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榜后的第五日,城外30里地上炊烟渐起,远远地观察兵送来急报,郕军已到城外,听闻此番消息,离殇急命士官封锁消息,并令冬禾将城内百姓尽数从南门输送出去。
于此时离殇来到书房,此刻白齐手握纸卷,满眼的哀痛,双手不住的颤抖。那白色纸张之上所记录的皆是连日来冻死百姓的名录。离殇叫了声:“爹,您又在看名录了。”
白齐无不哀痛的道:“我乃百姓的父母官,却置百姓的死活而不顾。”
“时局所迫,爹爹切莫过于哀痛,此刻还请爹爹带领百姓撤出氏城。”
听闻此话白齐方才将目光从纸上移开,抬头望着离殇问道:“可是郕军到了?”
“已在城外50里,还请爹爹先带百姓出城,离殇于后带领城内官员出城。”
“不可,殇儿是想独自留下。”
“爹,殇儿会与您一起走,只是不是现在。现在只能请您带领百姓先走,您若不出城,百姓将由谁带领?如此出去百姓只会四散成为流民,到时性命难保,归途遥远。爹爹可先带百姓出城,待到安顿好百姓再行折回,带领官员出城,府内之人也随父亲一起,在父亲折返之时,母亲可暂代父亲之责,安顿城外百姓。”
白齐思索了片刻道:“嗯,唯今只能如此。殇儿可要当心。”
“爹爹放心。”
片刻之后,白齐便张出榜文。此后约莫半盏茶儿的时间,百姓便齐聚于南城门口,由白齐带领从南门出城。半个时辰之后,离殇又命冬禾将城内官员集结一并送出城去。城内便只剩下离殇、胡坴与两名守门的老衙役,冬禾在传达完命令之后便又折回。离殇知晓,劝冬禾不动便只得留下冬禾。胡坴隐于暗处,两名衙役守住城门,传予冬禾点火之责。
离殇在布置完这些事情之后,便回到府内,取出白齐的官袍,这袍子已经破旧,颜色泛白,补丁累累,若不是是件夏衣只怕白齐也一并送了出去。
离殇披于身上,将长发束起盘于头顶,带上白齐的官帽,取出纸张,凭着往日对周围事物的熟悉,离殇提笔如飞。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离殇方才到城门之上静静听着远方的动静。
时间过得极其的漫长,本是蓄势待发的箭,却偏偏在这弓弦上静等了一个时辰。日头已经晒到头顶,在这冬日,照得人浑身犯懒。若是在平时,只怕离殇已经窝到棉被里再睡上一个回笼觉,但此刻任这太阳如何温暖,离殇紧绷的心也不曾松动过。
心弦突的被弹动,离殇侧耳,确定自己听到的确是真的,离殇收紧怀揣在怀内的卷轴,缓步从城楼上下来。
片刻,郕军的大军渐渐显露出来,军旗摇动,骑兵于前,步兵跑步于后,正方一将军身披红袍,铁甲加身,微从红袍内露出来,一把巨刀侧挂于腰旁,气势汹汹朝城门而来。离殇此刻已来到城门之后,听着这部队前行的脚步声,离殇心中隐隐打鼓,这只队伍训练有素,段不像传闻所说那般散漫。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离殇又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卷轴,命老兵打开城门。
刚打开城门,一阵黄沙铺面而来,离殇已是背弓着腰,双手朝上捧着卷轴,此时离殇不禁闭上双眼,待黄沙停下,离殇方才碎步向前,躬身小步向前将卷轴献上。郕军此刻已是在氏城城门外列队整齐,一切蓄势待发。
离殇走至城门外十米便停下脚步,躬身等待前方将领纳降。将领毛客钟大手一挥,一名小将便匆忙上前伸手接过离殇手中的降书,回往战马前,毛客钟将卷轴摊开,仅微微看了那么一眼,便顺手将卷轴扔予身旁的小将,并未命部队前行却也并未退去。
离殇此刻又从怀内取出另一卷书卷,摊开躬身敬上,毛客钟并未再命人前去取卷,只是静坐于马上,离殇小步向前,走的破快,仅一会儿便来到马前三十米,离殇并未抬头,只是缓缓将手中卷轴展开,随着卷轴铺开,一幅山水河流图渐渐显出,定睛细看,山河之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字体,这一副明显是氏城的地形山河图。
此图一出,氏城投降之诚已示,毛客钟此刻方才向身旁士兵微微点头,那士兵忙跑上前去,接过离殇手中卷轴,疾步小跑回原地,毛客钟接过卷轴,展开观摩一番,离殇一直半弓着腰,以示恭敬,此刻不仅背部酸痛,连颈部也觉僵硬。
