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腾在南竹林进步神速,老大并没有急于让他执行办事的任务——一旦你不能干掉对手,对手就会要你的命。年少就遭遇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父母双亡的他并不多言,默默地干着自己该干的事,做着老大交给他的“另类任务”——给叶泉等人通信。
老大没有让安子腾去办正事,一直由他当“邮差”,不代表安子腾的手艺就差。表面上看起来他听话老实,谦虚好学,然而天赋平平,武艺一般。事实上,这仅仅是他自己想让大家这么觉得而已。
隐藏实力,不意味着没有实力。
一条狼在树林里奔跑,嘴里叼着一只快要断气的野兔。快要到肚子的一顿野餐了,兔子已经在嘴里,这条狼当然不想吐出来。但是后面紧跟着狼的,是一头豹。
狼被跟得急了,把兔子甩到一边,总不能因为一只野兔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
豹子很快把兔子给撕开吃了,有了兔子填肚子,更加精神百倍,带着嘴里的些许血迹,它继续去追狼。
对于这只体型硕大的豹子来说,兔子只是餐前的点心,狼才是它的正餐。
忙着追捕狼的豹子,忽略了它后面还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它,留意着它的奔走路线。
这双目光凌厉的眼睛,除了杀气已经没有其他表情。
狼已经没有耐心了,到了嘴的大餐已经没有了,现在还要被追杀。它决定放手一拼。
停下来的狼转过身来向豹子飞身扑过来,张开大口就冲着豹子撒脾气。
豹子没有躲避,没有逃跑,也冲上去,居然精准地咬住了狼的脖子。
用力一撕,狼的脖子上流出很多血,豹子仍未放过狼,直至狼睡在地上奄奄一息。
跟在豹子后面的人,这时候出现在豹子的眼前。
凌厉的眼神,敏捷的身手,跟平时见到的安子腾判若两人。
一脚打在豹子的头上,豹子后退了几步,安子腾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刀光一闪,匕首已插进豹子的脖子,这头来影无踪的猛兽,刚才还咬断了狼的脖子,如今它自己的脖子也被人刺穿。
豹子折腾了几下,还想反击却无能为力,往前走了几步,撞在一棵树上,树上的几片枯叶被撞得掉下来,豹死了。
一脚,一刀,这已足够结束一条猛兽的性命。
安子腾第一次杀人,是在他十八岁那年。叶泉、童若菲、沈雪瑜等人均有其他任务,无法分身。安子腾主动请缨,说希望能够证明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
老大想总要出去历练一下,人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水平,也才更容易长大,她只交代了一句,说:“等你好消息。”
天马帮已经被洗劫一空了,连马都不见一匹。这都是拜冯勇所赐,他领着他的队伍,把整个天马帮进行了扫荡,七十八岁的天马帮老帮主马培强逃出来,向萧老大求助。
说是求助,那是有回报的。老马给萧老大的回报是整个天马帮的家财——只要要了冯勇的命,给老马报仇。
萧老大知道江湖的这些帮派并没有多大的好感,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钱有好感。
冯勇在天马帮正要强奸马培强那二十五岁的小姨太,连那女人的裤子都脱下来了,把那满嘴胡子的脸往年轻的小姨太身上凑。女人怕得直发抖。
冯勇向马姨太承诺说:“只要你从了老子这次,保证你没事。”
马姨太吓得直点头,平时对着下人趾高气扬惯了的她,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
冯勇看着小姨太的身体直掉口水,用那嘴巴在她身上啃来啃去,亲完左边亲右边。
“该住手了。”安子腾这时到了他的身后。
被人打断自己的好事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冯勇停下来转过身,不耐烦地说:“识相的滚一边去!”
安子腾冷笑,说:“我在想,快要死的人了,面对这种情形下面还会不会有反应。”
冯勇把女人推开,拿起身旁的大刀就要给安子腾秀肌肉,说:“妈的把你小子收拾了喂我这把刀。”
安子腾说:“能吹牛的人多了去了,能把人吹死的人我倒是没见过。你在江湖上杀那么多人,不都是靠一把嘴把别人给吹死的吧?”
冯勇举起刀就往安子腾身上砍,安子腾闪过他的刀,刀砍在屋里的柱子上,房子都摇晃了一下,三尺宽的柱子摇摇欲坠。
安子腾这名书生般的脸孔,再次流露出杀气。
匕首已在手。
冯勇笑道:“就你那刀子,用来削水果我还嫌不够锋利。”
“这并不是水果刀,这是一把杀人的刀。”安子腾道。
冯勇的刀,砍断过别人的刀,剑,矛,也削断过江湖上无数人的手脚,连天马帮这样的帮派,也在他的刀以及几个兄弟的刀下变得灰飞烟灭。
说起冯勇的几位兄弟,人呢?已经成为了他眼中“削水果的刀”的刀下鬼。
安子腾不愿意再跟冯胡子废话了,他只想快点把他办了。
匕首一出,就要见血。一束小刀光从冯勇眼前闪过。冯勇举起大刀就挡,匕首刺在大刀的刀锋上面,寒光一闪,匕首已把冯勇的一只耳朵削下。
耳朵的主人掩住没了耳朵的一边,痛得喊了一声。他这下终于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并不能低估。
正确的判断来得太迟了,它的迟到会让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寒光又是一闪,冯勇的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刀举起就想挡住这把寒气逼人的匕首。
来不及了,刀并没有接住匕首,冯勇的心脏接住了。
马培强得知安子腾除掉了冯勇以外,心情舒畅,说话也更加客气,对萧老大恭敬不已。自己那个在少林学艺的儿子,还有当年的拜把子兄弟组建了一批人都回来跟他相见,立志重新组建天马帮,杀出江湖。
这下马培强底气足了,本来干了一辈子,事业几乎被冯勇翻了个底朝天。辛辛苦苦捞来的那点棺材本收藏得挺神秘,还要拿来给萧老大做报酬。
这买卖不划算。马培强反悔了,七十八岁的他决定赌一把。姜太公八十多还出来折腾,“我这么点不能全倒贴出来,总得给我留点养老送终吧。”老马帮主对萧老大这么表示。
反正都这么老了,这账就赖上了。
萧老大倒是吃了一惊,回应说:“那你打算给我留多少?”
