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上马,程青骑着赤马,杨暮之与程叶骑着寻常马匹。赤马虽烈,但却与程青甚为亲昵,一下子就被他所驯服。一路上他跃跃欲试,若不是程叶阻拦,早就将其余二人甩于脑后。
杨暮之忽然想到一事,便问程叶:“方才那侯景突然偷袭,事出突然。不过你却能在慌忙之中打乱一枚暗器,你用的是程家剑法中的哪一招?”
程叶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风声四起,但眼已无法判断暗器来势,于是情急之下随手乱挥,碰巧打落了一枚。”
杨暮之一笑,说道:“这三点毒门下的暗器若能被随手打落,那他也称不上是三点毒了。”
程青插话道:“这三点毒到底是什么人。”
杨暮之说道:“对于这个三点毒,只知道是云南苗家人,至于武功手法,下毒功夫我一概不知,前面说的那些全是糊弄侯景的。”
程叶说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三点毒的门人。”
杨暮之说道:“江湖盛传天下第一的暗器和蛊王便是这三点毒,不知是否名过其实。他的暗器非常与众不同,乍一看只是普通的飞镖。其实上面有一机关,打中人后回弹开,成三叶草装,散出刺尖。此镖叫做三叶镖,而此镖配合他的功夫‘一二三’威力更是无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万物生息之原理,大约也能理解为他武功手法之奥妙之处。化简为繁,一枚镖化成数枚,再由镖散出尖刺,再由尖刺伤人下毒。”
程叶接口道:“这‘一二三’是一门暗器武功还是内功心法?”
杨暮之说道:“他的武功,我也只是略知一二,至于是暗器还是武功犹未可知。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虽然江湖将他传的神乎其技,不过我猜也只是夸大其词而已。不过,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怕他在我们饮食之中下毒,所以这几日大家提放着点。”
程式兄弟纷纷点头,杨暮之笑道:“刚才的话被你岔开了,你说你是怎么打落那枚暗器的?”
程叶眉头紧皱,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是来不及反应。不过不知是什么牵引着我的手,我没多想,便顺着它的意思挥舞过去,没想还真能打中一枚。”
杨暮之点了点头,也不在多说什么。一行人骑马奔行,各怀心事,马蹄卷尘。晚暮将近,临近绍城。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虽非桑梓,却有近乡情怯之意。
步入绍城,不多时便到了素逸镖局。三人下了马,程叶偷偷地跟程青说起了闲话:“今天你骑这赤马,明天就该轮到我了。”
程青脸一瞥说道:“这可是杨掌门赠予,你要骑也行,可不能强行霸占过去。”
程叶在他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骂道:“这明明是赠予我们二人的,怎么变成你的了?”
程青一吃痛,叫道:“你个强盗,索要不成,便要抢取么?”
程叶说道:“父亲不在,长兄为父,打你怎么的。”说完扬手又要打去。
程青连忙闪开,说道:“长兄怎么了,长兄就能以大欺小了?忘了父亲怎么交代你的了?”
程叶说道:“当然记得,我正在帮他管教你。”
程青呸了一口,说道:“就知道搬出兄长辈分来,有种咱俩较量较量。”
程叶说道:“好,咱们比划比划,让你看看什么叫天高地厚。”
说完二人就要不顾早上的耗费过多的大量内力,伤痕累累。毕竟是年轻气盛,毫无顾忌,便要较起劲来。忽然程叶眼角余光发现杨暮之人已然没了人影,心中大感疑惑,思索之际,却见程青左掌已到,直拍他的胸口。
程叶用剑鞘轻巧地挡住他的掌势,然后急催内劲,按住了程青的左掌。程青不料程叶动了真格的,左掌被擒,心中不服。右掌就要出招,只听程叶叫道:“别胡闹,你可有看到杨掌门去何处了。”
程青见他表情严肃,便不再胡来,“没看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便不见了。”
程叶松开了程青的左手,说道:“事有蹊跷,你护好佩剑,凡是小心。”
程青一点头,栓好了马匹,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这素逸镖局。
素逸镖局庭院宽阔,走廊八横四纵,错落有致。日暮西山,但镖局内并无光亮火光。在走廊上转了少时,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程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却与黑暗无关。他紧了紧手中的剑,回头对程青一使眼神,示意他跟紧了。他决定不过走廊,以防有埋伏不测,一运气,便上了屋顶。双足轻轻一点,踩着瓦片,却听“啪嗒”一声,程青用力过猛踩破了瓦片,在寂静的黑夜之中犹显突兀。
程叶不与理会,站在制高点俯瞰庭院,发现西边有些许亮光闪动。虽不明显,但也被他捕捉到了。二人俯身轻步慢行,逾时,到了西边的厢房外。此时亮光已然不见,却见一人赫然倒在地上,满身鲜血,怕是已经气绝。程叶大吃一惊,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上前看看情况。
二人从高处跃下,走进一瞧。地上之人面部朝下,趴倒着,身体不再起伏,像是刚死不久。程叶走上前去,想将他翻过来一瞧面貌,刚伸出手来,突然传来一声:“别动。”程叶以为是来敌,右手搭上剑柄,却看见一人从黑暗中窜出,黑暗之中五官并不明显,但举手投足不似有敌意。
“这尸体中了蛊毒。”来人说道,看来方才那句“别动”并非恶意。只见他从怀中摸出打火石,点燃了一根香,拜了一下,然后将那根香往尸首上一扔。火焰一瞬间窜高,将整个尸体吞没。
“这蛊毒碰到了尸油,就成了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毒源了,不过明火却是它的克星。”那人说道,然后看向二人的方向,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问道:“你们是谁?到这素逸镖局来干什么?”
