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交给端木贤之后,在过去之后的一两天内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离洬不知道他是在顾忌什么,还是有想拿捏住吕承颢的意思,总之到目前为止京都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直到云骁卫在西郊山间抓住一个西蒙的小兵,才算有点进展,当然那就真的只是个小兵,不是旭日干也不是旭日干的副将,还有一伙不明身份的外族人大概是察觉到风向的变化,再也没有出现过,包括侍郎府内的那个左使大人也在第二天便不知所踪。线索到这里算是断了,连带着端木贤想要顺藤摸瓜的心思也一并断了,即便有些不甘心不能利用吕承颢找出旭日干等人,端木贤也不得不先行处置了吕承颢,那些人明显已经望风而逃,再留着吕承颢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在吕承颢抄家灭族的那天,离洬只是站在街角远远的望着,那天灰蒙蒙的,天上飘着大片的雪花,侍郎府里哭声遍野、一片吵杂,离洬对此情景似早已麻木和习惯了般的不为所动,看起来很是有些冷酷无情让人齿冷。此时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她只是在想吕承颢当初有这番心思的时候,有没有替自己的高堂父母想过?有没有为膝下无知幼儿考虑过?有没有帮枕边的红颜打算过?很明显他没有,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走了这条路,但最终呈现的结果却是这血淋淋的人间惨剧。看着如此似曾相识的一幕,离洬久久没有言语。齐云萝在离洬身后为她撑着伞,一直等到伞上集了一层厚厚的雪花,才见离洬望着侍郎府的方向无声的叹了口气,要不是她离得近可能也是察觉不到的,侍郎府门前的端木贤今天一身银白的狐毛滚边狐裘,看起来尊贵非凡,站在那冰天雪地中自生出一种叫人想要亲近的温和气质,仿佛连天上的雪花落在他身上都没有那么冷了。
端木贤不经意的一个回眸间,终于看见远远站在街角的离洬,他有些淡粉色唇线的薄唇扯出一丝笑意,向着身边的人低声嘱咐了什么,便快步朝离洬这边走来,离洬对他的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明明已经被他发现了身份,她之前对他还有着浓浓的杀意,却淡化在他寥寥无几的几句话中,她重活一世对人性抱着冷眼旁观的心态,加上这一世几乎生长在军营,不可偏听偏信的道理她比谁都要明白,并且牢牢谨记在心中。在她有些神思不属的时候,端木贤已经走近她的身边,离洬看着他被大雪浸湿的鬓角凝结出纹理清晰的细冰,却依旧朝她露出了温暖的笑纹,奇异的竟然稍稍抚平了离洬心中淡淡的阴霾,就是这样离洬才会更加觉得怪异,他抓住了她致命的把柄,就算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就算他从不打算揭穿她,她在他身边也不该找到疑似安心的心态才对。如果她手中也握着他的一些把柄,她如今的心态才是正常的,因为这一切都建立在公平对等的情况下,可如今……
“将军?”端木贤声线一如平时那般温和,淡淡的开口唤她,离洬抬眼看他,接着眼光便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那一片狼藉的侍郎府,那些室内的娇花从未经历过此刻的严寒,一个个瑟缩着身体被身体魁梧的侍卫们驱赶,每人露出或惶恐、或看淡、或绝望、或疯癫的神情,奴仆、侍婢均是衣不蔽体的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发抖,明明已经到春天了怎么还是这么冷呢?离洬叹了口气说道:“祸不及家人……王爷给他们一个痛快、体面的死法吧。”