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我们终于发现了花蟒的破绽,并且一举毁灭了他和他的团伙。
也如同当初约定的一般,我可和刘枭一起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我可拍着我的肩膀,微笑着说:“你一定要做一个好警察。”我眼睛里噙着泪,哽咽道:“快走吧,趁我还没改变心意。”刘枭婉然一笑,说:“再见。”我心里说着,再什么见,快跑吧,不要再见了,却还用力点着头,用力挥着手。
因着这次的成绩,老K也获得了上头的褒奖,他一高兴,给了我一个月的假,于是我就有了空闲去一个地方,一个早就想再去看看的地方。
说实话,当你去到一个地方,不管是下了飞机还是下了火车,没有人接站都是一件苦闷的事情。所以,当我把那个巨大的背囊背起来的时候,不由得骂了一句做为发泄。说来也好笑,我在这里根本没有亲人,也没有通知朋友,没有人接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我却牢骚了半天。
我迫不及待地去了那条游轮,更加迫不及待地要了一份剁椒鱼头。我和我可一样,都是相当喜欢研究吃的东西,曾有愿望就是吃遍天下所有美食。
虽说我们的愿望相同,可动机是完全不同的。我可是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厨子,而我,只是打算将来向自己的孩子炫耀,说你看你的老爸我呢吃遍了天下美食。
当时我跟我可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可一点儿当哥的样儿都没有,笑得跟个女人一般花枝招展,还忘不了插科打诨:“哎呀你千万不要变成胖子,也不要让我的侄儿也像你一样臃肿,哈哈。”我也大笑。兄弟俩爽朗的笑声之后我说:“那叫做雍容华贵。”然后我可又是张扬的笑,我也笑。
往事历历在目,可是现在享用美食的,只有我一个人。
依照当年邂逅时的约定,我又一次去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小庙。现如今真正潜心修道的人已经不多了吧,至少我遇到的那些很多都在骗吃骗喝,可是唯独这间小庙里的住持和尚,在我来看却是真正的大师。
其实无须多说,一个照面他就知道了我是谁,我是来做什么的。住持和尚法号道安,整天面带微笑,我猜哪怕是他心里怒不可遏的时候也能是脸上笑呵呵的。有时我甚至会想他是不是面瘫,除了笑就再也做不出其他表情。
不过,他的笑容总能让人狂躁的心慢慢抚平。
“大师,上次答应给您带一块北方的上水石,您看。”
“哦,呵呵,多谢有心啦。上次施主来此拜访的时候,满脸杀气。这次施主又来,垂头丧气。敢问是否心中有难平之抑郁?”道安仍旧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态,慢悠悠说着话。
我笑,说:“什么都瞒不过您,只是事情也不方便说出来,只求您给个心安理得的法子。”
道安拿起茶几上还腾着热气的粽子,自顾自吃起来,当他吃到馅儿的时候,似乎脸上的笑容更加可掬。
“那不是肉馅的吗?”我问,“大师您不戒荤腥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虚。”道安嘟囔着,还在不住嘴地吃着粽子。那香气飘到我的鼻子里,乍闻之下,那就是香气袭人的肉馅粽子。
道安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已经把手里的粽子风卷残云解决掉了。
“既有疑惑,何不亲身体验?”