程青开口说道:“我们是跟杨…”还没说完,却看到程叶使了下眼色,便止了话头。程叶心想不知这人是敌是友,才打断了程青的话,想先谈一下虚实。
“你是谁?到这素逸镖局来干什么?”程叶用同样的问题****。在黑暗之中,听到那人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似乎还嘟囔了一句“小鬼头”什么的话语。那人说道:“我叫江易铭,是杨暮之的拜把子兄弟,看你们刚才的轻功架势,是他的弟子?”
不等程叶阻止,程青抢先答道:“不是,不过他教过我们武功,我们一齐到的此地。”
“什么,已经到了。人呢?”江易铭说道。
“一个晃神就不见了踪影。”程青说道。
“你们两个小子跟紧了,此处不宜久留。”江易铭说道,说完也不等二人回应,便马上快步走去,没入黑暗。
程青看他说的严肃,便问道:“你说我们跟不跟?”
程叶说道:“我大约是听杨掌门说过他的名字,大概是友非敌。此地凶险万分,我们姑且跟上,避难为上。”说完二人举足并进,向着江易铭离去的方向追去。
江易铭的身影总是在远处忽隐忽现,让二人卯足了力气也才勉强追上。不多时便出了素逸镖局,走过的地方变得人烟稀少了起来。程青忽然叫了一声:“哎呀,我们的马就这么拴在门口,等下给人偷去了可如何是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马。”程叶说道,“别发牢骚了,跟紧了。”
前面的江易铭似乎是有意考验二人的轻功,总是不给他们追上自己的机会,但是也总是在就要落下的时候露出一个背影。两人不敢松懈,施展轻功紧紧跟上。
须臾,两人突然听到前方有说话的声音,只见江易铭躲在树后,将手指放在嘴巴上,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二人上前也躲藏在树后,听到两个声音,一男一女的对话。
“师哥,你玉瓶没拿到手师父很是生气,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会突然闯出个杨暮之坏了老子的好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程叶与程青对了下眼神,轻声互相说了一句:“侯景。”江易铭看了他们一眼,默不作声。
“不过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个小小的镖局,师父精心的幻蛊布局,竟逃掉一人。”侯景说道。
“放心,那人不足为患,抓了这么许多人足以。”女声说道。
“不过话说师父一重出江湖便有如此大的作为,他老人家的名号便更响了。这什么素逸镖局,什么风疾派,全然不是我们的对手。”侯景说道。
“好了,师哥,我们赶快也前去复命吧。”
“嗖嗖”两声,两人离开,程叶看着黑暗之中默不作声的江易铭说道:“他们口中逃脱的那人,是你吧。”
江易铭干咳了一声,略带戏谑地说道:“这蛊毒厉害的很,我曾中过一次,这辈子是不敢再中一次了。”
“他们抓走了所有人?”程青问道。
“他们是三点毒的弟子,这次三点毒下的谓之幻蛊。所中之人全然不知自己中蛊,活在幻境之中,全然听命下蛊之人。不过中这蛊倒是没性命之忧,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武功什么的基本用不出。简而言之就是行尸走肉一般。”
程叶心想:这幻蛊如此厉害,难道他曾经中的这蛊也是三点毒下的?但他不多问,只是说道:“那我们现在如何是好。”不知怎么的,江易铭身上有一种可靠的气质,他们俨然已经相信了江易铭。
江易铭说道:“此事于你们二人无关,你们先行离开寻一户农户人家躲藏为妙。”
程青一怒,说道:“你将我们两兄弟当做什么人了。莫说杨掌门对我们兄弟有大恩大德,我们不能眼见他弟子被人掳走而无所作为。即使是毫无瓜葛的江湖朋友,我们兄弟二人撞见此等恶事怎能不管上一管。”
江易铭笑道:“小小年纪便有此等豪气是不赖,不过过于狂妄了点,有些事不是想管就能管得了的。不过看你们有心,我们就约法三章,你们可以一同前来,但是不准言语、不准自行动手、一切虚遵我的指示。”
他见二人都点头,便说道:“跟我来吧,咱们就独闯这毒蛇鼠窝,哈哈。”
程叶听他口中总是调侃不羁,豪不畏惧,心中便生了这钦佩之意,纵是没这约法三章也是全凭他使唤。
几人往城郊继续走去,这次江易铭走的不紧不慢,似乎只是在进行晚饭后的散步而已。程青有些按耐不住了:“我们这是要去哪?”
江易铭嘴角一撇并不回答,脸色有些不屑,只是继续向前走去。程青大感疑惑,正要开口再问,程叶赶紧拉了拉程青的衣角说道:“刚才约法三章你忘了?”