端木贤似没想到她会发出这样一声感叹,稍稍愣了一下,便笑了起来说道:“既是将军的意思,在下自当是照办的。”离洬察觉到他故作轻松、调节气氛的语气,一时没有说话,在这种时候顾虑着他人的心情,这是独属于他的温柔,在这种氛围下的离洬虽然感觉到他的好意,却依旧提不起精神来应对他,这是独属于她的冷酷。离洬看着事情差不多要落幕的时候,便转身向着偏远的小巷里走去,端木贤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她身后轻轻说了一句:“明天是个好日子了。”离洬闻言脚步顿了一瞬,便又渐行渐远,风中似乎传来她似赞同、似叹息般的轻应声:“嗯!”端木贤在她的身后无声的笑了开来,神情温柔而……愉悦。回身将剩下是事情处理完毕,便脚步轻快的坐上轿子回府去了。两人谁都没哟察觉到不远处的一间茶楼上,一道浅色身影屹立在窗边良久,眼神深邃而又飘渺的望向他们刚刚所站的位置,他大概知道两人都是敏感而谨慎的性子,所以才没有直直的盯住他们,看见两人终于分道扬镳,他才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喃喃自语:“怎么这件事,他竟然也有插进来一脚吗?”一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见那下边人都走了便瞪大了虎虎有神的眼睛,咕囔了一句:“王爷!这事都了结了,咱们也打道回府吧?厨房今天似乎准备了上好的貂肉……”原来这对主仆竟然是端木铮和赵虎两人,端木铮对赵虎那低声的念叨听而不闻,只是看着离洬走远的方向若有所思,离得实在有些远,他听不清刚刚两人在说些什么,也看不清两人对话间的神态,但端木铮敏感的察觉到,离洬对端木贤的态度,好像比之前要温和了很多。怎么?两人这段时间接触的很频繁吗?还是说他沉寂了太久,以至于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
这天晚上不管多少人难以入眠,也不管多少人酣然入睡,第二天依旧准时到来,连续下了两天的雪也终于停了,太阳露出了一个不算灿烂的脸,给将军府里照出了一片暗影。早起的云骁卫正在前院虎虎生风的比划着拳脚,莫言诺在一边心不在焉的指点着,看的月娘在一旁暗自摇头。今天将军一大早就出门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带,包括从不离身的齐云景兄妹,从那个时候起,莫言诺的脸色就有些墨黑了,只是却还要在将军出门的时候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月娘算是看出来了,这军师别的方面个顶个的拔尖儿,在这感情方面么?那磨磨唧唧的性子、和脸皮与皇家的那两个可是相差太远了。在这么下去,这将军可就真的只能是将军了。
离洬一早就走了,她去了哪里?她现在安稳的坐在睿亲王府的马车,拿着一本珍奇兵书漫不经心的翻阅着,宽敞的马车里燃着暖烘烘的壁炉,固定在车底的小几上放着各色糕点、小吃和上好的大红袍。端木贤坐在她的左手边也不去打扰她,只是时不时的为她斟上一杯茶水,离洬从坐上马车就没有询问他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她似乎将所有的好奇心都压在了她冰川的外表下,但也显示了她与生俱来的良好涵养。一般人可能遇上王爷相邀而激动、兴奋不已,会去打听他们待会儿要去的地方,然后搜肠刮肚的极尽讨好之能的大肆吹捧,这种嘴脸无疑是让人厌恶且恶心的。就算有沉得住气的,他会努力让自己不去多问,只是神态上的一些细微的变化还是能够看出些许的波动或者是……虚荣。然而离洬却不在这个固定的范围内,她不去问是因为真的不好奇,甚至是不在乎的,只有自信心极度庞大的人才能做到如此泰然处之,因为你不会拉着我去天涯、也不会带着我去海角,到了总会停下来的,这大概便是如离洬这等人会有的思想。
