开。
而就在江旭松了口气时,柳氏又转头问了一句:“旭儿,其实城里岳家的闺女不错,平日里口碑也很好……”
“娘,您怎么又绕回来了,既然您要让我读书,哪里还有心思在这婚姻之事上?”
“成家立业,这两则并不冲突!”柳氏这一次,似乎跟儿子算是辩论上了,“《礼记·大学》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娘……”江旭唯恐母亲再次絮叨自己的终生大事,于是急忙转移话题,“娘,我推着您出去溜溜弯吧!”
“好,好,出去溜溜!”虽然只能晒夕阳,可柳氏还是很高兴的。
江旭推着木轮椅,在院子里慢慢地推着,与母亲享受着夕阳带来的温馨。
轮椅,是他命人制作的,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
他并没有将这个创意用于商业,因为这是他给母亲的珍贵礼物。
虽然母亲经常絮叨这些事情,但江旭却没有丝毫厌烦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母亲的全部心思都在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是江旭,却不是原来的江旭,两个原本不该碰撞的命运轨道,如今却奇迹般地交织在了一起。
五年前,原来的江旭因重病去世,同时也让他这个二十一世纪江旭,莫名地过渡到了陌生古代。
素有百科全书之称的江旭,之所以觉得陌生,是因为他处于从没有听说过的王朝时代。
瑭朝,一个与唐朝音同,而字不同的强盛帝国!
开国皇帝李源,立朝至今已经超过了一百七十年,开国皇帝东征西讨,开创了一个伟大的王朝。
尔后,第二任天子,也就是太宗皇帝登基之后,精励图志开疆拓土,开创了内阁制度,并大力发展海运和工商业,使得大瑭王朝日显强盛。
继续着太祖皇帝李询的征程,北征突厥,东平高丽,西荡吐蕃,南定南诏!
更将天下设定为三都十道,辖六十四州府,一千三百七十余县。
经历了一百多年,大瑭王朝日益强盛。
当今天子李隆,是大瑭第五任皇帝李勋三子,因外平蛮夷,内定朝纲,功高社稷,李勋摒弃立长不立幼的祖训,毅然册立李隆为皇太子。
李隆登基后,颇有先祖明君之风,励精图治开创了隆元盛世。
时至今日,距离李隆登基为帝,堪堪过去十四年。
夕阳下,柳氏脸色洋溢着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欣慰,因为她却觉得老天并没有亏待自己。
因为她,有这个世上最好的儿子。
扭头看看身边的儿子,一抹残霞照在他脸上,越发显得唇红齿白俊美非常。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儿子!
五年的忙碌与奔波,使自己的儿子没有丝毫的个人娱乐。
如果他能像别人家的小公子,在父母膝下快快乐乐的长大,每天读读书作作诗,出去和朋友诗酒唱和,只怕早就已经成了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了!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跪在佛堂前,为儿子拜佛求得一世平安。
“旭儿,是娘连累了你……”柳氏干枯的手,触摸黑色斗篷下一缕白发,言语中已有了些许哽咽。
这时微风吹过,掀起了帽檐一角,却是雪白发丝一片。
“娘,都过去了,现在我们不是否极泰来了么?”江旭拍了拍母亲的手,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他一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其实就是因为那满头的白发。
五年来,他很少出现于大庭广众,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当年江旭母子落魄到永宁县,最后甚至到了行乞的地步,就连江旭身染重病,也没有钱资救治。
为此,柳氏甚至以柔弱之躯,潜入药堂暗抢药材。
结果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还被药堂伙计打断了腿,落得今日这般残疾。
而原来的江旭,由于没有及时救治,最后一命呜呼,埋葬于坟丘。
然而他这个现代人,却因为一道旱天雷炸开了坟丘,从此莫名地借尸还魂活了过来。
承接另一个人的命运轨迹,他很快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是满头的银丝白发,却成了他无法抹去的痕迹。
“旭儿,为娘逼你读书考科举,你会不会怪娘?”
柳氏知道,儿子自鬼门关走了一回后,不仅聪慧而且孝顺,但却唯独讨厌考进士、讨厌做官。
“仕途险恶,是一个食人不吐骨头的深渊。”江旭停住脚步,没有正面回答母亲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孩儿不想欺瞒娘亲,对于官场,孩儿并不热衷……”
“旭儿啊,娘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别忘了,你姓江!”