程青想起刚才约好的不准言语这一条,面色有些发烫,便不多言。其实程叶自己心中也是满腹疑问,但是程叶忍住了好奇。夜更深了,幸亏一轮明月高挂,既无乌云蔽日,也无朦胧之色,凭着这光亮,行走倒是没有什么不便之处。
江易铭忽然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差不多是这里了。”
程青脱口而出:“到哪了?”突然想起刚才的窘态,连忙收口,不料江易铭说道:“没事,现在可以说话了。刚才我靠气味和心感追踪他们,才让你们不要讲话打扰到我的。你们看前方,那就是他们抓走人的地方。”
程叶第一次听到“心感”这个词,心想这可能是一门武功心法,就不多问了。沿着手指方向望去,一间硕大简陋的土坯房出现在稀稀落落的树林中,微弱的火光从纸窗溢出,显得有些突兀。程叶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江易铭说道,他半蹲靠在树旁,眼睛眯成一条线,像是一不小心那房屋就会在眼前消失一般。程叶与程青也只好学样蹲下,注视着那间房屋。
不知过了多久,程叶蹲的小腿发麻,但是此时也不好起身,看向一边的程青也是不太好受。程叶想出言宽慰一句,忽听房前人影攒动,几个衣服上绣着“素逸”字样的人慢慢走向房屋。他们走的甚慢,脚下软弱无力,身体也是轻飘飘的,一阵微风就能把他们吹倒。好不容易走到了房屋面前,门被打开了,出来一个人。他也不多做动作,只见几个软弱无力的人又慢慢地走进了屋内。
江易铭摸出了几个药丸,分与程叶与程青,说道:“这药丸能定住你的心神,一个时辰之内可以免中幻蛊。等下你们看我手势,进这屋内,不要说话,不要轻易动手。看我力求速战速决。”
二人点了点头,服下了那药丸。江易铭自己也吞下了药丸,对他们二人点了点头,紧接着施展轻功风驰电掣之间就已到达土胚房前。程叶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差点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定了定什,快步奔去。还未待到他靠近房间,江易铭一个身法滑进了房内,二人紧紧跟上。房门才打开,屋内的三人立刻拔剑,似乎早已预示到他们的到来。江易铭剑已出鞘,还未看清招数剑法,几个在屋内的看守就已倒地。
江易铭嘴角轻笑,走向几个素逸镖局的镖师,想要解开他们身上的幻蛊。江易铭在一人身上摸索了一会儿,忽然脸色一变,回头对程叶、程青说道:“快走。”说完,他夺门而出,这一次他放慢了步伐,给他们跟上的时间,并不停地张望着什么。
程叶想不通为什么不救这几个镖师,但他相信江易铭,便跟着急行。三人一口气跑出了五里开外。江易铭停下了脚步,喘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他们二人说道:“这下可麻烦了。”
“怎么了?”程青问道。
“虽然方才有月光与蜡烛的光亮,但是我还是没能看清那几个人中的蛊。不过我太自信了,以为我看清了那就是前面在素逸镖局内那些人中的幻蛊。岂知大错特错,这下可好,把你们两个也拖入险境了。”
“我还是不太懂,那几个镖师不是中的幻蛊吗?不然怎么会那样走路。”程叶说道。
“我们在这再说一会儿话就得再走了。”江易铭说道,神色略微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四周,“那几个素逸镖局的人的确是中了幻蛊,但是问题在那个房间和我伤的身上。这并非刻意一眼看穿的明蛊,而是暗蛊。”
“什么是明蛊、暗蛊?”程青问道。
“明蛊就是施蛊人直接借助药物或其他媒介下的蛊,而暗蛊则是几种蛊引相结合放出的蛊。若是懂行的人,明蛊是很容易看出的。但暗蛊则不然,因为是几种蛊引结合,所以很难被发现,不过缺点就是没有明蛊那么大的能力。方才在门槛之上,黑衣人剑上,中蛊之人身上便有三道暗蛊。”
“既然危害不大,那为何你刚才那么慌张。”程叶问道。
“如果只有我独自一人,那倒好办了。”江易铭为这个有些恼怒,“我们中的是千里踪行蛊。此蛊本身无害,但是我们中了这个蛊,千里之内施蛊人可以随意找到我们。我怕他们用幻蛊控制更多的人来追踪我们,所以才逃走,不知道是否来得及。不过…”江易铭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程叶,说道:“这个蛊似乎不是针对我的。”
程叶一愣,问道:“那是针对谁的?杨掌门?”
“是针对你们两个的。”江易铭叹道。
“什么?我们两个,怎么可能。”程青惊呼道。
“前面他们说的那个玉瓶是在你们身上吧。”江易铭说道。
程叶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了那个玉瓶说道:“的确在我身上,你如何知道的。”
江易铭接过玉瓶,仔细研究了一忽儿,交还给程叶,说道:“这是,万蛊之王的蛊引。”
“什么蛊引?这是父亲让我们来找的传家之宝。”程青大惊失色。
江易铭笑道:“传家之宝便是这蛊引,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的父亲一定很擅长酿制竹叶青吧。”
程青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
“巧的很,巧的很。”江易铭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前面说杨暮之教过你们武功,我就有所怀疑,没想到是真的。我方才不是说曾中过这幻蛊么,嘿嘿,就是栽在你们父亲的手上的。”
听到这话,兄弟二人有些不知所措。江易铭笑了笑,说道:“不过不必担心,远没有你们想的那般糟糕。你们手中的玉瓶,其中装的是驱蛇的药物,施蛊之人可以用它招来几里之内的毒蛇,置器其中自相蚕食,经年后,视其独存者,便可为蛊害人。此名为青蛇蛊,相传犹胜‘不畏火枪,难灭难消’的金蚕蛊。”
程叶心想:他说那玉瓶便是毒器中的毒器,为何父亲要我们去寻这玉瓶。难道真如他所说父亲是一个施蛊之人,要拿这玉瓶作恶。
江易铭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说道:“当然这玉瓶不仅仅是只有炼蛊之用。”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叶,“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解了此蛊。”
不多时,江易铭便轻车熟路一般地寻到了一座小山岭,径直走向杂草丛生之处。一番鼓捣,赫然在其后显现了一个小山洞,在黑暗中不近处细看实在无法辨认。几人鱼贯而入。盘地而坐,程叶问道:“江前辈,我看你方才右手不停地拨动,是何意。”
江易铭笑道:“你看的倒仔细,这是旁门左道的东西,靠他我才寻得这里。”
程青插嘴道:“这里不是你事先准备好的藏身之处吗?”
