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的每天一样,晚饭后奚同年都会在书房中静坐冥思,从暮色初降到夜色阑珊,他几乎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张太师椅里。
今天他也照旧坐在那里,吐纳了一会儿便闭起眼睛。可是近些天来的事情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他静坐许久都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游思无踪,不可收拢。
奚同年撑持了片刻,还是无法入定,便长叹了一声,长身而起。觉得口中焦渴,去书桌上拿起茶碗,揭开一看,可是里面却只有些泡得褪色了的青绿色叶子,那茶水已许久未换。
他拉门出去,见门口无人,于是四顾喊道:“松明,松明,你去了哪里?”
一名男仆从转角的阴暗处匆匆跑了过来,奚同年一瞥之间,看到一个人影从廊下借黑走了,看身形是个婢女,那男仆慌里慌张的向后瞧了一眼,见人已不在,这才回头垂首说道:“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若在平时,奚同年必不会轻恕这样擅离职守的行为,而与婢女厮混也属大罪,可现在他已无心追查,只觉得口中焦渴,于是催道:“快去俨俨的泡壶茶……”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声音说道:“不必去了,我已为老爷备好了。”
只见一个珠围翠绕的妇人随声款款走了过来,在她身后跟着一双婢子,二人手中各捧了一个托盘。
奚同年赶紧迎了上去,牵起那妇人的手,神态亲昵的道:“若玫,叫婢子们送来也就是了,你何苦还要亲跑一趟。”
那妇人是奚同年的发妻俞若玫,她听后并没说话,而是径直走进入了书房,对身后那两个婢子道:“把东西放在桌上。”
两个婢子依言将托盘中的一个瓷碗和一把紫砂茶壶轻轻放下,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俞若玫走到桌边,拿起瓷碗送到奚同年的手中,道:“这是我亲做的冰糖燕窝,老爷吃了它吧。”
奚同年接了道:“夫人何必亲自动手,叫府中的厨师做也是一样。”
俞若玫道:“厨子虽擅于烹调,对老爷却不能时时用心。我见老爷自从鲁地回来便心绪不宁,便来看看。”
奚同年舀了一勺燕窝放入口中,他知道俞若玫想说的是:“此刻你本该是在冥想的,可却无法如从前一样静下心来,究竟何事如此?”奚同年不动声色的道:“这片土地我们已生活了多年,离别在即,心中略有不舍,倒叫夫人担心了。”
俞若玫坐入椅中,看着他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上面的政策如此,为之奈何?”
奚同年放下手中的燕窝道:“夫人说的对,是我过于执着了。”
俞若玫又道:“人孰无情,可老爷也千万要保重身体。即便不在此地,丹心眷顾,保哪里的百姓不是一样?”
奚同年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
俞若玫站起身来又将那碗燕窝端起来道:“老爷将这燕窝都吃了吧,我先走了,不打扰你思考了。”
奚同年接在手中道:“夫人走后我便吃完。”
俞若玫指着那个紫砂壶道:“这壶中是你日常所用碧螺春,喝茶伤肝,切记不可多饮。”
奚同年道:“我听夫人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