行行复行行,好在虽是雪地但路途还算平稳,马车行了两个时辰终是在一处园林的山脚下停了下来,车帘被一双细白的小手掀开,露出一张明艳若朝霞的讨喜脸庞来,不到双十年华的年龄总有着比别人都要高的兴头,声音轻轻脆脆的不是多么动听,但是却让听的人心里熨帖。“爷!寒若寺到了。”那张讨喜的脸庞上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气息,让离洬都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少女虽然羞涩于离洬对她的注目,但却并不小家子气,依旧伸手打起车帘恭迎两人下车。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那少女又是细致入微的奉上滚边狐裘才退到端木贤的身后,因为车里燃着壁炉所以刚刚还不觉得冷,此时一出马车冽列寒风吹来,就算两人内力护身也依旧是有些受不住的。离洬看着她,突然想起齐云萝来,其实齐云萝与她年龄相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在她身边的原因,总少了这个少女身上那股子灵动劲儿,多了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老练。端木贤见她眼神停在席婧的身上,虽然不明原由却依旧给离洬介绍道:“这是府上婢女,席婧。说起来她还是皇弟府上赵虎的小师妹,历练而出便分在我的府内,至今已有九年了吧!”席婧闻言抿唇一笑道:“承蒙爷还记着。”离洬本也没有想要探听什么的意思,听到这里便淡淡点了点头,这才抬头朝着高高的山顶看去,她不用去想也知道上面必是一片茂密的梅林,因为此时三人还站在山脚下便已闻见那沁人心脾的梅香。
他们这边已经万事皆备的准备赏梅,摄政王府里却是一片冷清,赵虎拉拢着脑袋站在一边,看着自家爷心不在焉的拿着朱笔圈圈点点,好像心思也不在正事儿上面,便出声说了句:“爷!今天雪停了,外面的阳光也很好。”端木铮充耳不闻,依旧稳坐在案前。见端木铮没有一个砚台扔过来,赵虎大着胆子接着说道:“这个时候寒若寺的梅花也开的正好。”看他还是眼也不抬,又接着咕囔了一句:“睿亲王今天就去寒若寺赏梅了,您看您?”说完有些迟疑的拿他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偷觑着他,见那边端木铮虽然心不在焉的在批改些加急奏折,但真的没有想要出门的意思,赵虎只得放弃心中的念想,自哀自怜的小声嘀咕道:“睿亲王去赏梅了,席师妹也跟着去了,还是带着离将军一起,席师妹跟在王爷九年之久,应该也对如王爷那等相貌的人免疫了吧,就算突然看见离将军那般的天人之姿,应该也是可以把持的住吧?”赵虎一边嘀咕,一边有些心慌慌的肯定道:那是!席师妹才不是那般肤浅的人,可是又忍不住否定道:那也不一定,那离将军何等的魅力?连他一个大老爷们看了,都忍不住直了眼,更何况他涉世未深的席师妹?想到这里赵虎又有些坐不住,正待再接再厉的劝慰端木铮,却发现此刻端木铮正紧紧捏住手中的狼毫,眼眸深沉的看着他,直把他看的心中一跳。
“你刚刚说什么?”摄政王声线冷凝的问道。
“今天雪停了,外面的阳光也很好。”赵虎喏喏的回答,声音实在与他的个头不搭。
“不是这句。”
“这个时候寒若寺的梅花也开的正好。”
“再下一句!”
“睿亲王今天就去寒若寺赏梅了,您看您?”
端木铮不甚耐烦的一个冷眼扫过去,第一次为自己有这样的护卫而头痛不已:“再下一句!”
“睿亲王去赏梅了,席师妹也跟着去了,还是带着离将军一起……”赵虎的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就要听不见,然而就是最后那几个轻若难闻的字眼叫端木铮听的耳根嗡嗡作响,只听“咔嚓”一声,他手中的狼毫便应声而断。狠狠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幽光大盛,唬得赵虎一愣,险些以为自己肖想席婧那点心思是不是被自家爷看穿了?