“我有一位老友做的是搬山道人,我从他那里学得一点寻山觅水的皮毛。”他嘴角微微扬起,说道:“这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总之就是盗墓的门派。他们的本事与我们武功大相径庭,不过我年少贪玩,喜欢涉猎别家的功夫,却荒废了自家的本事。不过靠这点微末的本事才能在这黑夜寻得此处。”
程叶开口还想多问,却被江易铭拦住,说道:“现在可不是闲谈的时候,我们先把这蛊毒破了。”说完他从袖口摸出一些野菜,将它的残叶和杂根拔除,递给二人说道:“这是方才我在乡间寻得的败酱草,煎熬后可以破这蛊毒。不过我们现在没有这等功夫,姑且胡乱嚼一番。”
程叶将野菜放入口中咀嚼,苦汁充满嘴巴,让他不堪其苦,索性一股脑儿吞下。江易铭又说道:“这里有两句佛家五大心咒的经文,你们记住:擎山持杵遍虚空,东方金刚镇魔军。八万四千常拥护,能使行人入大中。”
二人反复背诵了几次,背的七七八八,江易铭见状说道:“这是密唎柱,另有叱陀你、阿迦罗、、般唎怛罗耶、儜揭唎,合称五大心咒。五大心咒反复背诵,可完全解了这蛊。你们先念这密唎柱,镇住心神,使施蛊之人无法寻得足以。我先行打探,你们不可离开这山洞,心境心诚背诵经文,切记。”
说完江易铭出了山洞,接着便用藤条掩盖住。山洞之内本就漆黑一片,这一遮,愈加的伸手不见五指。程青轻声说道:“程叶,你还在吗?”
程叶回答道:“当然在,江前辈不是说让我们别出去。”
“你说这几句经文是默背还是朗声读出来。”
“这他没有说,不过我看着和尚念经不都是念出来的,我们也念出来吧。”
程青应了一声,二人便开始轻声地背诵经文。山洞之内回声缭绕,嗡嗡唧唧。这声音使程叶心中略显宽慰,使眼不能视物的紧张稍稍缓解。良久,天方蒙蒙亮,二人背的有些迷迷糊糊,程叶突然感觉胸中一阵阵地犯恶心,酸液反涌,“呕”的一声将肚中之物全部吐了出来。眼睛不住犯酸流出泪来,鼻中出水,手脚冷汗直冒,但心中一直盘绕着的不安感却逐渐消失。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肚中像被清空了一番,仔细辨认了下被吐出的秽物,被吐出的败酱草,上面带着鲜红色,不知是否为胃中的鲜血。
程叶从旁取来一片些许干净树叶,擦了擦口,从背囊中取出水囊,漱了漱口,身心有些解脱。程叶心想怎么自己呕吐一旁的程青也不见动静,有些奇怪。借着透入微弱的光亮,发现程青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口中喃喃不停却无法听清所言之物,像是在做梦。程叶用手拍了拍程青的脸,又摇晃了他几下,却始终无法让程青醒来。他全身被汗液浸透,身上不住地发烫,左手微微抽搐。
程叶连忙取出水囊,替他将衣物上拉,将水倒在他胸膛和脸颊之上,让他稍稍降温。但是这起不到多大的效果,程叶焦躁不安,几次想出这洞口去找江易铭,却又想起他说“切记”二字时的严肃神情,只能每每止步。
程叶见程青虽然无法醒来,身上发烫,但是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稍稍宽慰。他脱下外袍长衫,将所有的水倒在上面,然后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放在程青的胸膛上。他端坐在旁,无所适从,也只有等待。
程叶心想:为何我们都食了这败酱草,也都念了那密唎柱,反应竟如此的不同。难道是他用心浮躁不够心诚,还是体质不同造成的。我内功修为的确较他略高,但相距甚微。我虽然呕吐,但是这应是驱毒排异所致。而他全身发烫,昏迷甚久,却是中蛊之迹象。
想了半天程叶也无法想通,只能默默等待。慢慢的程青的身上不再发抖,体热亦渐渐消退,程青稍稍放下心来。伸出食指探他鼻息,却甚是微弱,只出不进。程叶大惊,心想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将他扶坐起,双掌抵住他的后背,为他传送内力以定神续命。
不料内力方进,却不见程青内劲衰败之意,反倒是周天之内强劲有力,狂躁地抵御着程叶的内力。程叶叹了一口气,无所适从,心想胞弟也许就丧命于此,不由得流下泪来。兄弟二人整日打闹嬉戏,感情也是颇为深厚。二人远行来此,游历江湖,不曾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莫名卷入这场江湖纷争,眼看就要客死异乡。
程叶擦了擦泪水,长叹一口气,心想此时不能轻言放弃。他催动内劲,再次给程青传送内力,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否会徒劳无功,但是总是聊胜于无。他与程青内力久久相持,便快虚脱,支持不住。而程青气息愈显惜弱,程叶心中发急,但实在是无法再多挤出一分内力。喉中发甜,眼中发酸。
又称了一时半刻,程叶再也支持不住了,头上晕眩,耳中嗡嗡作响,便要倒下。忽然他感到丹田之中有一内力相送,充沛有利。他大喜,转头一看果然是江易铭。江易铭也对他一笑,说道:“让我来。”
程叶让出位置,虚脱地倒在一旁,只见江易铭将败酱草用石头捣碎,涂抹在自己的双掌之上。双手呈绿,江易铭一掌打在程青的背上,程青一口黑血喷出,吐在石壁之上。程叶看毒血逼出,很是欢喜,他看向那黑血之中略带几个鲜红的小点,前去一看,竟是几只小虫。
江易铭擦了擦双手,扶程青躺下,对程叶说道:“多亏了你,程青捡回一命,不然我要为自己擅自离开付出代价了。”
“你这么说便是折煞我兄弟二人了,是我们自个儿做的决定硬要跟上,没想到帮不上什么忙却给你徒添了着许多麻烦。”程叶说道,江易铭听他这么说道心中暗自夸赞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胸怀和胆气,却听他又说道:“不过不知他为何会伤到如此地步?”
