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而起,段风贤遵照他父亲的遗愿将其火化,成了空气中飞扬的风沙。
等那火烧尽了,他把烧尸留下的骨灰收拢盛放在一个坛子中,将之埋在了九嶷山那一片生长旺盛的香樟树下。
他父亲曾说:“愿死后成为九嶷山的一抔黄土,滋养这片土地的万物生灵。”
现在如他所愿,他躺在这块冗厚的尘泥之下,化作了山体的一部分,这山中的树木汲取他生命的养分,千百年后也将继续荣枯。
段风贤站在风里默默祷祝:“父亲,但愿你的生命化入这山上的片片绿叶,守护这山中万千生灵。”
段风贤本姓白,但他现已遵照他父亲的遗命改为段姓。这实在是无奈之举,试想有谁肯背宗弃祖另投别姓,可是父命难违,他心里即使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冠以他姓了。此后他将托庇于他师伯的羽翼之下历世。
他父亲白胜海在江湖中籍籍无名,但他的师伯段刑山却声名显赫。如若有人问起武林中年高德昭的前辈,自然首推武林中泰山北斗的少林派与武当派的掌门人无觉禅师与玄素道长,可要说到可堪与之相匹的后辈,大概便要首推段刑山了。
段刑山还只四十余岁,无觉禅师与玄素道长成名之时他还没有出生,而今英雄长于少年,段刑山成了后一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年少之时四处游历,十八岁在阴山创派,一个人书剑飘零,二十几年间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阴山外派”发展壮大,俨然要与少林、武当并驾齐驱,超过了那些自诩名门的其他宗派。
段刑山与白胜海乃是一师所授的同门师兄弟,二人一时瑜亮,难分轩轾。只是追求不同,才有今日之别。
白胜海自知必死,想到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存世的艰难,欲要他托庇在师兄段刑山门下,可那本泣血而成的《补遗述》定会成为他人之物。此书乃是自己毕生心血之所聚,其中的精微奥义若无名师指点,只怕段风贤年轻识浅,领会不到十之二三。于是他心生一计,不若大方相送,段刑山膝下无子,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他,他必定会倾囊以授。自己的心血虽然拱手让人,可最后终将回到自己儿子手里。
段风贤还是个弱冠少年,自不知白胜海此举的深意,见他父亲临终时将自己逐走,说他从此归于别姓,不可再居于这九嶷山上。更何况他父亲有书信需要给他师伯,他只好将日间所穿衣裤包了一大包袱,又用另一个稍小的包袱单独包了《补遗述》和那封信,从湖南永州北上阴山,去完成他父亲的遗命。
此行可谓千山万水,第一次出远门,从湘入鄂,一路所见都觉信心,段风贤也异常兴奋。
这日刚越湘境,进入湖北,他走了半天,已走的精疲力尽,看见路左有个茶摊,段风贤过去坐下,对茶博士道:“来壶茶。”
茶博士一听他的声音不是本地口音,这里是湘鄂交界之地,每天不知有多少人从湘入鄂,也不惊奇,操着半熟的普通话问道:“客官是从湖南来的?”
段风贤见茶摊上坐着一伙人,便微笑不语。那茶博士见他不说,也便走开去招呼别人。
过了一会儿,那群豪客起身走了,茶博士又来给他添茶倒水,这时候正是一个空档,一个人都没有,段风贤便道:“你怎知我是从湖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