端木铮没空去注意他的那点心思,丢开手中的狼毫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一张风光霁月的脸上阴云密布,他有些想不明白离洬怎么对端木贤就能另眼相看?他比起端木贤有差什么?明明两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长相都相差无几,为什么离洬却始终不拿正眼看他?端木贤除了比他年长,在江湖上历练也许比他也多了些人生阅历,他自认其他的他没有比他差。端木铮最终还是丢开了手中那堆烂摊子,带着眉开眼笑的赵虎和脸色莫名的风炙去了寒若寺,赵虎虽然不明缘由,但事情按着他理想的方向发展,他自然是乐意的。风炙却是了解端木铮的那份心思的,感慨的看着端木铮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他除了愁眉苦脸也没有别的办法,自家爷什么性子?他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从未见他如现在这般对一个人这么认真、上心。一旦让他上了心,再想让他放下来,这是绝无可能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家爷的姻缘不好,好容易碰上自己喜欢的人,却偏偏是个男人!风炙瞄着一边驾车驾的乐呵呵的赵虎,心中直叹:没救了!王爷那般明显的情绪波动,他身为一直待在王爷身边的护卫竟然毫不知情?风炙不知道是该气他如此的没心没肺,还是该羡慕他的头脑迟钝。
等到一行三人来到寒若寺那片梅林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离洬与端木贤悠闲的在一处竹屋下茗品对弈,旁边的席婧在为他们煮着酒,偶尔为两人扫落一下落在案机上的花瓣,真是好一幅具有田园风范而又诗情画意的美好画卷啊!让端木铮觉得刺心的是,离洬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安逸与柔和,不像面对着他的时候,眼里时时都有着猜忌、戒备与暗冰。看见他们如此和谐的画面,两人只是静静的坐在一处对弈,就好像让整个天地间都感受到那股安静的、不被人打扰的氛围,致使此刻无声静谧的美好。端木铮几疑自己是那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路人,但是以他的个性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只是个路人?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的朝他们走去,果然很快就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端木贤听见脚步声,抬头朝他那边看去,看到他的那一刻眼里有道仿似了然的幽光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便消失不见,让人只看到他眼里温雅的浅浅笑意。离洬手持着黑子,只朝那边看了一眼,又没有多大表情的转回头来,继续盯着面前的棋盘沉思,对于端木铮的突然出现不好奇、不诧异,更好似这里依旧只有她和端木贤两个人一般。看的端木铮眼神里危险的光转瞬即逝,不过一瞬的功夫便又恢复正常,缓步向着他们走过去,赵虎喜滋滋、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凑到席婧的身边腆着脸道了一声:“席师妹!”席婧抿唇一笑,便给端木铮在离洬和端木贤的旁边加了个位置,然后招呼这风炙和那虎头虎脑的赵虎在一边吃点心。端木贤十分自得的为离洬添上一杯茶,表情平静的好似本就该如此一般,端木铮眉峰不经意的动了动,随即便像没有发现一般的朝离洬询问道:“不知铮能否有那个荣幸与仲卿一会?”离洬虽然对他不喜,却也还没到厌恶的连盘棋都不愿与他下的地步,闻言抬手朝他示意,端木铮很有风度的让她先下,离洬也不客气,抬手便放了一颗黑子,端木铮紧随其后,端木贤在旁观棋不语,一时只有棋盘上落子的轻碰声。话说可以从一个人下棋的步法去观察、了解一个人,这话还是很有一定道理的,端木铮的走法和他的人一般,锋芒毕露、步步紧逼,虽然霸道的意在急于取胜,但也有勇有谋的分毫不让。反观离洬,她秉持这自己一贯的风格,有条不紊、不急不躁的一点一点布局,任你如何兴风作浪我自岿然不动,一切按照她自己的思路来走,不会偏颇半分,等时机成熟时,该收网的就收网。两人这盘棋下了半晌,竟然也有种难解难分的意境,端木贤看的也很难说谁更棋高一筹,两人一个步步紧逼,一个步步为营,僵持良久,最终还是以和局收尾。离洬倒是对端木铮有了另一番看法,他虽然张扬霸道,可是棋风却是极其君子的,就冲这一点他本人也绝对小人不到哪里去。