我连忙双手毕恭毕敬接过道安递来的沉甸甸的粽子,慢慢揭开芭蕉叶,大口咬下,味道可口和肉馅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一看里面竟然包着蛋黄。
“大师,这……”
道安笑眯眯的看着我,一语不发。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疑惑解开,现只需静待时日,将来必有真相明示之机。”道安一成不变的微笑,甚是安详。
我点头说:“还有一梦,烦请大师点拨。”
“请讲。”
“那夜梦见去马场骑马,可是马儿顽皮,就是不让我骑。”
“施主,请恕老衲多言,”道安扬起头,眯起眼睛,慢里斯条地说,“施主您孑然一身太久了吧。”
“嗯?独自一人倒是真的,您说孑然一身好像不太对。”
“施主,您可观院内那棵空心榕树,上次你们一行数人,可也只有您一人注意到那棵树是空心的。空心见空心,自然是心有所想。现在你看,里面已然长出一棵棕桐。两颗榕树固然是好,倘若不是,也没什么。”
当我在秀英港买完票准备登船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尖叫一声“抢劫啦!”,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长发青年手中攥着一个深红色的女式提包正拨开人群狂奔过来。
我伸出一脚绊倒了他,他跌的那下很结实,但是忍着疼痛爬起来挥起拳头就朝我招呼。我挡住他的拳,看着他满脸的痛苦与恶毒,一膝把他顶翻在地。
真没想到在这么美好的城市也会发生这么龌龊的事情,真是扫兴。这样想着,不由得手上用力,一下把他的胳膊给拽脱臼了。
闻声赶来的保安和警察把抢劫的人带走了,当然也少不了几句寒暄和谢意。可是被抢劫的人却没有来认领提包,我连忙追上警察,说:“麻烦您,这包怎么没人要了啊。”警察说交给我们处理吧,就带走了那个深红色的女式提包。
这在我的人生中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插曲自然不会很长。我原以为就会这样过去,不以为意,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它会在之后不久又重新找到我。可也就是这么个来来回回的小插曲让我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当我又一次来到这个简单的城市的时候已经到了盛夏。南大街的咖啡馆仍然在那里,不怎么景气的样子。这座城市的人们追求的是那种简单明朗的小生活,所以无论多么高贵的品牌对他们来说都不如一瓶啤酒一盘海蛎子来的实在,而且无论电视上那些专家学者怎么说啤酒对海鲜不合理他们都不予理会,依然是自娱自乐。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我应该欣喜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越来越觉得静悄悄的空荡荡的。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去寻找关于这个地方的历史和传说,可在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地方,甚至是我待过几年的地方,竟然只能找到依稀的历史痕迹,就连一个传说都没有。可是我喜欢这里,非常喜欢。
东炮台旁边的海滩上人来人往,我坐在酒庄的青石台阶上喝着罐装的可乐,眯着眼睛看着在水里嬉戏狂欢的人群,冷不丁发现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是她!
很多年前,夏末,深夜,我在上班,她打电话叫我去陪她,我说上班累了,她执意要我去。我只好说,好吧,我去。她似乎很愉快,见到我就问我她今晚漂不漂亮。我说漂亮。她告诉我说她的男朋友背叛她,跟别的女人在开房。我诧异。她说无论今晚我做什么她都欣然接受。这是一种几近癫狂的冲动。她在诱惑我。
这是关于她的最后的记忆。那个晚上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电视,吃着水饺。她似乎很不满,一直到我早上离开。她说,可惜不是你。
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也没有想到最近我的回忆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一个又一个,一幕又一幕,点连成线,线画成面,面合为立体事件,不断冲击着自己深藏心底的防线。
电话响了。是石头。
石头说:“你来这里怎么不跟我说啊,哎吆你不说就不说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你小子非得住我的酒店,存心找事是吧?听前台说你出去了,在哪儿呢,快回来,给你接风,好久不见了呢。”
连珠炮。这是石头的风格。他说话会一股脑儿吧要说的话说完,语速快,衔接紧密,想打岔都不行。
“海边,一会儿就回去,”我顿了顿说,“怎么,你就那么着急要请我吃饭?”
“这不是好久不见了吗,你小子大学毕业实习结束就离职回家考警校,你看看这得多少年没见了。可不是吗,你的名字不常见一般不会有重名的,我刚一看就觉得应该是你。前台的小姑娘跟我描述了你的长相,那就不用猜了就是你。你快来吧,等着你呢。”
“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啊。”
“少那么多废话,赶紧回来,要不就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去接你。老板给配的车,大气得很。告诉你吧,这几年我可混好了,那时候要是你没有离开估计也跟我一样了。怎么样,说吧,在哪?”
