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昕休息了一夜,到了中午,口中发淡,便从地下帮中溜了出去,找了一家酒家。几个菜和一坛酒,豪饮几口,心中感到无比的畅快。从十岁那天起,凌昕就一直在做一个毫无感情的刺客,举手投足,没有情绪波动,没有破绽。这让凌昕有了一种维持冷静的条件反射,一张脸像极了多年风干的石块,但是他的内心还活着另一个凌昕,一个有生命力不为人知的凌昕。这不是特立独行的,帮中人人都隐藏自己的真实面貌。
凌昕年纪尚轻,刚行刺了一个名声和实力都在江湖中大有名头的人物,不禁心神驰往,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轻松的表情。杀气隐然,旁人看去仅仅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富家子弟而已。
远处马蹄声渐响,停在了店家门口,小二谄媚地上前去牵马,从马上下来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男子,对着小二说道:“炒几个菜,来一壶酒。”小二满声答应,那男子正是杨暮之,向西赶了三十里,里里外外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竹林,只是找到了这么一个村镇,此时已是饥肠辘辘,而离午夜时辰尚早,便进了这家店。
食顷,杨暮之酒足饭饱,随口叫来了刚才牵马的小儿,问道:“小哥,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竹林吗?”那小儿笑盈盈地说道:“我们这盛产竹子,竹制品很是有名,所以竹林的话有很多片,怎么,大爷想要买竹制品吗,我可以介绍于你。”杨暮之见小儿有滔滔不绝,却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赶忙打断,给了两个打赏钱,小二笑盈盈地退了下去。
杨暮之甚是苦恼,不知如何去寻找约定的竹林,纸条之上也并未明说,于是便向怀中一摸,想掏出纸条再看一次。怎料想,一摸之下发现怀中的纸条与刻有“水匿帮”的竹牌全部消失不见,不由得脸色一变。心想有贼,而且并非庸手。转念一想,刚才与自己有所接触的也只有那满脸笑容的小二了,便抬起头寻找,发现那小二正在招待其他客人,端着一坛酒,走向凌昕的方向。不过杨暮之不愿鲁莽,他从地上捡起一小块儿石子,用食指与中指夹住,往小二的腿部轻轻一弹,看似动作不大,其实是他在试探小二是否有武功。石子顺势飞去,就在快打到腿的时候,小二凑巧地被一个地上的凸起绊了一下,身体前倾地踉跄了一步,却也正好躲过了那颗石子。
杨暮之眯起双眼,审视着小二的动作,那步踉跄虽然并无做作之举,但是却显得是那么的不合时宜。若是小二被打中了,石子暗藏内劲,脚上估计会带伤红肿个几天。不过现在来看,不管小二是否有武功,是否是偷了他东西的人,都必须深究到底了。
杨暮之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小二的身后,正听小二对凌昕说道:“客官,这坛酒可是珍贵之物,我们这店中一年也就仅有数十坛出窖。看客官是识货之人,就端上来了。”
凌昕点了点头,拿起酒坛倒于杯中,一阵芳香四溢,沁人心脾。凌昕慢慢小酌了一口,目光落在了站在小二身后的杨暮之身上。只见杨暮之突然将左手搭在店小二的肩膀之上,一使劲,就听到小二一声惨叫,喊道:“大爷,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这声惨叫引得旁人频频侧目,倒是凌昕视而不见,自顾饮酒。杨暮之一言不发,左手劲力愈发加大,小二气喘连连,冷汗直冒,但也没再次听到他求饶的声音。杨暮之见状,说道:“将物件还我。”
小二又露出了方才谄媚做作的笑容,说道:“我们这行有一个规矩,物件离身,便不是自己的了。你想拿回来,怕也是没那么简单,大爷。”他故意在“大爷”上加重音,说不尽的讽刺。
杨暮之见他面色回复,心想果真不是泛泛之辈,伪装术可不简单。手中便催动内力,准备先捏断他的肩胛骨再说,没想到一发力,手上忽然变得滑不留手,一转眼小二便站在自己三步开外的地方。
杨暮之脚上一发力,一掌直取小二胸口,由于距离太近,让他退无可退。眼见这一掌就要将小二重伤,只见她就地一躺,躲过了这一招,紧接着双手向后一撑,双腿就往杨暮之的面颊蹬去。杨暮之上身一侧,一脚扫向小二撑地的手处,没想到店小二双手又一撑,将身子腾空,双腿横扫一圈,又逼向杨暮之的脸部。杨暮之向后一跃,卸了架势,说道:“好一招‘兔子蹬鹰’,阁下是狡面笑兔张琦?”