中午是席婧在竹屋里张罗了一桌膳食,大多是素食,离洬其实对膳食这一类的东西并不挑剔,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在现代,她都没有那个条件去挑剔什么,每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里还能有心情去管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不好吃?来到这边整天在军营里,与那些将士同吃同住,忙到忘记饭点也是家常便饭的,有的吃的时候就吃,不然打起来了,敌军会管你有没有吃饭吗?其实离洬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不称职的,有些东西仿佛与生俱来一般,无论如何都改不了,比如她吃饭的姿态,无论再怎么紧急的状态,只要她在吃饭,她就一定做不出狼吞虎咽的举动,似乎要品味嘴里每一粒米都是来之不易的。的确看她吃饭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如果她只是个达官显贵或普通人,这些随她喜欢,可她是个将军,她随时要上战场,这一点不知道被云骁卫诟病了多少回!端木铮也觉得她吃起饭来不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倒是比他们这些贵族更像贵族。端木贤看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笑问道:“将军怎么有心事吗?还是我这儿招待不周?”离洬放下碗筷道:“不是,我只是在想旭日干会藏在哪里?”端木贤一挑眉,他暗暗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旭日干的踪迹,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还在千玥国内,离洬的烦恼也正是他的烦恼,只是这也算是他的办事不利,毕竟这么大的隐患就在身边,离洬因为职责使然,或者军人的天性,即使把所有事情都撂给了他,心中仍然对于这种有关家国、军事方面的事情分外敏感。她想了想才试探性的开口道:“在过几天便是春围狩猎了,我猜测他可能会出现在那里。”说完望向一边的端木铮,问道:“摄政王觉得呢?”这么大的事,离洬绝不会认为端木铮会毫不知情,问他是因为整件事情他并没有插手,旁观者清,也许以他的角度能够猜到旭日干的某些行踪呢?端木铮对于离洬在这件事情上没有避讳他,还是分外满意的,只是难得离洬能够出来散散心,他却有些舍不得让他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那些事的,他一边在心里感慨:爷就是体贴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戏谑道:“仲卿难得放下一身繁物,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正事了,没得浪费了今天这大好的光阴和皇兄的苦心,至于旭日干,他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离洬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她以为他身为一国摄政王巴不得所有人都像他那般,将国家大小事都视为己任,其实离洬有听过关于他的不少传言,大概是因为他也是沙场成名的原因,到现在军中依旧流传着他那近乎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军中的老人还会时不时的拿他和她来做比较,只不过离洬一直是听过就算了,从未放在心上,可能之前对他也是有些微好奇的,只是觉得他们会见面的机会其实并不大,所以最开始的好奇便渐渐淡去了,她甚至有种她会一直待在战场直到老死,也不会回京的感觉,可谁又能料到她只不过在二十一岁时便回京了呢!
离洬到底是没有在寒若寺待上很久,只在未时三刻的时候便起身告辞了,端木贤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去的,端木铮也是不会放他们两人单独回去的,于是回去的路上,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一路上只听见赵虎和席婧套近乎的声音,他平时在摄政王府当差,能见到席婧的机会不多,不趁着现在多聊聊,等进了京也就没有机会了,席婧好脾气的不曾嫌弃他的聒噪,始终都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摸样,看的赵虎心花怒放、情动不已,风炙在一边撇嘴,实在不能理解赵虎那模样还能再傻气一点吗?人家对你是真的有意还是只是单纯的客套,能不能拧清点?
