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市长的目光有些抽离,似是又想起了其他。
须臾方问:“我还有一事不解,不知你是否知晓?”
月璃抢过话头笑曰:“让我猜猜?是否是文家河村和双河套村的宿怨?”
路市长也笑了:“月璃之聪明无人能比!”
月璃会心一笑:“我也好奇,恰巧前几天问过婆母和子书。”
于是月璃边走便娓娓道来:“潍河古时也叫淮河,沿岸有个美丽的传说:待要看好孩,一溜淮河沿!这好孩就说的是俊哥美眉。
两岸水美林丰,形成一个自然的小气候,堪比江南水乡,少男少女个个生的明眸锆齿,眉眼清秀,皮色红润白皙。
乡风民约尊师重教,村村有学堂,户户有学子。
大户人家生财有道,乐善好施,名闻朝堂。
俊哥如善良多情的柳毅,为洞庭龙女千里传书;美眉如月中嫦娥,碧海青天夜夜心!”
路市长适时插话调侃:“日日长饮潍河水,村姑貌美赛嫦娥!赶紧书入正题吧!这文家河与双河套相距二十里,林地不接壤,鸡犬难相闻。怎会起了冲突?”
月璃不急不躁曰:“当日我也曾有如此一问,你且耐心听我叙说!话说到了清朝乾隆年间,诸城的刘统勋,少年得志,官拜工部大臣,成为朝廷的肱股之臣,却尚未娶妻。朝堂上下,刘府内外,说媒送女的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其父刘棨找人卜了一卦,卦签是‘媳子宜二八豆蔻潍水西岸之女!’
遂自京城捎信回乡,托青州府尹遍访西岸适龄之女。文家河与双河套两村各有一名女子被选中,难分伯仲间,恰巧那年潍水汛期,水患又至。一夜之间,大水冲了双河套,那女孩不知所终,文家河之女无悬念嫁入刘府。先在诸城老家完婚,有子后方能进京正式入主刘府。”
路市长再次插话道:“想那刘棨卜卦是假,逃避官场联姻是真!”
两人走走停停,月里继续叙述道:
“这文氏夫人也算争气,头胎一举得男,乾隆帝封了文老爷一个员外郎的长袍马褂。
百岁大庆,恰逢刘府老夫人八十大寿,乾隆准假,刘统勋回家休假三月。满朝文武百官纷纷涌来山东祝贺!清朝实行冠服制度,大日子这天必须穿上官服,否则犯了大不敬罪,要杀头的!
文家河距诸城逄家庄百余里,中间必经夹河套。文老爷一行人提前一天骑马赶往诸城,到双河套过渡口时文老爷马失前蹄,被跌落在地,人马均受伤,只得落宿一夜,明日再走。
那文老爷为人谨慎,恐怕弄污弄皱冠服,第二天去刘府拜寿时惹人笑话,给女儿丢脸!因此上出门时身着便装,将冠服用一个包袱包了,背在身上。
文老爷入住驿站后,将包袱仔细放在枕下,方躺身歇息。
第二日天刚放明,文老爷起床更衣,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包袱了!冠服竟然不翼而飞,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季节尚还在汛季中,双河套进出需经过唯一一个渡口,昨日天黑风高,渡口停摆,今日天色尚早,渡口未开,偷冠服之人应尚在村中。
文老爷出门在外,身边只有百两纹银,悉数包好,去村长家拜访,请求协助,承诺日后必将重谢。
未料到那村长竟然冷嘲热讽:“文老爷年老糊涂了吧!双河套人若做贼不偷你银两,偷你个旧衣服作甚!你文家有钱有势,长得人高马大,衣服都是量体裁衣!我们双河套人门户低,身量也小,又在水里窝惯了,穿上那衣服岂不成了猴子学样!
您老别是高兴过度,出门走得急,忘在了家里!赶紧派人回家看看才是正理!想这皇帝老儿也是小气,送你套衣服吧只送一件,若送两件,文老爷就不至于慌急失态,诬人为贼了吧?!”
这村长下了逐客令,文老爷只得告辞而出。与弟兄们商量,速速出了双河套,派一人前去刘府送信,其他人在渡口守候,凡出渡口者搜身盘查,也顾不得许多了!
亏得文家男丁习文弄武,众人皆有武艺傍身。过渡口之人也寥寥无几,看文家兄弟虎威,众皆害怕,纷纷接受搜身盘查,快快脱身为上。
刘府得信,大吃一惊,忙派出家丁,并联系青州府衙,速派官兵搜剿。
带队官爷到后,将双河套团团围住,挨家搜查,一无所获,眼看日近中午,只得将人赶往渡口前空地。那官爷晓示众人:半个时辰内将冠服交出,奖励千两白银,此事以后绝不追究;半个时辰后若不交出,将开刀杀人。
半个时辰后,仍无人相应。那官爷本想区区草民,吓吓即得。如今闹得这阵势,真真是骑虎难下,只得杀鸡儆猴,先把站在一边冷笑的村长杀了!众人哗然,仍仅是躁动,无人出首。事情僵持到这一步,那官爷也无法收手交差,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砍人。
被砍死的人随即扔进河里,河水变成一片血红!惨不忍睹!一直僵持到黄昏,双河套村民被血洗大半,才有一少女闻讯赶来,制止了这场惨烈的闹剧!”
路市长表示出惊奇:“哪家姑娘这么神通,难道是乾隆的长公主?”
月璃摇头:“婆母说就是竞争宰相夫人,又不知所终的那位双河套姑娘!
原来是她自己逃走了!她是个有主见的姑娘,爱上了峡山的一个山里后生。他父母贪图刘家富贵,生生拆散,逼她嫁入刘府,声称做二夫人都行。那姑娘一气之下逃了出去,与那山里后生在山谷里藏身不出。双河套人遍寻不着,以为是被文家河人算计了,才导致了偷冠服拒不交出,本想报复文家人,却遭涂村的惨烈一幕!
赤红的河水向上蔓延,一直蔓延到山谷地带,也是天意,那姑娘如遭警示,骑马飞奔而回!村人见姑娘现身,才知冤枉了文家人,羞愧交加,只得交出了冠服!
自此以后,两个村庄的人彼此种下了仇怨的种子,不来往,不交结,不通婚!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文家河的老辈人常叮嘱年轻人,路过双河套时一定小心谨慎,不住宿,不吃饭,不单行!
听说常有落单的人无故失踪,几天后尸体飘回文家河,怀疑被人所害。”
路市长追问:“那个姑娘后来怎样了?”
月璃叹曰:“那个姑娘也是烈性子!看她父母已经被砍杀,全家遭遇灭门之灾,自觉无脸苟活于世,也在当日跳河自尽了!那个山里后生闻此噩耗,把一对小儿女交于父母,也来到双河套跳水殉情!”
路市长感慨良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潍水儿女自古多情重义啊!”
两人边走边说,慢慢走到了村口!路市长伸出手来,握住月璃的双手,声音凝重地说:“再见!月璃!要珍重自己!”
月璃也不由眼圈一红,语音凝噎:“再见!姐夫!保重!”
远处有两双眼睛,在不同的角度,怀着不同的心态,做着不同的表情,在悄悄跟踪着他们,注视着他们俩的一举一动!
一个是梁银丰!阴鸷的眼睛,羡慕嫉妒恨的心态!晦暗不屑的表情!
一个是黑衣人!那个神秘的看林人,感伤感怀感叹的心态!忧郁沉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