张琦笑而不答,杨暮之见他不作答,说道:“阁下名头虽是飞贼,但是往日做的皆是劫富济贫的生意,怎么今日对我身上这无用之物有兴趣?”
张琦从怀中摸出竹牌来,看了看上面的字,说道:“恐怕这竹牌也不是你的,我替你收了它,不然你会大难临头的。”
凌昕在身后,偶瞥见到那竹牌,不由得脸色一变,心想:“这竹牌是本帮信物,而且只有帮中重要人物才会有的牌,难道这杨暮之也是水匿帮之人?”转念一想:“不会,虽然帮中有许多未曾蒙面的厉害人物,但是这杨暮之是‘荆’字榜上的人物,帮中的规矩是本帮中人不会上榜,也不会接与之有关的案子,那这竹牌他是哪来的?”
这时杨暮之沉默不作答,只是说:“还给我。”语气不像方才那般平和,隐隐透着杀气。不过张琦却没有被震慑到,依旧是笑脸迎人:“想要?就凭自己的本事来取。”说完,口哨一吹,脚底暗劲一使,人已在十步开外。杨暮之暗喝一声好轻功,也使出轻功追向前去,但是这张琦被誉为天下第一盗不是浪得虚名的,练的是一门名为“浅草跃兔”的轻功,手为辅助,后脚发力,四肢同行。且身段极低,一不注意,就如草原上飞奔而去的兔子,被牧草盖住了踪影,顾取此名。
杨暮之眼见张琦翻上屋顶,已是望尘莫及,心中焦急无比。心想丢了这竹牌和字条,恐怕丢失了一项重要的线索。于是从怀中摸出了三枚暗器,冲着张琦的背影一扔。
这一扔用上了阴阳风疾手中一招名为“暴风骤雨”的手法,这一招是阴阳风疾手中少有的以催动内力出敌制胜的招式。虽然杨暮之对暗器的研究不深,但是天下武功,一通百通,对其中的道理却是略微有些了解。这三枚暗器,使得三种不同的力道,阴阳调和,忽阳忽阴,至强至弱,三枚速度不同,第一枚速度极快,但是发出的声响很低,第二枚速度很慢,但是声音较大,第三枚适中。虽然所有的内力和手法都集中在第一、二枚暗器上,但是这其中的杀招最在最后一枚,前两枚只是虚晃,正是应了阴阳风疾手虚招为多但讲究一击致命的特点。
暗器在空中划过,虽是白天却也让人看的不甚清晰,张琦听身后暗器声呼呼作响,身形微动,躲过了第一枚,正等着速度最慢的第二枚,就只听“砰”的一声,就中了第三枚暗器。杨暮之暗喜,却看那暗器未入张琦的后背,竟是反弹开来。张琦不带任何停顿地地侧了一下头,躲过了第三枚。
杨暮之暗自懊恼,责怪自己忘了做这梁上君子之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后背,以防赃物到手之后被人追赶而接踵而来的兵刃暗器。所以这张琦必然是穿着金丝甲之类的防身衣物,刚才自己为了麻痹他,故意将第一枚打向脚踝,第二枚打响头部,而第三枚打响并非要害的背后,没想还是棋差一招。
趁着杨暮之发暗器之时,张琦又跑了十余步,眼见他马上就要消失在屋檐的深处。忽的一把剑从阴影处横刺杀出,一招直指张琦的喉咙处,张琦正准备跃下屋檐,所以已经直起身子,未曾想这一剑来的出奇的快,自己就直直地要冲上剑尖,命悬一线。
张琦心想今日就要丧命于此,心中默念一声“吾命休矣”,但手脚之上并不束手就擒,右手食指与中指微张,想要凭这二指制住这快剑。风驰电掣之间,张琦已然用双手架住了剑身,但来不及让他暗自得意,只见剑柄一转,二指顿时失力,但竟没有被划断,连伤痕也不曾留下。长剑并不停顿,继续向前指去。张琦只感觉到喉咙上撞到一硬物,却未见血。原来是用剑者将剑脊横了过来,饶了自己一命。侥幸之下刚要纵身再跃,那人用剑柄划了两下,点了自己的穴道,人就这么笔挺地摔了下去。
虽然屋檐不高,但是就这么摔下去也让张琦痛的撕心裂肺,估摸着膝盖和肋骨应该是断了,这时再逃跑已是痴人说梦。两眼一睁,只见面前站着的正是凌昕。虽然一招就被他制服,但张琦更为惊讶的是有人轻功高过他,不动声色地就赶在了自己的前面,而且自己竟是毫无知觉。
张琦咬了咬牙,虽是躺在地上,血流不止,但是还是保持笑容道:“客官,你也想要这竹牌?”