“你猜。”
“我猜你大爷的,赶紧的!”
听到这里,我就笑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果然还是当年的真性情。石头那时候跟我一起在实习的时候就是这样,当然在老板的眼中,这叫做雷厉风行。大学生出去实习一般都很穷,经常就揭不开锅了,我们两个那时候是穿一条裤子的,怎么说也是一起患难过来。那时候二十出头,现在将近三十,按理说他也该像个成熟的老男人了,可他,在我面前,还是这样,没有长大,还像当初。
石头急了,说:“你笑个屁啊,快说在哪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
石头坏笑:“你猜。”
“我猜你大爷的!”同样的话我也会说,“东炮台,麻利的,等不及了。”年轻人在一块说话,彼此都会被感染,脾气也就对上了,怎么着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得嘞。”石头当时就把电话给挂上了。
“还是猴急猴急的,就没个正形。”我笑着对着已经挂掉的电话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沿着海岸向东炮台的方向走去。
石头说:“你还记得那谁吗?”
“谁啊?”我问。
“就是那谁。”
“谁啊!”
石头不好意思地拍拍脑门儿,说:“你瞧我这脑子,不好使了都,就是那谁。”
我跳起来作势要揍他,他连忙讨饶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又坐下,等他说是谁。
石头启开一罐啤酒,吮吮拉环,说:“那谁你不知道吗?”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得志嘴脸。
我“哼”了一声,表示不再进行这个话题。石头瞬间更换了一个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杨斐。”
“嗯?”我问,“她怎么了?大学毕业就再也没有见过,也没有联系过。怎么突然说起她。”
“你把她忘了?”石头说,“什么人啊,人家可是记得你呢!”
“记得我干什么?”我说,“大学里那么多人,来来往往都是人,可不就是个中转站吗,多少人大学毕业之后就不再有联系了。我也记得很多人来着,也都只是记忆,还能干什么?”
“嗨,你想哪儿去了。”石头很愤慨,“她说谢谢你。”
“谢我?”我不解,“谢我干什么?”
石头喝光了啤酒,一扬手招呼道:“再来一听。”转而对我说:“她前段时间结婚了,新郎也是咱们同学,王远。她是这么跟我说的。”石头接过服务员送过了的啤酒,又启开一罐,抿一口,说,“她说要不是你,他们还不会走到一块去。”
“什么意思?”我问。因为我实在是想不起自己那时候跟这两个人有什么联系。虽说是同学,但是接触并不多,也并不是很了解。毕竟大学不会让里面的所有人都成为朋友。
石头开始向我解释个中缘由:“是这样,当时呢,王远是挺喜欢杨斐的,但是不好意思开口。你知道的,他那个人跟女生说话脸红。你那时候在学生会不是,在秘书处,是吧,知道所有成员的电话号码。王远问别人想要杨斐的电话,别人都不知道,哎,就你知道。这不就成了嘛。”
“就这样?”我说。
“就这样啊,”石头反问,“你还想怎么样?”
“我以为多大的事儿,早都忘了,”我摆摆手说,“你搞得这么隆重,我还以为是给他们当了红娘呢,不就一电话号码,还要把功劳记在我身上吗。”
很明显石头已经酒精上头了,他开始跟我理论:“人家杨斐就是这么说的,说要不是你给电话号码他们就不会在一起,所以就是你的功劳。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想不要都不行。”
“好好好,”我说,“是我的功劳,行了吧。赶紧吃菜,别只顾着说话,都凉了。”
石头已经有耍酒疯的嫌疑了,他大手一挥,说:“你吃你的,听我说就好了,这么多年没见了,还不让我多说几句吗!”
“好吧,”我只好让他说,“你说吧,我听着。”
石头刚要开口“海阔天空”一番,我的电话又响了。是老K。
“你看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