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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再回首,已无归途

文家河被市里确认是库区,工作组开始动员拆迁搬离,搬到九龙涧那边的丘陵高地。

潍河边的老树林子,已经开始在成片的砍伐!

华丰厂供应科的采购人员,住进了文家河!

梁银丰也回来了!

文村长称病不出门,听说在家里高烧不退,像鬼上身一样又哭又唱:老林子没了,那些从文家河嫁到东岸的蝉儿,以后到哪里找家啊!

没有落脚的树了,那些嫁出去的蝉儿,再回首,已断了归途!

那些想家想的苦,硬要回飞的蝉儿,一准要落到潍河里淹死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河三匝,何树可依?

年轻的工作组长在组织拆迁!不知谁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说文家河的老百姓最看重的是龙王庙!你只要先把龙王庙拆了,文家河村拆迁就会顺利进行的的!

一大早,年轻的工作组长就带人来拆龙王庙!

文家河沸腾了!

全村的人都跑了出来,围笼过来。一大波小脚老太太硬是挤进去跪在庙前,拖都拖不走!

混乱中,不知谁唯恐天下不乱,在人群中散布着流言:“这次上边本来定下库区在双河套村,他们村和和咱们村一样,都是两河之间的洼地。但他们村不愿搬,上边也有人帮他们说话,才又来拾掇咱们村!”

燥热的空气瞬间被点爆了,人们群情激奋,龙王庙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工作组的人被围在了最里面一层,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工作组里有个机灵的小伙子,悄悄从人缝里溜出来,跑到公社报信去了!

半小时后,三辆吉普车开进了文家河,公社社长带着公安干警从车上跳了下来!

公安干警鸣枪示警,社长拿着手提喇叭大声喊话:“社员们,不要激动,要冷静!不要迷信,不要做傻事,不要犯错误!大家先回家,村干部们到大队部集合,商量一下文家河到底该何去何从!”

文家河的情况被上报到东海市政府,路市长亲自带队,带领专家组进驻文家河!

路市长进村,先去村长家,把老村长请出来。随机解散了原来的工作组,让他们他们速回原单位报到。

老村长也随即撤换了三队长,由子翔继任。子书不想出头,本来村长的第一人选是他,可他不感兴趣,村长只得作罢!

工作组在潍河沿岸各村重新开始调研!

但林子砍伐的事情继续,不过改成了间伐,伐一棵大树补种一棵小树。

月鸾到麻绳组上班,正碰上小花翎来例行为机器检修。他也听说了文家河的事,主动挤到月鸾身边说:“文家河的问题非常好解决!其实有个更适合做库区的地方,省时省工又省力!水库建在文家河确实有些劳民伤财!”

月鸾问:“什么地方?”小花翎笑嘻嘻地说:“想知道啊?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是峡山。两座山峡虽然相连,中间却是一个峡谷,把峡谷整理一下,在北面建一个拦水坝即可。”

傍晚下工后,月鸾跑到了文家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二姐月璃。

月璃第二天去了大队部,要求见路市长,村长见了大吃一惊。对月璃说:“你有什么事,让子书过来找吧!你一个女人家,不适合抛头露面的!”

路市长听说月璃求见,连忙走出来对村长说:“不妨事,她是我内人的妹妹!”

文村长惊得张大嘴巴,差点掉了下巴!

路市长说:“月璃!好久不见!进来说吧!”

月璃摇摇头:“我们出去说吧!”

路市长随着月璃走到了南坝崖下的树林中。两人沉默了一会,路市长问:“你过的的好吗?他对你好吗?”

月璃腼腆地笑笑,脸颊乏起了红晕:“我过得很好!他也对我很好!”

路市长看出,今日的月璃,已退去了往日的忧愁郁闷,变成了一个优雅美丽的小妇人。脸上的红晕犹如灿烂的霞光,明媚动人。

路市长感慨地说:“月璃,你变了!似乎脱胎换骨了!”

月璃笑笑,抬头看看曾经英俊潇洒的姐夫,已经过早显露沧桑,眼角的鱼尾纹,两鬓的些许白发,流露出疲惫和心底的伤痕。

月璃有些感伤,双眼迷蒙,语音凝噎:“保重!姐夫!”

路市长伸出手来做环拥状:“月璃,我可以抱抱你吗?最后一次?”

月璃点点头,两人轻轻相拥,月璃轻吸一口气,心中暗叹:多么熟悉的感觉,多么熟悉的味道!永别了!姐夫!永别了!慕容府的日子!

路市长抱着月璃,恍若隔世,他在心中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惜我已没有谈情说爱的资格和勇气!永别了!月璃,但愿从此后,在你心中,留一个温暖的姐夫,而不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他轻轻问月璃:“还回去吗?回华丰?或者换个地方?”

月璃微微摇头叹息:“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如今我有疼我的夫君,他给我平静和安逸!有年幼的孩子,有年迈的婆婆!我就在这里过踏实平凡的人生吧!”

路市长松开环拥的手,缓缓地说“人生何处不青山!也许,简单乡村生活更适合你!”

月璃轻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路市长虽有些依依不舍,但终还是默默跟着往回走,两人转上了回村的大路。

两人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回去的路程已显轻松!

月璃微微笑着,略显调皮地对路市长说:“姐夫,我现在作为一个公民,对市长大人提个建议!”

路市长也仿佛放下了心中包袱:“我作为市长,同意你提提看。什么建议?”

月璃笑曰:“关于水库选址的,为何不考虑峡山呢?山地贫瘠,不宜耕种,山谷空旷,几无树木。人烟稀少,地形地貌也适宜,紧邻源头,应事半功倍!可否派专家去那儿调研?”

路市长笑了!调侃道:“看来你还是不甘心,做一般的乡间小妇人。还挺关注水利建设项目的嘛!”

月璃的脸红了,红到了耳根和脖颈!

路市长大笑道:“呵!看来月璃的大小姐性子是很难改掉了,开不得玩笑啊!”

路市长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告诉月璃:“你放心吧!很多专家也提出了这个方案,我已经上报到上级部门,请求再派人员过来,进行三审定案!一定做到既省工省力,早日修成水库,从根上解决旱涝灾害,有利民生发展,也考虑老百姓情绪和历史因素,尽量做到两全其美!”

月璃感慨叹曰:“到了农村才知道,农民物质生活艰难,精神生活也匮乏。保护龙王庙是祖辈留下的传统,也是自然环境所致。潍河在当地老百姓称之为坏河,年年大水泛滥,肆虐百姓、吞人噬物,百姓苦不堪言,既爱又恨。当年在齐鲁大学时,陈教授曾带领我们东海籍的学生,对潍河做过一次社会调查。仅近代历史上自1920年始,就有1931、1939、1940、1946、1950、1957七次大洪水,沿河村庄被冲走是常事。现在治理潍河水域,为沿河百姓造福,自应因势利导,不能逆势而为,遭百姓反感。”

路市长停下脚步注视月璃:“你的性格如果像月姝,坚强明朗一些,将会有怎样一番大作为呢!你明明胸有大志,老天却付与你一个柔弱胆小的性格!真是天妒红颜,造化弄人啊!”

月璃苦笑:“这就应了纳兰容若的那首诗了:“空有凌云志,锦袍未曾开。红鹄飞千里,唯有星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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