这是杨暮之也从后面赶了上来,他见凌昕帮他拿人,高空连出两剑,又精准地点中张琦穴道,心想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双手一恭说道:“这位少侠多谢你帮忙,感激不尽。”
凌昕见他赶了上来,捏紧了剑柄,心里踌躇着是否应该再次动手。这“荆”字榜上的人物并非自己可以匹敌的,就连要杀“离”字榜上的王适,也需三人同心协力,计划周全,才能取之项上人头。但他之前见张琦亮出水匿帮的竹牌,不由得不一探究竟,所以情急之下才阻拦张琦,却忘了身后的杨暮之。一时间,凌昕表面上依旧保持冷静,但是内心却是忐忑不安,心想是否接着杨暮之的话语推脱是为了帮他才出的手,不过这之中依旧留有矛盾。
杨暮之看他不说话,好生奇怪,但是自己礼数已到,还是正事要紧,先行审问张琦为上。杨暮之问道:“张琦,你这妙手空空的确惊为天人,但你为何对这竹牌和纸条情有独钟?”
张琦不予理会,杨暮之又问道:“这竹牌之上写的水匿帮,你是为了他出的手?”
张琦还是不作答,杨暮之看他不说话,便俯身搜身,从身上摸到了竹牌和纸条,正准备塞入怀中,就听到凌昕说道:“这竹牌你从何而来?”
杨暮之回头看了一眼凌昕,听他语气不甚友好,必有蹊跷,于是反问道:“你认识这竹牌。”
凌昕说道:“不认识。”
杨暮之又问:“你是水匿帮中人?还是你识得这水匿帮?”
凌昕神色不变,说道:“这与你何干?我且问你哪来的竹牌。”
杨暮之心想这少年,没什么城府,说话直来直去。但听他语气,必是与水匿帮有莫大的关联,看我好好诈他一番。
杨暮之笑了笑,说道:“小兄弟,我这竹牌是我一好友的,他是水匿帮中的人,上次来我府中做客,将这竹牌落在我这,我这正是给他送去,不料让这狡兔偷去,多亏你才能找回。”
凌昕心想我水匿帮帮规之中有一条,丢失竹牌乃是重罪,怎会这么冒然落下。于是说道:“你好友叫名讳是什么?”
杨暮之并不作答,他低身靠近张琦,用扇子抵住他的小腹,用了用暗劲,问道:“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偷我们‘水匿帮’竹牌。”张琦被源源不断的真气逼的满头大汗,他紧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我说过了,这竹牌对你有害无益,才偷去的。”
杨暮之又问道:“怎么个有害无益法?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竹牌的?”
疼痛让张琦面色发白,穴道受制,又被对方用真气不断地冲击自己的五脏六腑,以至于快要虚脱,不过他咬着牙却冷笑道:“我还道风疾派杨暮之是个怎样的大人物,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也是严刑逼供的匪徒。”
杨暮之哼了一声,道:“虚名我是不在意的,你不用再用激将法了,你想去除这刺骨之痛也很简单,老实回答便是。”不过说完,稍稍松了松劲,不再加力。
凌昕在旁听得有些疑惑,脱口而出:“你说你们水匿帮,难道你也是水匿帮的?”
