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的动荡快似风雷,往往一盏茶的时光便可决定胜负。就在毛客钟撤兵的第二日早晨,白敄便带着朝廷的大队回到氏城,氏城转危为安。
白敄到达氏城之时,天色灰暗,城内空无一人,白敄内心异常紧张,有探子回报,毛客钟已经抵达城外,停留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撤军离开,煞是诡异。原本白敄听到此消息心中万分难过,心想自己已借得精兵,但不想紧赶慢赶仍是迟了一步。现下听闻毛客钟撤军,白敄欲带兵前往,然而大军不敢轻动。大军不动,白敄心中万分焦急,虽然觉得其中似有陷阱,但是白敄心系城中亲眷仍然执意前往。
白敄骑马入城,城门大开,街上空无一人,白敄心中猛觉不对,也顾不上前方是否有危险便直驱马进城查看,但氏城之内却是空无一人,整个城镇好似死城般寂寥,白敄心中焦急,径直往白府查探。一进白府家门,却见冬禾哭哭啼啼的蹲坐于屋外,白敄忙下马,拉起冬禾问道:“冬禾,出什么事了?”
说到此处,冬禾才看见来人忙道:“少爷…少爷…你可回来了,冬禾对不起你。”说着,眼泪流的更凶。
白敄心中猛打鼓,看冬禾哭成这样便知家中出了大事,赶忙问道:“你说清楚。”
冬禾道:“小姐,小姐……”话到此处,白敄扔下冬禾,疾步往府里奔去。
刚到离殇门口,却见一大汉立于离殇房门之外,白敄顿时警觉起来,只见那人立于门外,手中拿着一物细细观摩,神情颇为严肃,看似正在凝思着什么。
白敄悄悄上前,侧眼向房门内看了一眼,只见房门内帷帐清扬,似是无人。白敄正想进门查看,不想那大汉从后方出手阻拦,一手握剑拦在白敄前方,白敄出手挡开大汉,大汉仅用一手左阻右拦便将白敄制住。白敄大叫:“贼人,放手。”大汉往前一推,白敄便向后倒去,正好于此时冬禾赶了上来,方才接住白敄,未使他摔倒于地。
白敄刚站稳脚步,心中恼怒,刚欲挺剑搏杀,却听冬禾道:“少爷,胡大侠,你们是怎么了?”
胡坴听闻道:“白齐的儿子怎的就这么点能耐。”
白敄脸上显是怒气未消,将手中长剑丢给冬禾,上前双手抓住胡坴双肩,脚下运力,欲将胡坴摔倒于地,但是胡坴仍是纹丝不动。白敄亦是不放弃,使足了劲,咬牙蛮力相搏,于此时胡坴双脚有所偏移,胡坴侧手将白敄一推,白敄受力偏向房门,便推门而入,只听胡坴道:“去看看吧。”
白敄见门外胡坴已缓步离去,方转身入内,疾步至床前,掀开帷帐,只见离殇脸色苍白,唇色无血,神色微有痛苦的昏睡在床上。白敄此刻心方才静了下来,轻轻坐于床边,伸手抚上她的额上,只觉额头微烫,白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收回手,只是静静的看着离殇。
冬禾在胡坴走后才进了房门,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只是扑通跪在地上,低声道:“少爷,冬禾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小姐。”
白敄没有看他问了句:“爹和娘呢?”
“老爷和夫人都出了城,昨夜守城门的王路子去报信了,快回城了。”
“嗯……”此后白敄便不再说话,冬禾跪在原地心中万分难过,这时他到宁肯白敄骂他几句,打他几下,这样都比不说话的好。
正当冬禾还自责万分时,只听白敄道:“冬禾。”
冬禾似是得了天大的喜事忙抬头仔细听着,白敄接着道:“你起来吧,这事怪不了你,将这一城老弱妇孺丢下,本就是我的错。”
“少爷,这不是你的错。”
白敄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小姐现在还烧着,你取大盆水来,再细细告诉我小姐是怎么生的病,病源在哪儿?”
冬禾听闻,刚刚才停下的泪珠又不停的流下来,道:“少爷,小姐不是病了。”白敄听闻立刻回头看向冬禾道:“不是生病,那小姐……”冬禾不敢看他,低头哽咽道:“小姐被箭射伤了,昨夜流了好多血,胡大侠怎么止都止不上。”白敄听到这儿转头看向离殇,看她脸上略显痛苦的神情,方知是伤口疼痛所致。白敄刚想掀开棉被看伤口如何,手却顿在半空,停住了许久方才放下,问道:“后来怎样?”
“胡大侠不知给小姐喂了什么药,血才止住。”
“上药了吗?”
“上了。”
“家中女眷呢?”
“小姐让她们都随老爷出城了。”
“这城中只剩你、胡叔和离殇三人?”
