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你存在我的城市,欣赏我无缘相会的风景,寻你踪迹,在远处拐角,想要挽留,紧捉不住,你挥一挥衣袖,甚是洒脱,留我独自一人,不停追问,我不配爱,或是被爱。多年以前,似曾相识,场景入梦,真幻不分。
又梦见了齐皓,距离上一次已经半年了,原来已经半年没有做噩梦了,记得精神最衰弱的时候,只要不停念着那个名字,念着念着就安心了,累着累着就睡着了。而现在,爱着爱着竟也放下了。
神经衰弱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于我而言,它曾让我渐渐分不清真实与虚幻,晚上尤为严重。睡觉的时候常常感觉自己被东西挤着,可以清楚的感受它推你所用的力道,也可以通过肌肤触碰来感知,它并非是人。以为这是自己在做梦,却可以看清屋子里的一切,熟睡的同学,昏暗的路灯。索性坐起不睡,不明音源的声响又将自己悬着的心推向顶点,鼓起勇气走到门外,空无一物。它可能躲在墙里,它可能就在我的身后。整整一年,自己都沉浸在半夜找它的梦魇里。
程然很好,对我很好,彼此相敬如宾的,听起来可能很讽刺,但是相敬如宾没有什么不好,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们的一生,结婚生子,相伴而终。只是他再也不拉小提琴了,那曾经让我放下一切的小提琴声再也不会响起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记住它的旋律就已永别了。只记得那是一首非常好听的曲子,在自己一步步迈着台阶走向顶楼,懦弱到想放弃一切的时候,楼道里突然响起了它那孤傲却又倔强的旋律,不自觉遁声而去,诺大的教室,一个观众也没有,却仍然不妨碍他的发挥,想要推门而入,却发现无法打开,原来不是没有听众,只是他的世界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装饰品。伏地而痛哭,那种绝望的心境,即使现在只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同情万分。也许是感觉被打扰了,他放下小提琴,打开了门,留下一条门缝。
轻手轻脚地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失恋,学业荒废,父母漠视,自杀未遂被同学们视为心理有问题而远离,一时间过往种种似找到出口般,齐现心头,转眼间已泪流满面。他似乎并未因此插曲而分神,依旧旁若无人的练习。许久之后,久违的感到了腹饥,从包里拿出不知何时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面包,边哭边啃起来。久雨逢晴,绚丽的夕阳终于撕开了厚重的枷锁,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即使阻止不了西沉而去的命运,也要在最后留下优雅的弧线,我何尝不能呢?
那天之后,每天晚饭时刻我都会准时在那间教室看他练习,他一直都没有开过口,可能甚至都没有留意过我的存在,只是教室的门再也没有上锁。
转眼已经高三开学,脱离了微胖队伍,学业也在循序渐进的稳步提升。我变成了一个有梦想,有朋友一起开怀大笑的正常的女高中生,时间已然淡去了所有痕迹,每个人都太渺小了,渺小到自己的事情最终只会被自己所记住,而我,非常感谢这样的渺小。晚饭铃声刚敲响,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奔去那间教室。翻窗进入被禁止入内的科学楼,蹑手蹑脚的爬到五楼,疾步走向目的地,却发现空无一人。一天,两天,一星期,一个月,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苦笑,他,可能已经毕业了吧。还没来得及道谢甚至问他名字,只知道他应该是艺术班的,也只有他们能用的了这禁止入内的空教室。
再次见面的时候,竟是在大二的运动会上,他是数学学院的长跑选手,我是后勤志愿者。之后的之后,我们顺其自然的走到了一起。惊讶于他惊人的变化,没有了记忆中纯粹的模样反而变得那么轻浮,放弃了小提琴反而学起了毫不相关的数学,明明应该比我大一届现在却和我同为大二学生。一切的一切我始终都没有开口问他。我们的恋爱仿佛直接跳过了热恋期,但是也并不比其他的情侣羁绊少,我们有属于我们俩个人的秘密基地,我们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联系方式,我很喜欢这种方式,可是有的时候也会觉得还是少了些东西,又或许心中缺少的那块,是他永远填补不了的。距离上一次他约我已经两周了,这种柏拉图式的恋爱相处早已为我们所习惯。只是他这次一改往常,直接在我经常坐的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座位上给我留了手写信件,还让我带一些水养球去我们的秘密基地。
习惯于什么都不问的我,依约带去了东西,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出现,不知不觉就睡在了吊床上,接着一股难受感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黑暗狭小的的空间里,想要动弹却动弹不得,拼命挣扎,触碰到处只有软绵的触感和低沉到忽略不计的回响,呼吸越来越困难,胸部挤压得越来越难受,程然,程然,你在哪呀,快来帮帮我,齐皓......
也许是祷告起了作用,在眼睛完全闭上之前,箱子被打开了,我看到了程然的脸,我好高兴即使完全说不出话。他慢慢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起来,然后将一个绳索缓缓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接着自己就被一点点吊起来。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熟悉的难受感再次袭来,麻木的看着徐徐拉绳子的他,好想开口问问他为什么呀,可是什么都说不来。我努力的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我想知道的,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机械完成自己的工作般,没有丝毫的犹豫。
最后的最后,他似乎在说些什么,而我已然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过往种种似回放般在眼前一闪而过,甚至还有我曾幻想过的我们的未来,渐渐地,我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