马车刚到将军府,就见纳兰素脸色不是很好的站在将军府门前,身边站着的小丫头正是姬瑶。纳兰素看着离洬旁边不止端木贤在,竟然连端木铮也去凑了热闹,便对皇家的人愈加反感起来,离洬走过去抱起姬瑶温声问道:“冷不冷?”姬瑶乖巧的摇了摇头,便抬臂抱住离洬的脖子,她如今已经和离洬很是亲密,对她总会自然的流露出一些亲近的举动,好在在场的除了赵虎和席婧有些吃惊外,其他人都见识过离洬对姬瑶的与众不同的纵容,端木贤突然就知道离洬匆忙赶回来的原因了,他猜就是因为姬瑶吧!虽然知道离洬对她是不同的,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过了?据他所知姬瑶几乎天天都会来将军府,除了晚上会回去外,姬瑶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将军府的,都这般了还是放不下?端木贤对着姬瑶又是一番打量,除了有些乖巧外,实在也是看不出她还有什么值得离洬上心的。倒不是端木贤以貌取人,毕竟姬瑶这个年龄以貌取人还早了点。把离洬送回了将军府,端木贤便该告辞了,离洬也不客套的再送来送去,朝着他一颔首便转身进了将军府,端木铮倒是识趣的没有再缠上去,只是看着纳兰素不善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
姬瑶这个时候过来,晚上是不会回去了,月娘自然想着法的折腾晚膳,晚膳很丰富,又有云骁卫在一边斜插打诨,加上李怀仁和秦修远都在,一时气氛倒也十分融洽,离洬照例是边吃边照顾着身边的姬瑶,只是再伸手给姬瑶夹菜的时候,突然觉得气息一滞、接着一阵头晕,脑子里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空白了片刻,手中的筷子便掉在了脚边,纳兰素和秦修远等眼神便向着她这边望了过来,纳兰素迟疑的开口:“阿离?”离洬那一滞也就只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后来便没有什么感觉了,要不是筷子还在地上,她几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哪里不适。让人再重新奉上一双新筷,离洬回头对着纳兰素安慰道:“大概过不惯这么安逸的日子,有些精神不振,无需担心。”纳兰素点了点头,谁也没有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因为很快便是春猎了,离洬提议让纳兰素搬回译馆,毕竟纳兰素是要代表西北纳兰王府的,和纳兰珏一起出行才是正道,如果一直待在将军府不仅对她的影响不好,也会让人诟病将军府和西北纳兰的关系。纳兰素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离洬有她的难处,她不想让她为难,人生在世谁又能真的不顾那天下虚礼,肆意妄为的活着?
这天下了朝,离洬叫住大理寺卿姬邵迁,向他表示希望在春猎之时能够偕同姬瑶一道前去的意思,姬邵迁自然是不会推迟的满口答应了。春猎时可以带上家眷,离洬没什么家眷,本来也觉得天气冷,不想带姬瑶去,只是看着她有些可怜兮兮的小脸,便也不忍心将她留在京都,再想着带着她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才有了现如今这番决定,端木铮走在两人后面,离得不远又加上内力极好,便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倒是想不到离洬会想要带着姬瑶去春猎,随即便叫住了他道:“仲卿!”离洬回头照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朝他行了一礼,端木铮抬手虚虚一扶,笑道:“仲卿要带上义女吗?那正好,我那里有件小女孩的红狐狸披风,很是保暖,放在我那里也没什么用,就送给将军义女当吧,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说完之后,便见离洬破天荒的愣愣的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端木铮也是一愣,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吗?“仲卿?”略有些奇怪的叫了他一声,离洬神情恍惚的且诧异的看向他:“摄政王(和谐)刚刚说什么?”她刚刚那一瞬间是真的没有听见端木铮说了什么,只看见他开开合合的嘴,端木铮有些不能相信他对着自己竟然能走神至此?面对着他说话他竟然也听不到?这要是别人不说会不会被他一掌拍死,至少也要拿眼神凌迟他一遍的,可偏偏是她,他对着离洬无法发作,只能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离洬听清了也接受了,为姬瑶的事物她没有理由会拒绝,摄政王府的东西说是好,那就是绝顶的好,端木铮想了想突然觉得离洬刚刚那一瞬间的失常有些奇怪,便有些担忧的问:“仲卿可是身体不适吗?”离洬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道:“大概还是战场比较适合我吧!”说完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便向他拱手告辞了。
姬邵迁见离洬就那么走了,端木铮也不生气,而且堂堂摄政王在离洬面前竟然自称‘我’,心中对离洬的分量自是又多了一番计较,无论是端木铮还是端木贤在离洬的面前从来都是自称‘我’的,这点要当事人自己来说,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在离洬的面前自称本王是再正经不过了,然而两人却从未想过要从称呼上便高她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