杨暮之心想:这少年果然沉不住气了,就算你再三隐藏,这个“也”字就让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杨暮之信口胡诌道:“正是,阁下也是水匿帮众人吗?怎么未曾见过,不过水匿帮帮众无所不在,各司其职,数十年不曾相见也是情有可原的。”
凌昕沉默不语,杨暮之信口雌黄之话恰巧点中了水匿帮实情。水匿帮分各个部族,各个部之间偶有交集,但也不能说是每个人都是互相熟识的。行走在外,往往有个虚假的名号,相互间仅以竹牌与暗号相认。于是他抬起右手,伸出两只手指指天,说道:“善若。”
杨暮之心道不好,这必定是水匿帮的接头暗号,自己必是答不出来的。不过也好,他是水匿帮中人的事却是八九不离十了。
凌昕见他并不作答,心中有了主意,水匿帮暗号切口,他说“善若”,对方说“上水”,正好组成“上善若水”。但杨暮之对不上暗号,必定不是帮中之人,自己不能轻易力敌,便不能再多做久留。他匆匆看了杨暮之一眼,便舍了竹牌,纵身而去。
杨暮之出手便阻拦,口中说道:“少侠请留步。”岂料凌昕本有敌意,杨暮之方一出手,他便长剑一拔,翻手便欲截断他的手腕。
这出剑虽在杨暮之的意料之外,但他也并不惊慌,只是向后一跃,就欲还击。但这么一跃就给了凌昕可乘之机,他剑尖在地上横扫了一下,扬起了些许灰尘,不转头地向后一跃,便上了屋顶。
杨暮之心想上当了,收回架势,便要追赶。但忽又想起身后的张琦,转身一看,张琦竟好端端地站立在那儿,没有半点受伤和被点穴的迹象。杨暮之面色一沉,权宜之下心想先制住这厮再做询问。这一下手下便不再留情,折扇一翻,运足了十分力,冲向前去,出手折扇一指,便罩住了他全身五个大穴。
再看那张琦,笑面一抹,气质全然不同。他目光锐利,见杨暮之出手,只是足尖微抬,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便闪到了杨暮之的背后,一掌拍去。杨暮之一招阴阳风疾手“风吹扫叶”,双手微张,原地一转,所到之处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化内劲于无形,正是“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避实就虚地躲开了掌法。不过他躲过那一掌,便收了后招,问道:“阁下可是早上送纸传信之人?”
张琦一点头,也收了招式,杨暮之又问:“那你为何要偷那竹牌和纸信。”
张琦说道:“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引蛇出洞。”
杨暮之说道:“为了方才那少年?”
张琦说道:“你不是在找竹林吗,跟着他就能寻得。”
“那你方才说的有害无益只是随口之言?”杨暮之又问。
张琦只是哼了一声,并不作答,人影又随着房檐砖屋消淡过去。
杨暮之眉头紧皱,心想:据我推测他们都是水匿帮中人,怎么相互不认得,反而张琦却要引那少年出来,这其中有大大的古怪,不知是不是圈套。几番犹豫,心中一横,便朝着凌昕离去的方向,执念赶去。
杨暮之沿着小镇向西追赶了五里多路,没有发现凌昕的踪迹。眼见房屋稀少,道路也开始变得破损不堪,心道已是渐入荒郊。他也拿不准是否这个方向是否能寻到那片所谓的竹林,不过聊胜于无,总比自个儿瞎转悠来得强。
杨暮之向西急行,有几次明明感觉那个少年已经是近在咫尺了,却在眨眼功夫之间再次失了他的踪影。风疾派之所以称之为风疾,凭的就是一招一式之间,快招和虚招相互交错,正是“风驰电掣,转势疾行”。而且,风疾派内有一入门级的轻功,名为驾风驭影步,杨暮之练这门轻功已多年,已然大成。可今天一日之内连续在脚程上败给两人,让他有些不快。
又追了二里地,景色变得愈加荒凉,杨暮之内心有些惴惴不安。从昨日师哥王适之死,直到今日狡面笑兔的突然出现,整件事的发展难以掌握,拿捏不准情形,也无法预测。其实早上接到纸条匆匆前行到这本不该是平日严谨小心的自己会做的事。但是,憋了十年的情绪自昨日王适的死一股脑儿地迸发出来,犹如决了堤的滚滚江水,肆意冲刷。
杨暮之脑海中充斥着将水匿帮从迷雾之中揪出来的念头,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这将会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不过事到如今,事关师父与师哥的仇,也不是自己能独善其身的时候。杨暮之觉想要赌一把,即使是圈套,也要从圈套中拉出饿狼来。
想到这,杨暮之提了提劲,忽然发现前方有诡异的气息。于是他纵身上前,却只是发现了一片竹林。踱了几步,杨暮之心想:不知这是否是所谓的竹林,而这竹林能如何解我心中疑虑,犹未可知。