“江?呵呵,娘,你还惦记那个负心人?”江旭言语之中,流露七分冷意,“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跟娘亲姓柳!”
“……”
江旭的这句话,无疑戳中了柳氏的痛处。
感觉自己口误,但是话已经说出,江旭也感到有些懊悔。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少爷,时辰到了。”
来人正是江家的赶车仆人,江旭一经提醒才猛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弯腰对母亲说:“娘,我送您回去吧。”
说着就准备推轮椅回去,但柳氏却按住车轮不动,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旭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中意的女孩子了?”
江旭给问得一愣,无奈笑问:“没有啊,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你娘虽然身子不好,可鼻子却是灵得紧,最近两年来,每到逢五逢十的日子,你回来的时候就有一身的女儿家脂粉香,为娘岂能闻不出来!”
江旭一愣,随后却是无奈一笑。
柳氏见江旭不作回答,于是又道:“旭儿啊,你听娘一句话,你喜欢谁都不要紧,但是在人家姑娘娶进门来之前,你可千万别……”
“娘,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江旭无奈地打断母亲的话,心说自己是那种人吗?
先上车,后打票?
这似乎,不是他的风格!
“那就好!否则为娘可饶不了你!”
“……”
江旭哑然失笑,推着轮椅进入卧房,然后抱着母亲到里间躺下,接着轻轻地退出卧房,对婢女吩咐了两句,这才安心的离去。
冰心茶楼,是江旭的产业之一。
当江旭来到冰心茶楼,就听耳畔传来喜盼之声:“江公子,您来啦!”
站在楼梯口的雪儿,一直帮自家小姐哨探着,看见一袭熟悉身影到来,于是赶忙迎了下去。
缓步而来的江旭,一边上楼一边冲雪儿笑着点点头,“你家小姐来了?”
“在呢在呢,一直都等着您呢!”雪儿说着便抱住他的胳膊,把半边身子偎了上去。
十四岁的小丫头,若只从外表看,似乎还带些青涩稚嫩的味道。
其实身子却已经出落得甚是丰腴,这让江旭不禁调笑道:“你这个样子,多少回了?”
雪儿每每喜欢这个样子,让江旭倍感无奈。
他江旭又不是圣人,岂能不心生萌动。
十六岁的身体,那可是血脉喷张的年纪啊!
但是心动归心动,有些事情也只能想想就算了,人生中很多事本来就是当不得真。
况且他对这种小萝莉,实在是没什么感觉。
雪儿却将环住江旭的手搂得更紧了,身子也略显前挺,撇了撇嘴道:“雪儿可不小呢,您不过虚长雪儿两岁而已!”
“你啊,就这张利嘴真是不得了,小心玩火自焚哦!”
雪儿冲江旭皱皱可爱的小鼻子,偷偷瞄着斗篷里那不算清晰的脸:“哦,什么火?”
“呃……当然是上火,我观你面色不佳,定是内火不调啊,你应该多饮清热去火的凉茶!”
“咯咯咯,江公子,您真会说笑……”
雪儿久在幽梦楼里,自然是耳濡目染开了心窍,所以对于江旭方才之语,其实已然领略其中三味了。
二人彼此交谈间,便已经来到了二楼一处雅阁前。阁门轻开,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环视房中设置甚是典雅。
“小姐,江公子来啦!”雪儿进了门给江旭奉了茶,见自家小姐还没从里间出来,便轻喊了她一声。
话音刚落,里间便有了回音,随之江旭便听到声声碎响,里面人轻挑珠帘走了出来。
随即香风拂过,亭亭玉立的身影由远及近,接着轻声莺语向江旭致歉道:“让公子久等了……”
江旭正准备端茶浅尝,却见眼前女子容妆,神情不禁有些愕然。
眼前瀑布般的青丝秀发,挽作蓬松俏皮的流云髻,上面斜插着一支颤悠悠金镶玉步摇,螓首一动,那步摇便晃个不停,越发衬得脸上笑容调皮可爱。
一身蓝色的翠烟衫,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如今在眼前女子身上一览倾国倾城之貌。
眼前风华少女,不是幽梦楼花魁王婉儿,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