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毒见面前这个女娃喊出了他的名字,有些惊讶,忽的他见到竹亭角落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当下也不顾什么玉瓶仇敌弟子,便想撒腿落跑。
辛柚“哈哈”大笑,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在深夜中显得有些突兀,她说道:“你以为现在跑还来的及吗?”
三点毒不动声色,程叶心想林偏忤定是在周围下了蛊,抑或是自度轻功高出他甚多。今日面都见到了,再想逃跑亦是天方夜谭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三点毒已是满身是汗,他开口道:“是师父啊老人家来了么?”
辛柚“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早被逐出师门了么,这一句‘师父’不知喊的是那两个小哥中的谁?”说完看了看程叶,对她龇牙一笑。
三点毒也不怨怪她的讥讽,说道:“虽然我已被逐出师门,但师父的教导之恩徒儿还是不敢相望的,这么多年一直想重归师门。”他看了看辛柚,说道:“不过今日见了师妹天仙一般的人物,才知师父又收了一个弟子。师妹生的这番好看,师父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也不寂寞了。”
辛柚“呸”了一句,说道:“谁是你师妹,好不要脸,谁想与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残废扯上半点关系。”
程叶见三点毒年纪大出辛柚一倍也不止,还这么低声下气地拍她马屁,没想到辛柚非但不领情,反倒不停地奚落于他。想来好笑,这三点毒混迹江湖,成名已久,江湖人士对他是又敬又怕,何时有这样的待遇。
三点毒怒火中烧,便想出手施毒将这出言不逊的女子先教训一番。再一思量,她不断地用言语相击,可能就是为了逼自己先出手。他实在是怕极了林偏忤,这么一想,便强咬牙忍了下来。装作没听到辛柚的谩骂,对着林偏忤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说道:“不知师傅此番来寻徒儿有何教诲。”
辛柚道:“我们一路从云南跟你到此,你躲了我们半年,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倒跟我们装糊涂?”
三点毒起身,说道:“我实在不知,望姑娘指点。”他不敢再自称师哥,也只好叫了辛柚一句“姑娘”。
辛柚道:“指点当然是可以了,不过天下也没这没本钱的买卖,你用什么来换?”
三点毒心想她毕竟是小姑娘心思,想从他这捞点好处。他现下也只有一味巴结了,便拿出了一颗药丸,说:“我前些日子寻来一味秘方,用那千年人参、鹿茸、雪莲配上十二味药材制成的仙丹一枚,不说有这益寿年年之效,也是有养颜美容之功。我这刚好有一枚,便给了姑娘做这见面礼了。”说完便从一口袋中取出一个木匣,轻轻一送,木匣子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辛柚的手中,足见内力之深。
辛柚一笑,接手过来也不多看,放进了怀中,说道:“谁知道你这丹丸中有没毒,是不是想害我。”口中虽这么说,却也没有将那丹药归还给三点毒或是丢弃。
三点毒连吃了几次瘪,恨得牙痒痒,他见林偏忤一直不说话,心下更是七上八下的,还不如一刀结果了来的痛快。辛柚又说道:“要我指点你也行,你前些日子派那些市井流氓整日缠着这两位程家兄弟,你向他们陪个不是我便告诉你。”
她将他的弟子比作市井流氓,又要他像两个少年道歉,三点毒眼中都要冒出火来。心想士可杀不可辱,便满口污言秽语破口大骂,跟着说道:“不就是老子拿了你们的秘籍嘛,还给你便是。”说完取出秘籍,在手上一扬。
忽的一个身影闪来,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看清。就只听“啪啪”的一声,三点毒脸上留下了两个红彤彤的掌印,一边一个,那张满是伤疤的脸上更是诡异。定睛一看,林偏忤已是摘去了斗笠面纱,手中拿着那本秘籍,就这么站在三点毒五步之内。
这时三点毒虽然心中怕的紧,却也不肯再低头了,他摸着脸,一时爆发出的怒火仿佛被狂风扫过,顿时消匿无踪。他心中惴惴不安,反复思索着逃匿之法。
过了许久,林偏忤总算开了口,说道:“那两巴掌,一巴掌打的是你骂我的爱徒,另一巴掌打的是你不肯给那两个小孩儿道歉。”他却不提这偷秘籍背叛师门之事,看来这一遭是不肯能轻易善罢甘休了。
林偏忤翻了翻秘籍,说道:“下半本呢。”
三点毒唯唯诺诺,也不作答。
程叶内心良善,知道三点毒是这恶人,恐怕难逃这一遭,却也不愿见他就此死了,转身跟江易铭说道:“作饵之事已成,程青的恩情也算是报了。现在人家处理自己的内务事,我们先走吧。”
江易铭表情木然,说道:“再等一等。”程青去拉了程叶的手,只觉得上面冷汗淋淋,他拍了拍程叶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兄弟之间,一个眼神便知要说的是什么,也不多言。程叶就此宽了宽心,也想还想与辛柚再多呆一会儿也是好的,便留了下来。
林偏忤道:“典杉,你可曾还记得你与程康是为何被我逐出门派的吗?”