“是的。”
白敄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又问道:“冬禾,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冬禾连忙道:“少爷,自从你走后,城内人心惶惶,我们没有一天不是担惊受怕的,多亏了小姐和老爷,处处安抚,处处谋划,前几日胡大侠来拜访老爷,我们才得知郕军已离城不远,小姐便命人缴收了城内所有的火硝、硫磺、木炭及烟花爆竹,堆放在城门大街两旁的商铺里,想引敌军入城一举炸死郕军,昨日小姐让老爷带领城中百姓已经出城,原本留在城内的官员也被小姐派出城去,郕军到时小姐便一个人出了城门,回来时小姐胸口便中了箭。少爷,冬禾对不起你。”说着冬禾又咚咚的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白敄听到这里又道:“回来后,是胡叔拔的箭,治的伤?”
“是。”
白敄又看了眼昏睡中的离殇道:“好了,快去打水,小姐还烧着呢。”
冬禾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的冲灶房跑去,独留了白敄在房内。
白敄伸手抚上离殇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宇,口中小声的道:“这个傻瓜,何苦如此苦着自己?”眼底的温柔与心疼显露无疑,段不似一个哥哥对妹妹所该有的神色。这种情感在白敄见到离殇的第一眼时便已经种下,然而从离殇夜夜呼唤的名字中白敄将这份感情深深埋下,有些东西埋得越深,生根发芽的越快,越难拔出。
白敄一直守在离殇的床前,直到离殇的烧退下,白敄才悄悄的离开。
一出了房门,白敄疾步往后院走去,穿过长廊,眼前四合院内白梨树下,一男子正背对着白敄,立于树下,白敄上前,抱拳躬身道:“胡叔,先前侄儿无礼,还望胡叔见谅。”
胡坴转过身来,道:“十五年未见,你小子比先前健硕了许多。”
“当初多谢胡叔教我强身练体,白敄方才得以保命,从那之后白敄不敢懈怠,每日皆按胡叔的教导勤恳练习。”
“看你现在手握利剑,也习得一身武艺了吧,”
“胡叔,白敄已然练得一身铁骨,何以不习武以报效国家。”
“如此说来,你已是一身好武艺了。”正说着,胡坴右手急速抬起,随手便将白敄右侧佩戴的利剑抽出剑鞘,剑柄至白敄抱拳之处,向上一抬便将白敄手掌松开,白敄顺势握住那柄利剑。随即胡坴从身旁折断一枝树枝,白敄还未反映过来握剑之手便被胡坴手中的树枝带动,连舞出数个剑招,随即白敄心领神会,不仅握剑之手连带着身体都随着胡坴的指点,刚健有力的使出一套剑法。
胡坴仅使了一遍便撤力,微一点地便已经立于树上,看着树下白敄一招快过一招的剑势微微点了点头。白敄将胡坴刚刚教导的剑招从头至尾的练习了数遍,直到白敄觉得对此套剑招熟悉之时方才停下。
白敄向树上胡坴所在的方向跪下道:“谢师傅传授。”
胡坴即刻回到地上欲将白敄扶起道:“起来,我教你剑招并非要收你为徒。”
“师傅,十五年前你教我强身健体,并未传授我武艺,那时你不肯收我为徒,我只道师傅嫌我愚笨,现在师傅传我剑术,何以还不肯收我为徒?”
“你先起来,你、我并无师徒的缘分,这套剑法你先用着,每日勤加练习,将来必有大用。”
正说着,胡坴手扶在白敄手肘之上,白敄直觉膝上似有无尽的力量将其托起。白敄知晓强求不得便也作罢,只是恭敬的站于一旁。
胡坴又道:“你现在何处供职?”
“小辈不才,现在北候府中当一名谋士。”
“你此去借兵可是去向北候所借?”
“正是。”白敄心中煞是疑惑,白敄前去借兵只有家中亲眷及苏公子近亲得知,何以胡叔会知晓?再者胡叔怎会在自己家中,还救了离殇?城外部队真如冬禾所说如此轻易便退兵而去?种种疑问在白敄心中不得答案,然而此刻白敄也无人可问。
只听胡坴又道:“速去领兵入城,切勿失了你妹妹为你所挣得的机会。”
“是。”白敄立刻启身去往城外,城外精兵驻扎,白敄入城之时先于城内探查了一番方才回府,那时已将消息用信鸽传出,此时出城,白敄未走多远便见苏公子已带领大队人马奔往氏城,氏城转危为安。
胡坴见白敄离去的背影,手中不禁又拿起放于胸前的箭柄,这箭柄便是从离殇伤口内取出。这短短箭柄从上至下,足有千米之远,从如此远的距离射出,再加之自己八成的内力却也未能挡下,这令胡坴对射箭之人的武艺修为吃了一惊,胡坴暗想此人武艺不用多时便会远超自己,倒时天下无人能敌,想到此处胡坴的眉头不禁凝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