眼前的翠绿世界让杨暮之些许的平静了下来,竹林并不很大,竹子也显得有些稀疏,像极了盛极必衰、黄昏落日过后的天际,带着无限华美的余温,但是却掩盖不住衰败的景色与气息。这是一年最悲哀的时刻,遵循着万物四季自然的规律。
杨暮之深吸一口气,继续向竹林深处前行,忽然发现了一间简陋的竹亭,仅有一张竹椅供人歇息。杨暮之左顾右盼地转了一圈,仍未发现什么端倪。
在竹林久留不是长久之计,他便在附近找了一座小山丘,坐在树下闭目养神,隐气藏影。一旦夜幕降临,时间就如破口了的茶壶,流逝就在弹指之间。杨暮之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的方位,时辰已到午夜之时,便起了身,走到了竹林处。
仅有明月高照,视线并不明朗。即便如此,杨暮之还是感受到竹林处隐藏的几人,快步上前,双手一恭,说道:“在下杨暮之,不知阁下别号?”
黑暗之中并无响应,只听“簌簌”的几声隐哨作响,只觉得那几人迅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仿若无穷无尽的悄然。杨暮之心中有些诧异,不知这几人是怎么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的。不过,这诡异的身法似乎与张琦出于一道,所以并不做慌张。
不多时,前方有火光闪动,是一只点燃的香,不过却看不清持香之人,那人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杨暮之。杨暮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气氛,却不是武功上的压迫感,五感之上并无异样,只觉得寂静的慎人。杨暮之刚开口询问,只听持香之人说道:“无需多说,杨掌门,且跟我来。”
杨暮之听那言语之音是一沉涩老人之声,跟上前去,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做好抵御奇袭。右手紧握纸扇,左手置于胸前,做好随时挟持老人做挡箭牌的准备。不过似乎有些多余,夜晚一如既往的平静。前行不远便出了竹林,只见一间民宅,持香之人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直到此时,也仅仅能看到那只干枯的手,却不能看清持香人的面貌。他的身上像在夜色之上又披了一层浓密的夜色,无法琢磨。
往里走入,内有一张方桌,桌前有一人,全身黑色,用衣物包裹,甚至连脸与眼睛都包裹的紧紧的。杨暮之虽有些诧异,但也已见怪不怪,稍稍定了定心,在桌前坐下,问道:“是阁下相约在下到此?”
那蒙面之人点了点头,杨暮之又问道:“你派张琦约我到此,纸条又说能解我心中疑惑,不知阁下知我心中疑惑为何?”
那人紧了紧喉咙,亦是用沉涩的喉音说道:“水匿帮。”
杨暮之心中一沉,轻撇一眼房门,不知这房外时候暗藏杀机。不过他善于临危变通,故作轻松地问道:“你们水匿帮与我有深仇大恨,这下把我引来是要以绝后患么。”
那人说道:“藏匿于水,若即若离,善刺嗜杀,上者为旻。”
杨暮之说道:“旻者,苍天也。我杨暮之自认自负,不过跟你们相比,倒是显得谦逊了。”
那人自顾自地说道:“老朽亦是水匿帮中人,这几十年来,心中惴惴不安,诚惶诚恐。夺人性命者必诛之,但老朽终究仅为一人之命,抵不下双手血腥罪孽,活至今日,仅为宽恕。”
杨暮之侧目,说道:“杀我师父章青平的是否就是水匿帮中人?”
那人回答道:“正是。”
杨暮之没想到他应答的如此痛快,显得有些激动,右手紧握,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他又问道:“是你干的吗?”
那人回答道:“不是。不过我可以助你报仇。”
杨暮之默念道:“报仇。”他轻哼一声,“报仇。”他这几年来,没有一天不是在想这两个字,便如一点燃的干柴,不燃尽是不会熄灭的。他双眼像散着嗜血的火光,却又故作镇定:“你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说道:“存善念,灭水匿。”
杨暮之冷笑一声,冷静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水匿帮、华含烟、张琦与面前这个老人之间的关系,怀中摸出竹牌,放置于手中不停地玩弄,顷刻间屋内鸦雀无声。那人干咳一声,说道:“看来你是信不过我,也罢,一人之词无以为证。也罢,不知杨掌门是否有胆量跟我一同进这狼窝虎穴?”