“此事我也奇怪,你们中的这千里踪行蛊虽然与人无害,但是由于你们用败酱草和经文强行镇住了蛊毒不让其发作,便会有反噬。我料想施蛊人便是用这红色小虫寻得中蛊之人痕迹,你们中了此蛊,体内便有蛊虫。我不识得此虫,不过猜测大概是两虫之间可以相互感应,所以便能寻得相互踪行。但我们强压蛊毒,施蛊者唤虫不得,无法感应,但却使小虫发作,程青才会如此。”
“他体内为什么内力会充盈,犹胜往昔。”
“对于蛊我只有些许破解之法,但对于蛊毒本身不甚了解。不过我猜测这番内劲可能来自于施蛊者。”
“来自于施蛊者?!”程叶吃惊地问道。
“对,由于一些蛊毒可以由内力强行镇压,所以一些施蛊者有可以借由蛊虫传力的本领。借助蛊虫传力抵抗镇压的内劲,这就是为何你无法帮程青传送内力的原因了。”江易铭顿了顿,颇为欣慰地看着程叶,说道:“不过多亏你没有放弃,让施蛊者没有可趁之机,拖到我回来了。我那一掌并非与施蛊者对耗内力,而是凭借败酱草的灵性寻得蛊虫之位,将他打出。现在程青暂时没有危险,只是三天三夜之内他会一直昏迷。”
程叶稍稍宽了宽心,他说道:“那为何我没事,只是呕吐而已。”
江易铭走到程叶吐出来的秽物前,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大概因为那瓶子。”
程叶向怀中摸去,却发现玉瓶有些滚烫,他将玉瓶递给了江易铭。江易铭摸了摸玉瓶,说道:“这玉瓶帮你抵御了蛊毒,果然不愧是昆仑玉液瓶。”
程叶说道:“什么是昆仑玉液瓶。”
江易铭笑道:“你父亲可真是什么都瞒你们,不过我知道你父亲门内自有有规矩,不过我告诉你却无妨。你瞧着玉瓶,质地细润、淡雅清爽,此为昆仑玉的上品羊脂白玉。以此玉制瓶,并灌入竹叶青,便制成这昆仑玉液瓶。”
“仅仅是竹叶青而已?”
“这里面究竟是否仅仅是竹叶青我便不知道了,也许有其他妙药蛊引尔尔。不过它有引蛊、制蛊、解蛊之效。最后说一句,这瓶并非你们家祖传之物,是你父亲亲手做的。我想大约是他遗失了此瓶或是将瓶借了出去,才放心让你们来这取。”
听到这话程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应作何反应,父亲突然在他心中变成了一个谜团,是善是恶,犹未可知。这几****见这蛊毒危害甚大,心想这施蛊者绝非善类,但听江易铭之言他父亲亦是这施蛊者。虽然他话语之中并未有诋毁父亲之意,但是也许只是为了不使自己难堪而已。
“你说以前中过我父亲的蛊。”程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不知眼前这相处紧紧半日男人究竟是敌是友,但他总是在不经意之中想去相信他。
江易铭不置可否,撩开了洞口的藤蔓。只见一轮旭日初升,已然是初晨之时。暖阳挥洒,一夜的寒气顿时挥之不见。举眉而视,并非炙热,却知其乃厚积薄发。所谓初旭,便是韬光养晦之士,静候焱炎极致,厚积薄发之时。
“少年贪游不知湖海之深。”江易铭说道,“你背上程青,准备启程。”
“要去向何处。”程叶问道。
“我找到杨暮之这个祸害了。”江易铭又露出了他招牌式的轻佻笑容。
程叶背着程青出了山洞,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的厚重感和呼吸起伏,程叶突然觉得很安心。他告诉自己,即使前方荆棘丛生,刀山火海,也要保他万全。山脚下的几棵树上拴着马匹,程叶一看,正是他们留在素逸镖局的那几匹。想来大概是江易铭将马给带了回来,他轻轻地将程青放上了马,用腰带将他绑在马鞍上。拍了拍马头,马亲昵地在他身上摩擦,像是见了多年熟稔的好友。程叶轻声说道:“好赤马,照顾好你的主人。”赤马发出咴咴的嘶叫声,算作是回应。
程叶与江易铭也各自上了马,话不多说,便向前奔行。赤马跑的甚是平稳,不颠不晃。不多时,程叶看到了眼前的素逸镖局。虽已是早晨,周边却是人烟稀少,更别提摊贩果农了。程叶见状十分警惕,问道:“这地方恐有埋伏,杨掌门难道还在此处逗留?”
