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鸾到麻绳组请了假,就往南坝崖走了。往九龙涧方向本应西行穿过驸马营村,路好走一些。但月鸾想稍微偏移一些路,到南坝崖那儿采些花草,给月璃房间里插花,月璃喜欢插花,月鸾常常隔三叉五的采撷回去。
月鸾不一会就采了一捧花花草草,忙低头急着赶路。因为走的急促,手心里浸出汗来,脸蛋儿也绯红。刚转过坝崖拐过机耕道不久,迎面就来了两个人,一个挑担,一个抱着胡琴。月鸾忙侧身避让,两个人走过去,月鸾偷偷看了一眼,引不住笑出声来。
那高个是个少年郎,也就十六岁左右,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像根竹竿,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好像连胡琴也抱不动。
那少年却也恰好笑着回头,看向月鸾。发现月鸾也回头看他,就停下脚步说:
“哎!大姐,你笑什么?”
“我笑我的花,你笑什么?”
那个矮个青年又黑又瘦,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胳膊出奇的长,肩挑着担,手就要触到地了。一叠声地在催促着:“快走,别东张西望的,耽误了赶路!”
听闻此言也忍不住停下回头笑了:
“大妹妹!捧着花匆匆忙忙要去哪儿?找婆家去啊!”
月鸾脸更红了,嘴可不饶人:
“你们去找主倒插门吧?!我们村还有一个胖胖的傻大妞没茬儿,要不我领你们去求求胡三姑做个媒?”
“姑娘是前边梁家湾的吧?我们赶巧要去,你领着更好,挨家挨户转转,省的人家不让上门!”
“想得倒美!人家还有急事呢!谁陪你们去瞎转悠!”
“姑娘去九龙涧找人?”
“你怎么知道?你会掐算吗?”
“今儿是九龙涧大集,你一个姑娘家空着手,不去找人能干啥?”
那个少年忙补充说:“我们就是前边文家河的,我们村小,谁家有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做亲戚,全村早就认识了!所以大哥猜你是赶集的!”
“我是赶集找人的!你们那么会猜,就猜猜我想找啥人呗?”
那两个人相视一笑,矮个说:
“难不成你去找轱辘子匠?”
月鸾惊诧不已,脸更红了:
“你们俩可真是半仙呐!我母亲确是让我领回个轱辘子匠去!”
高个少年忙说:
“正好正好!快领我们回吧!我们可是胡鼎真人的第十系嫡传弟子,正宗的轱辘子,一等一的锔锅匠!”
“就你们?还正宗?胡什么真人?糊弄人还差不多!”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胡鼎真人是我们轱辘子的祖师爷!不敢冒犯的!”
月鸾看少年的脸急涨的也红起来,眼里竟要有菜水了,更觉好笑,但亦有几分信了:
“谁管你那个胡什么爷爷!就算你是小轱辘子,你能锔锅锔碗!但不一定能揽了我家的活儿!”
矮个青年闻此言,收起笑容:
“姑娘能否说说看?你家什么瓷器要修?”
“景德镇的细瓷,是大青花瓷鱼盘!”
少年用手捂起嘴来,似乎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月鸾恼了:
“捂什么嘴,你能锔得了?”
少年止住笑,一本正经的对月鸾说:
“我叫文子翔,这是我哥,他叫文子书!我哥还去潍县城里锔过紫砂壶呢!
北门陈大花翎家知道不?他家有一把祖上传下来的宜兴紫砂壶,听说是明朝皇家赏赐的,金贵着呢!让小孙子不小心摔断了壶把,老先生疼的直落泪!我哥听说了,就自告奋勇上门。”
“那么金贵的东西,人家就放心交给你们去练手艺?”
月鸾一肚子的不相信!
“当然,没有诚意人家确实不相信!但我哥有办法!我们家祖上也有一把同样的宜兴紫砂壶,先传给大伯,大伯没了自然就是传给大哥了!”
“你就吹吧你!你是不是还有个表弟叫刘病已,你们家祖上是明朝皇亲?”
月鸾明显的话中带刺了!
“我们文家真有个三弟叫文病已。自己改名字叫文子强了”
文子翔正儿八经的给月鸾解释:
“你爱信不信!我们祖上是清朝的皇亲,刘墉刘罗锅他爹,雍正帝的相爷刘统勋,是我们家老姑父。这把宜兴紫砂壶,是皇上赐给他,他为了报答文家对刘墉的养育教导之恩,呈皇上同意,又转赐我们家祖上的。”
月鸾笑道:
“看你风吹就倒的样子,嘴皮子倒长得欢实!”
“真的,我哥拿着这把紫砂壶,交到陈家做信物,说锔出来不满意就换了!
我哥就在他们家大门洞里坐了一天,不仅给他锔上了壶把,滴水不漏,还用铜钉银丝给他镶嵌了金星银月!
陈老先生满意地捋着胡须说:’好手艺!好手艺啊!’”
文天翔一边摇头晃脑,学着陈老先生的样子,一边哑着嗓子学说道:
“美轮美奂!美不胜收啊!经此一修,废物变宝物,价值连城呐!
好小子,你要什么报酬?”
月鸾撇撇嘴:“你们终于逮到机会。你哥还不趁机狮子大开口?”
“我哥什么都没要,只要了应得的工钱。陈老先生过意不去,坚持说一定得提个要求,否则他觉着占了人家便宜,会一辈子寝食不安的,这把壶也不敢收回了。”
月鸾有些相信了:“那你哥提了什么要求?”
机耕路太窄了,间或有行人走过,他们就挡路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转回到南坝崖了。
月鸾听的入了迷!已经跟着转了回来竟不知道!
“我哥说那就从今天开始,你们家大门洞对潍县城里的轱辘子开放吧!你们家老太太若有做好了没穿开的新衣,再转送我母亲一件就行!”
“你别说,陈大花翎家还真是守信之人,从此大门洞一直对轱辘子开放。
本地的轱辘子逢天不好就进来避避雨,或者家远路不好走的,就把担挑放在里面,天好再来时,陈家会帮着往外拿。”
月鸾听呆了!原来轱辘子里竟有这么多故事!她不由得肃然起敬:
“大哥,走吧,到我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