正当离殇心中暗沉之时,毛客钟驱马向离殇之处走来,马蹄步步沉闷,每落一下,都似闷雷般震动着离殇,离殇碎步向侧旁移开,让开前方道路,此时她不禁又向下低了低头,似是在逃避又似是在给自己鼓气。
毛客钟离离殇所在之地不足十米之时,离殇突觉一股冷气从左前方直向此地激射而来,离殇还未反应,只觉左肩部巨疼,脚下不稳,便从左侧栽倒下去。
这一下惊了毛客钟的马,马匹一声长啸,正欲急速狂奔,被毛客钟生生止住,这一下马匹已向前奔了数米,已是来到离殇眼前,离殇侧倒之时官帽脱落,长发虽未散落,但一张皙白的脸庞显然暴漏了她假城官的身份。
离殇此刻肩部疼痛难忍,对眼前发生的事情难以顾及,只是将右手按住左肩,这时离殇才发觉,没入身体内的是支箭羽,此刻箭不知被什么击中,从中间折断,泄了不少的力,只留箭头处射中离殇。然而即便如此箭所射中之处也仅偏离了离殇的心脏一点。离殇才微微抬起身来,一股劲风从面前略过。离殇不想刚刚那一会儿,毛客钟已驱马而来,一柄大刀顺势向离殇颈部砍去,这一下力道颇足,若被扫过,定是当场毙命。
于此时胡坴及时从离殇后旁出现,一柄利剑从离殇颈后穿出,架开毛客钟砍来的快刀,刀剑相撞,声音清脆震耳。听闻此声,离殇方才警觉四周,疼痛之感虽未减弱,但意识已从刚刚突发的情况中恢复,便立刻细细观摩着周围的环境,分辨着前方胡坴与毛客钟刀剑相搏的声音。
胡坴的剑显然快于毛客钟,毛客钟骑于马上虽然处于上风,但灵活性不够,毛客钟刀刀狠辣,但均被胡坴一一躲过。
胡坴剑起回击,一剑快过一剑,毛客钟招架吃力,连马匹也随着毛客钟往后退去,于此时毛客钟又露出一个破绽,胡坴显然看见,正欲强攻之时,左侧前方之处又连连强射出三箭,与刚才射来之箭,箭势一样,胡坴立刻收剑挡住箭羽,只听砰的一声,剑抵住箭的来势,另两箭跟随而至,射向胡坴两侧,胡坴撤剑,向左翻转侧身,抵住来势的箭便直插到地上,手中长剑又扫开另一箭,胡坴安然站于侧方,定睛看向射箭之处。
只见左前方三百米开外,有一十米左右高地,高地上一人骑马立于高出,雄姿伟岸,英气蓬发。马旁还另有两人均骑马于旁,一人身侧佩剑,背后背着箭囊,另一人未执一物,只是静静骑马于旁,此刻当先那人又再举弓,一旁佩剑那人便从背上箭囊内拿出一箭,双手奉上,递予那人。
那人又射一箭,直冲胡坴,胡坴已有准备,举剑一挥,来箭便被辗成两截,直插于地上。胡坴有箭羽阻挡,便对毛客钟有所疏忽,毛客钟乘此机会骑马返回阵中,胡坴见状忙想上前阻拦,但山上那人又连射几箭阻住胡坴。胡坴上前不得,心中气恼,伸手拔出地下箭羽,回手一掷,那箭直飞回射箭之处。
那高处离胡坴上下相距有一千多米,那人立于高地,顺风而下,加上那人力道内力强盛,自是锐不可挡,连胡坴八成之劲打出的石子,也只能将箭折断,但折断的箭头仅是偏离了一点仍然射中离殇,这确实令胡坴吃了一惊。这一次胡坴用足内力将箭回掷,此箭虽逆风而上,但并未有任何影响,以千钧之势急射向骑马之人。
那人并未在意,见山下毛客钟已返回阵地,便骑马反身离开,心想那人离此处如此遥远,又从低处射往高处,那箭无论如何段不会射中自己,不想那箭片刻便到了跟前,力道丝毫不减,那人身后佩剑之人,忙抽剑阻挡,手中之剑却被生生震掉,箭穿射过去,偏了方向,却射中领头之人身下马匹,马匹长啸一声,那人立刻飞身离开,马匹倒地而亡。
此刻那三人均吃了一惊,对山下掷箭之人颇为佩服。
再看山下,毛客钟回到阵营,立刻下令千名弓箭手准备待续。胡坴眼见前方大势不妙,忙回身,搂住离殇,此刻毛客钟已下令射箭,箭似雨般射向胡坴、离殇二人,胡坴一边挡住来箭,一边扶住离殇,施展轻功离开原地。
胡坴刚带离殇进入城内,避开城门前侧,将离殇放于城墙旁,正欲起身关闭城门,离殇忙伸手拉住胡坴道:“胡叔叔,别关城门。”胡坴看离殇脸色泛白,左肩血渍不断渗出,头上大颗的汗珠滴落,大口喘着粗气,知晓此刻在不施救只怕性命难保。便低身抱起离殇,离殇却抓住墙壁道:“不,胡叔叔,等等,等等。”胡坴不言,见她于此刻还在关注城外动静,不禁对离殇泛起一丝敬意。
城门外毛客钟见城门依然大开,高地处濮阳子禅射箭提醒,暗想城内探子回报想必不假,方才下令退兵。
离殇隔着城墙听到门外大军撤退的声音,方才松开扒住城墙的手,胡坴低头才看见离殇已是闭上双眼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