“埋伏正是伴酒佳肴,多一分抢了酒香,少一分饮而乏味。”江易铭说道,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葫芦,豪饮几口,“喝这几口正好配这佳肴了,你也嘬几口?”说着将酒壶递给了程叶。
程叶接过酒来,他并非贪杯之人,不过此时胸中豪气,也豪饮了起来。酒一入口,他便觉得无比熟悉,就听江易铭说道:“这寻常小店买来的竹叶青,终究没有你父亲酿的好。”程叶将葫芦递还给他,心想道:他的话语反复无常,一下子说父亲下蛊于他,一下又显得非常亲切,不知何意。
二人已到了镖局门口,发现大门依旧敞开,与昨日离开时无异。忽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二人对了一下眼神,程叶将程青抱下,背负在身上,与江易铭快步进了镖局。发现面前几十人混乱打斗,重重叠叠地包围着一人。那人却不显惊慌,脚下生风,洋洋洒洒,不像是在打斗,更像是文人墨客闻歌而舞。而他手持折扇,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插,不停地点打众人的穴道。一时间,地上零零落落倒下了不少人,但是包围圈并未减小。
那人一运气,踩着一个持刀冲砍来的人胸口一跃,突出了重围。他向程叶方向转头看了一眼,又被几个冲上来的人纠缠住,只能不停躲避。程叶不禁叫出声来:“杨掌门!”说完便想上前帮忙,却发现身上背着程青,踌躇之下,想将他暂时放在地上。江易铭拦住了他,说:“且慢,你看看那些人的打扮。”
顺着手指方向看去,那些人衣物打扮各不相同,或着白衫长袍,或着紧身黑衣,甚至有穿着道袍的道士。他们动作迅猛,但行动杂乱无章,各自为战,不像是有组织地围攻一人。
“你看那白衣的,是风疾派弟子。黑衣的是素逸镖局镖师,而牛鼻子则是景月道的道士。”江易铭说道。
程叶满腹疑惑,问道:“怎么这些人要围攻杨掌门?”
“据我看,他们是中了噬心蛊,行动不受自己控制。我看杨暮之出手处处手下留情,虽然游刃有余,但是难免有一个闪失。你不要轻举妄动,先让我找出混杂在其中的摇铃师傅。”
程叶怕打扰他,便不再多问何为“摇铃师傅”。仔细瞧去,他们每人头上和嘴上都贴着符咒,双眼发红,皮肤也泛红,有些惊悚可怕。程叶将程青抱下放靠着房梁下的柱子旁,拔出剑专心守护。
江易铭伫立在旁,目光如炬,看着这几十人的人影攒动,却无法发现什么端倪。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眼。程叶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不知为何他闭上了眼。不多时,江易铭缓缓睁开双眼,他原地调息了一会儿,然后拔出长剑,冲入人群。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着紧身黑衣的男子从人群中跃出,其后江易铭紧跟其后。那人应该便是所谓的摇铃师傅,只见他装束与素逸镖局镖师无异,只是袖口略长。江易铭左脚一点,一招“横虹落瀑”剑划那人前胸。那人略显慌乱,就地往后一滚,躲过一剑。江易铭这招“横虹落瀑”取自楠溪江的横虹瀑,瀑布蓄势待发的水流从高处俯冲而下,飞珠溅玉,气势惊人。这剑招便如能斩当空彩虹的瀑布,一招使出,逼的对手退无可退。
江易铭这套楠溪剑法重在剑意而不在剑招,化繁为简,所以并不如其他门派那样变化繁多,环环相扣。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对手很难看穿他的剑路。江易铭不给对方起身的机会,长剑就势向下一挑,一招“碧波逐浪”使出。剑势一分为三,攻其下盘,一般用来搅乱对手的步伐,以求逼出破绽。这时使出这招,正好压制住那人倒地后的动作。一时间,那人狼狈不堪,慌不择路。
接着江易铭又连使三招“浅滩抚水”、“落石势”、“抽剑滞水”。程叶见江易铭出招剑气凛然,灵动飘逸,心中十分敬佩仰慕。不过却见江易铭使剑虽快,逼的那人数入险境,但是最后一下致命杀招却是每每错过,不知为何。
程叶心想:不知江前辈为何总是在可以一击致命之时收手,不知这其中是否有所隐情。若是他心存善念,不愿杀生,为何不先伤之后再予制服。而现在压制虽紧,剑却始终也不伤他半分。
一招快过一招的剑逼的黑衣人喘不过气来,甚至抽不出手来反抗一招。旁人看来两人武功相距甚远,却迟迟无人倒下。程叶看的心急如焚,一转头却看到一旁围攻的众人全部停下了动作,木然地站立不动,又不像是被杨暮之全部点了穴的样子。杨暮之也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收了招式。
他看向江易铭的方向,皱了皱眉,喊道:“你在磨蹭什么,快点制住此人,解了这些人的身上的古怪。”江易铭充耳不闻,只是周而复始地用剑招罩住那人全身,却始终给他留有一点后退的余地。
程叶看的蹊跷,但是他始终是信任江易铭的。却听杨暮之咒骂了一句,折扇一收,一脚迈上前去,一招“暴风骤雨”就借着双掌使出,直扑那人门面。那人早已是退无可退,又多一人架攻,眼看就要命在旦夕。不料斜刺出一把长剑,阻隔住了杨暮之的双掌,定睛一瞧,却是江易铭。