程叶听到自己父亲之名,一惊,明白了为何江易铭要留住自己,父亲为林偏忤之徒应是所言非虚,遂听得更为仔细。
三点毒哼了一声,不予作答,却把刀握得更紧了。
林偏忤叹了一口气,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程家兄弟,说道:“不过还算你良知未泯,没对他们下手。”
三点毒道:“他们虽是程康的种,但终究也是碧澜的子嗣,我不会去伤害他们的。”
他口中的碧澜正是程家兄弟的母亲韦碧澜。他们兄弟俩没有母亲的记忆,从父亲口中得知他们的母亲是生程青的时候难产而死的,而程叶只比程青大了一岁,记不得事,所以兄弟三人中只有程竹见过母亲之面。
林偏忤看着程家兄弟二人,说道:“你们父亲定是没对你们说起过这段往事,不然你们也不会不知道我。你们二人长到这般岁数,也是时候知道了。”
三点毒打小就跟着林偏忤,无父无母。而程康和韦碧澜则是带艺入的门,那时三点毒已学艺十年了,年龄也比他们大了几岁,功夫自然是高出不少。林偏忤手上会的功夫不少,三个弟子,他们爱学什么,林偏忤也便教的什么。三点毒爱学刀法,程康沉迷于蛊术,而碧澜则是通学,但是与你们相比也是相距甚远。
他们二人本来便是爱侣一对一齐入的门,虽无夫妻之名,但有夫妻之实。但三点毒碧澜日久生情,林偏忤有所察觉,但见他不曾有越轨的举动,便也就不拆穿。不曾想,三点毒心思被程康发现,对之冷嘲热讽。三点毒一气之下,便趁林偏忤不在之时横刀夺爱,偷偷地对程康下那杀手。不料被程康发现有这歹毒之意,在三点毒身上下了蛊,三点毒一动刀,那蛊毒便缠上了他的右手。三点毒心也狠,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右臂齐肩砍断,断了蛊毒,左手持刀与程康打斗。程康淫浸蛊术虽深,但这手上的功夫哪比的过三点毒。他虽断了一臂,程康仍不是敌手。这个几个来回,程康便已败下阵来。这一刀砍去,还好我正好归来,阻止了三点毒。”
林偏忤将三人逐出师门,本意是想让他们各自反省,再好生劝告,虽不在我的门下,但闯荡江湖也能成一番美名。没想到三点毒记恨这断臂之仇与爱恨情仇,临走前偷走了林偏忤武功秘籍。本来偷了也就偷了,林偏忤手中秘籍甚多,也不差这么一部,也不多在意。
三点毒隐忍了多年,那时程康、碧澜已成夫妻,孩子都有了三个了,日子过得四平八稳,也不去沾惹那江湖上的琐事。三点毒费了许多周折寻到他们,他们虽以一敌二,哪里是三点毒的对手。三点毒举刀便要杀程康,不想手起刀落之时,碧澜替他挡了刀。但这一刀三点毒没收住力,便将她砍死。三点毒呆若木鸡,程康趁机对他施了自创的蛊毒,青蛇蛊,弄的他落荒而逃。没想到三点毒没死,硬是挺了过来,却也成了今日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程叶听林偏忤如实道来,心想父亲告诉兄弟几人母亲是得了重病而死的,没想到实情却是这般。
三点毒听得也是老泪纵横,面上的伤疤不住抽动,显得更是吓人,但是也使人动容。他哽咽地说道:“师父,你别再说了。”
“此事不紧紧关乎到你,且让我说完吧。”林偏忤口气缓和,继续说道:“你硬撑了过来,便四处收徒,扩大势力,要再找程康晦气。可是程康也不是愚笨之人,早已隐世藏身。你那些徒弟,你只顾教功夫,却不加约束,搞的是乌烟瘴气。我看不过了,便想找你劝诫你,不想你大概是怕我旧事重提,想寻回秘籍,便四处躲藏。我心中对你们几人都有所亏欠,我也不再逼你。你虽集结了那么许多弟子,但是仍想不出破解那青蛇蛊的对策。你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将那蛊引昆仑玉液瓶赠予他人,能引蛊解蛊。你便下这江南,寻这蛊。那人被你追的四处躲藏,传书给程康。程康便让程青、程叶来取回这玉瓶,但又放不下心来,他便写信求我劝你收手。”
三点毒哼了一声,说道:“贪生怕死之徒,他怎么不敢自己来找我,却让师父你来。”
一旁的程青程叶听的是悲从中来,面前这一直相逼之人竟是天大的仇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龟儿子的,我父亲发过誓永远不离开母亲的坟墓半步,不然你以为他会怕了你这恶徒。”程青大骂。
林偏忤说道:“我二话不说也就答应了,也想见见两个徒孙,便随着下了江南,但你东躲西藏,让我好找一通。不过万幸的事,正好让我撞见了江易铭。便使了这么一番计谋,引你这条大蛇出了洞。”
三点毒脸色一变,看向江易铭的方向,冷笑一声,说道:“方才让你侥幸逃得脱,现在没那么简单了。”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前,倏尔之间已到眼前,长刀便向江易铭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