“一半。”马培强说,“其实一半也不亏你了。”
萧老大问:“那帮主说的一半又有多少?”
马培强伸出了两根带有厚厚老茧的手指,作出胜利的手势,说:“二十万两。”
“消灭庞门,你赚了不下五十万两;干掉湘南三大门派,你至少收入一百万两;朝廷在闽南剿匪,你给匪徒通风报信,又给朝廷带路当向导,两边通吃弄了上百万。”萧老大给他算了一笔账,继续说,“就连朝廷给江南赈灾的一百万石粮食,也进了你家口袋。现在你说二十万两已经是你一半身家。”
“什么都瞒不过萧老大啊,这笔账算得比我都还要清楚。”马培强说,“那你意思是觉得少了吗?”
萧老大说:“难道马帮主还觉得是多了吗?”
马培强冷冷一笑,说:“这已经是你们的市场价了。”
萧老大说:“马帮主开始说事成以后释数奉上身家,后来改为二十万,您可问过我答应了吗?”
马培强说:“不答应的话,也许连二十万都得不到,大家都何苦呢。”
萧老大见马老头可以耍赖耍这样,便知道跟无赖没法交流,尤其是老无赖,匆匆离去。
离去并不。
出门之前,萧老大说:“听说令公子和您一帮拜把子的兄弟都回来了?”
七天以后,安子腾第二次来到天马帮,第一次是带着萧老大的寄托,来救这个帮派,第二次是照样是带着萧老大的寄托,只不过是来要这个帮派的命。
帮忙办事就要给按谈好的价格给钱。萧老大不能让老马坏了这个规矩,有这样的先例开了坏头,那还得了。
如果老马能够意识到,欠杀手的钱、赖杀手的账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能够想到将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那他哪怕是死,也不敢干这样扯淡的事。但是上天并不会给老赖账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天马帮的少帮主、马培强的儿子马振浪一大早被发现吊死在牌坊上。五十六岁才老来得子的马培强还没料理完儿子的后事,几个拜把子的老兄弟过得也不那么好,有两个人在山上的溪水边被发现尸体,那时尸体已经开始膨胀发臭,人们都是从溪水下游挑水回去做饭,帮里面已经有人喝过了泡着尸体的溪水,泡过尸体的溪水,再用来泡茶,又会是什么感受?
至于没死的,要么是借口家里出事离开他,没离开他的,倒也不怕死,说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把萧老大那边给踏平了,还建议马大哥重金请回来一些高手帮忙。
贪财的人,身边当然也是爱财之人。马培强没办法了,他决定赌一把,两百万两银子,部分分给了那些不怕死的弟兄,“给犬儿偿命,事成以后肯定亏不了兄弟们!”
他们还没出发,安子腾出现了。
“这小子的人头,我用五十万两银子买下了。”马培强也不再废话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有勇夫,就有死亡。这也是马培强最后一次经历死亡,因为他也是死亡中的一员。
天马帮已经不同以往,从掌门人老马赖账开始,萧老大就已经给它宣判了死刑。陪葬的人越来越多,一枝暗器飞出,射入安子腾的胳膊,他的匕首已经落地。
放暗器的是黄文声,这老头看起来弱不禁风,却阴气十足,像是从鬼门关出来的,习惯了在别人放暗箭,普通人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能耐。
马培强想亲自要了安子腾的命,也算给自己儿子一个说法。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手了,没人记得他上次亲自杀人是多少年前的事,连他那来自鬼门关的兄弟黄文声也不知道。上次遭遇冯勇血洗天马帮,是因为冯勇给他使了阴招并遭遇重伤。然而他身体好,修为高,恢复得快。
深不可测。他未出手就已经给人这样的感觉,没有能够阻止他,他的手上甚至没有武器。
因为他的手就是最要命的武器。
一掌正要打在安子腾的印堂上,一个人,严格来说是一具尸体给安子腾挡住了,尸体中了一掌以后凌空飞起,内脏粉碎。
这具尸体的喉咙有一个枪口。
对安子腾来说,这杆枪已经很熟悉。
枪还是那杆枪,也还是在他的左手。安子腾甚至还闻到他身上还有女儿红的余香。
黄文声“啊”一声,他的手已经废了,枪穿过他的手臂,手心的飞镖掉下来。
叶泉不喜欢背后有人使阴招,又是一枪,黄文声的气管已经被挑穿,他掩着喉咙,瞳孔放大,死了。
人死得快,受得折磨也就不多。叶泉的枪从来没有慢过,枪下的人受到的折磨也不算多——中枪,断气,死,完事。
马培强对其他人说:“大家一起上!”
“下一个该你了,老头。”叶泉说。
很快这里只剩下三个站着的人,只有三个活人了,其他人已经没有机会站起来了。
三招。马培强的手心也被刺穿,他跪下来求饶,说剩下的钱都是你们的。
“你死了,你剩下那些钱也是我们的。”叶泉蹲下来,看着他说。
一把小刀一闪,正要刺向叶泉,这是老马最后一招。
刀光一闪,叶泉接住老马的手,枪头飞向老马的天灵盖。
“玩阴的人总让人特别反感。”叶泉说。
小刀落地,老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