杨暮之只好卸力,怒从胸中起,大骂道:“你疯了吗?”之后不由分说,避开他的剑,又是一招“风聚蔽日”至上而下,颇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气势。不曾想力尚未蓄起,却又被江易铭一剑直削手腕打断。
江易铭急促地说道:“你别出手…”话未讲完,方才不动的众人此刻已经慢慢地包围了上来,江易铭一瞧那黑衣人已然逃脱混出人群之中,大叹一口气,说:“你已急火攻心了,若在往日,不会如此草率。”
杨暮之嘴里骂骂咧咧,又抽出了折扇,说道:“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易铭说道:“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只是现在你我二人皆已陷入重围。那人有藏匿于人群之法,难以找寻,只能开杀戒了。”
此时已有几人攻上前来,江易铭口中虽这般说道,但却是手下留情,终究只是剑未出鞘,带着剑鞘应付着来敌。
“你刚才说什么!”杨暮之点打了几人,“这些都是自家兄弟。”
“若不是你刚才一味要夺那人性命,怎会到这般地步。”江易铭瞧着眼前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出招愈发地变快,“现在只能看我能否趁乱找到那人,可是现在恐怕他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了。”
话音刚落,人潮窜涌,面前的众人就似服了大量的五石散一般,突然变得精神亢奋起来,行动灵敏迅捷,逼的二人忙于应付。二人靠背而战,出手却怕伤到众人,一时间只守不攻,几历凶险。
江易铭用剑拨打几人,脚下乱了步伐,他调息养气,企图再次寻找“摇铃师傅”,不料来敌再犯,让他没有余力,只好一心对敌。二人心想必有一番苦战,忽的江易铭说道:“你见到程叶去到何处了没。”
杨暮之一看之下,远方走廊之上,果然没有了程叶的踪影,只有昏迷着的程青一人靠于支柱之上。打斗之间江易铭几番思量,一下狠心,说道:“时不待我,再犹豫下去只怕程叶会出什么意外。这些人已中噬心蛊,无药可救。我方才一再避让,只是想保留有一丝残存的希望。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法再管了。必须揪出摇铃师傅。”
杨暮之一听他的语气,知道他已动了杀心,几番想阻拦,但话到口边却不知如何说出。又听江易铭轻咳了几声,说道:“你不用出手,我与这些人不相熟,孽债由我来背。”
一抬头,已是日上三竿之时,江易铭木然地看着艳阳普照的天色,惨笑了一声。低头之时已然是另一幅面貌,双目无神,却不像寻常刺客那样显露着杀机,更似一番荒凉淡薄之神色。
“嗖”的一声,剑已出鞘,剑身带着明晃晃烈日的反光,闪着身没入人群。江易铭寻到一冲上前来的人,剑光一闪,那人即欲身首异处。倏儿,余光之中瞧见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忽而一个身影跃出人群,另一个立即随后赶上。
江易铭一瞧那二人缠斗之间,众人又渐入颓然之色,行动木然。便收了杀机,先观其色。定睛而视,在后之人竟是程叶,而被追之人便是摇铃师傅。他手持长剑不断出招,急于打快,一套程家剑法一十三招已然从头到尾使了一遍,却没法逼的那人就范。而程青昏迷不醒,无法相互配合,这剑势又弱了一分。
原来一旁的程叶看着被众人包围的江、杨二人,心急如焚。他见无人来寻他与程青的麻烦,便欲寻得解救之法。他想到方才江易铭口中的“摇铃师傅”与噬心蛊,虽然他不懂,但是这蛊必与所谓的“摇铃”有所关联。而且江易铭闭目,应该是全力去听摇铃之声。只是从这嘈杂混乱不堪的人群之中寻觅到一丝摇铃的声音实在是难之又难,不过程叶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
模仿着江易铭的动作,他缓缓闭上了眼。将所有的感官放松,使内劲趋于平缓之势,全力将精力集中到双耳之上。一时间,耳中充斥着嘈杂繁乱的声音,根本听不出任何端倪来。他不气馁,只是更加集中精神。过了良久,程叶耳中突然响起了“当”的一声,他不知是否是错觉,并不理会。而脑海中“叮叮当当”之声变得渐渐清晰了起来,他追寻着那声音,脑中竟然渐渐地显现出那人的动作与衣着,最后身处之处也变得明朗起来。
程叶甚是欣喜,虽然他不知为何自己可以在脑海之中瞧见那人,但是他能笃定那人便是摇铃师傅。他双目一张,便在人群之中瞧见了那人,方要出手,鼻中却有鲜血流出。程叶感到内息有些不稳,但是在这危急万分之时,一个犹豫可能就会酿成大错。他随意地用衣袖一擦,奋力冲入人群,一剑便直刺那人后颈。事出突然,程叶剑虽不快,但是也是出其不意。那人慌乱之间闪躲开来,却被程叶逼出了人群。但二人一招一式相对,那人却发现程叶的武功甚是稀松平常。
那摇铃师傅甚是恼怒,竟然被这么一人打乱了计划。他袖口抖动,人群又开始骚动了起来,纠缠住了江、杨二人。程叶见状,心知现下无人相助,便索性沉下心来,专心思考应敌之法。
他想:此人身法诡异灵动,但似乎手上功夫稀松平常,却有控制他人的噬心蛊辅佐。程家剑法练了那么多年,终归不是什么上流剑招,遇到强敌,终究无用。不如…….
方才江易铭快剑制敌的情景在脑中一闪而过,程叶心中孩童的心智又起,险中求胜。便照猫画虎地使剑横的一招“横虹落瀑”向前刺去。那人本以为眼前这个少年,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想武功不过尔尔。方才被他从人群之中逼出略有恼怒,但随后便不将他放在眼里。怎料他这一剑使出竟是江易铭的剑招,他脑中想起被逼的退无可退的窘境,不由得向后慌忙退了两步,又乱了身法。
程叶不想这一剑使出竟有这威力,不想其实是借着江易铭招式的余威罢了。这一剑只是形似,但意境与精髓之处并未体会道。不过他不多想,凭着悟性和记忆接连使出“碧波逐浪”和“浅滩抚水”。这是那人虽然心有余悸,但是却看这几招使得甚是拙劣,便放下心来。稳了稳步伐,又欲面露嘲弄之色,但只觉得背后一凉,心道:不好,忘了摇铃。
但为时已晚,江易铭将剑从背后横架在他的咽喉处,说道:“莫动。虽然我知道你的血液中有那见血封喉的毒药,但是我有让你头颅与身体分离而不流出半滴血的剑招,你可相信。”
那人说道:“事到如今,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原来你方才不让我伤他是因为如此。”杨暮之说道,面露愧色。
江易铭哼笑了一声,并不接口,一脚踹向那人袖口,只听叮当一声,一个黄橙色的铃铛落地。江易铭稍一运气,一脚踩去,铃铛慢慢变成了一张薄纸。程叶内心暗叹:江易铭不仅剑术超群,就连内功也是十分深厚。地上那人双手发抖,知道铃铛一毁自己已然是完了。反观一旁的人群耸立,像极了秦朝时陪葬的兵马俑,了无生机,表情肃穆。
江易铭用绳子捆缚住那人的手脚,将四肢皆朝前地绑在一起,打了几个结。做完一切,他歇了一口气,摸了摸程叶的头,说道:“好孩子,今日多亏你了。你是怎么找出摇铃师傅的。”
程叶将刚才一番作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江易铭十分欣慰地说道:“好小子,你果然跟我有缘。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如此莽撞,这次鼻中流血只是小伤,不过依旧是乱了周天之内调息之法,以后我会教你正确的心法。”
杨暮之走来,没有看一眼程叶,没半句夸赞的话,只是对江易铭说道:“这些人如何是好。”江易铭踢了踢地上那人,问道:“你施噬心蛊,可有解法。”
那人面露轻蔑,大笑道:“我想你还是个行家,竟然说出如此外行的话来。别说我是三点毒门下,便是寻常施蛊人使的噬心蛊,也是没有解法的。”
江易铭道:“但是寻常的噬心蛊是用在死人身上的,你这蛊却是用在活人身上的,恐怕你没有说实话。”
一边的程叶按耐不住了,问道:“噬心蛊用在死人身上的?究竟何为噬心蛊。”
“此蛊本为苗族人赶尸之用。”江易铭说道,“炼此蛊需用死婴,用自身血液放置罐中饲养。每逢月圆之夜以蛊虫喂之,再用尸油火烤,念咒。期年,以血水药引浸泡,以之喂虫,遂成噬心蛊。将蛊虫放入棺木,撒灰念咒,再置符咒于其额上、嘴上,以摇铃与口令便可操纵之,赶之回乡。”
程叶听得有些发怵,又听江易铭说道:“不过这人能用噬心蛊控制活人,并且使之行动自如,不禁令人啧啧称奇。不过光凭眼前这么个小子,却是没法做到,怕是那三点毒亲自下的蛊。”
地上被俘之人“哼”了一声:“若是我师父亲自操纵,还由得你们如此狂妄?”
杨暮之一脚踩在他的面目之上,略带怒气地说道:“束手就擒之人,不知是谁狂妄。”
那人并不求饶,龇牙咧嘴地说道:“今日之辱,来日十倍奉还。”
听到这话,杨暮之勃然大怒,他方才听到这么许多人已是了无希望,心中焦急万分。他一用劲,只听“咔哧”一声,那人竟被他用脚劲活活踩断了头颅,一时间血流如注,之中甚至泛着脑浆。
“该死。”江易铭使劲拉开了杨暮之,“大家都离他十步距离。”三人忙不迭地退后,“这下麻烦了,你平躺下。”
杨暮之几乎是懒洋洋地说道:“不要紧,虽然他血上有毒,但是我没有中毒。”
“你懂什么。”江易铭眉头紧锁,将杨暮之扶躺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将其打开,上面有许多细小的口袋,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你轻按你‘曲池’、‘合谷’两个穴道,是否有内力阻滞的感觉。”
杨暮之一按,惊奇道:“果然有。”
“再运气置‘心俞’、‘神庭’,是否疼痛。”
杨暮之运气,点了点头,略显慌乱。江易铭说道:“他三点毒门下,血液之中含有虫蛊之毒,便是以虫养人,以人养虫之术,甚是阴毒。所以我方才不敢下手,便是怕这蛊虫之毒虽血液流出而漫于空气之中,你现在已中蛊毒,不过不深。”
话不多说,江易铭取出银针,先针于至阳,然后针于肝俞,胃俞,心俞,肺俞,肾愈,腰俞,膀胱俞,大肠俞。再以锁针风府,寻络六针。他轻轻缓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拍打了下杨暮之的额头。额头之上有黑血泛出,不过不多,只有两三滴。
江易铭说道:“我这手法不是破蛊的方法,而是苗家外族强行压制住蛊毒的方法,对你自己有所损伤,需要注意调理。”他顿了顿,让杨暮之知道此中之厉害关系,又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三点毒门下弟子对这血中蛊毒相互之间有所感应,不多时便来,到时只怕难以脱身。”
杨暮之站起,握了握拳头,全然没得理会江易铭方才让他调养生息的话来,说道:“来的正好,我要将他们一股脑儿地料理个干净。”
江易铭骂道:“你还要如此执迷不悟吗?这一个人我们都快应付不来,小心成了人家的盘中餐,练成人蛊,做了人家的打手。”
这么一说,杨暮之便沉默不语。“那这些人怎么办。”程叶指着面前错落有致站着的众人说道。
“他们已是难以恢复神智,活下来也是为他人继续作恶。我们将他们额上与嘴上的符印摘下,他们便解脱了罪恶,驾鹤西去。”
程叶听完大惊失色,杨暮之也显得愈发的郁闷。但时不待人,此刻也不是再三拖沓的时候了,于是几人七手八脚地将众人的符咒摘下。程叶对着一人一拜,摘下他的符咒,之间那人便应声倒地,脸色显白,已然是没了气息。不多时,庭院之中便已是躺满了人,就像一座乱坟岗。
三人再无时间哀痛,匆匆离了这素逸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