杨暮之说道:“你说的是水匿帮藏身之处?”
那人不动声色,说道:“就在此地。”
杨暮之眉头紧锁,说道:“你说就在此片竹林之内?”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口说无凭,杨掌门不是一直想手刃仇人吗,今天我带你亲眼一睹仇人的真面目。”
杨暮之心想:这人故作神秘,犹不可信。这番若前去,十分凶险。但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使是陷阱,我也要杀个七进七出。
想到这,杨暮之不由得豪情万丈,隐忍十年的谨慎,一股脑儿地被丢弃到脑后。正是大江东去,也欲用一己之力阻之。便是精卫填海之势,扑火之蛾未顾后路,纵飞投身。
杨暮之点了点头,那人看了,便说:“不过需蒙面。”说完便拿出一块黑布,杨暮之带上,露出两只阴郁的眼睛来。杨暮之跟在那人身后,四周寂静一片,深秋之时,就连虫蛙之声也鲜有所闻。气息抿成一线,生机黯然。竹林甚小,无顾环绕也不见所谓的水匿帮总部之所在,甚至出去这一民房就只剩那一间破旧竹亭。杨暮之沉了沉气,不多做言语,这两人的脚步声错落着。不多时,那人停下脚步,摸出一块与杨暮之携带相似的竹牌,又抬头看了看月亮,左手不停地计算,接着在竹牌上轻敲了几声。便不多做动作,静候。杨暮之看那人虽全身蒙布但行动并无不变,虽不显露武功,但也是轻盈有余,举重若轻,想来是内家功夫的行家。
俄而,不远处火光乍现,仅见一妇人手持灯笼前来,见到他们二人低头微微一笑,然后转身。那人跟着妇人前行,到了竹林中仅有的那间竹亭处,妇人不停步地走进竹亭,杨暮之刚想跟上前去,却被那人拦了下来。
那人走上台阶,进了几步又退了几步,接着一发力踩踏台阶,“轰”的一声,台阶下塌,露出了一条暗道。杨暮之本就料想方才那人一番举动大约是进入总部的暗号隐语,所以此时暗道初现也不惊讶。二人低身进入,暗道内并无火光。那人带路,即使内道弯拐曲折,脚步也并不多做停留,杨暮之凭着那人的脚步声,顺利地跟随也并不多难。
前处突显一点光亮,通过一道暗门后,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火盆悬挂当空,往上一看,则是以铁作架加之横木作顶的支撑,俨然地底世界。以之为星光日月,天云之物。四顾,宽旷的广场之上只有寥寥数十人,蒙面各人或持枪或佩刀,相互之间,错落有致,不做言语。其中一人大约是小头目,看到他们,便走上前来,那人摸出竹牌交予小头目,他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带他们继续前行。
环顾,广场各处有着多道门和通道,或大或小。小头目带领他们走到一扇门前,将竹牌交还。二人不多做交流,过了此门后又过了数门,但由于只有一条道,仅是一个房间接连一个房间而已,无需指引。
通过了最后一道门,接着的不是方才的小房间,而是一个雅致清幽的小别院。杨暮之未曾想到这地底之下也能有此情此景,小溪潺潺,花香四溢。麻雀虽小但也是五脏俱全,也有文人骚客之遗风,世外桃源。
逾时,但听一声孩童稚嫩的叫声:“秦兄来了。”只见那人转头向杨暮之一点头,答应了一声。只见庭院内屋走出一名三尺孩童,面如桃花,举手投足不失天真烂漫之感。杨暮之大生亲切之感,心中大生疑惑:他说要带我见杀我师父的仇人,难道会是这孩童?小孩!?
杨暮之想起先前关于孩童的一番推论,豁然开朗。不是什么利用孩童杀人,而是杀人的就是这孩童。
那孩童正是莫稚,他说道:“秦惜水秦大哥我们多时未见,今日好好地痛饮几杯。”那人答道:“哈哈,恭敬不如从命,今天必定不醉不归。”杨暮之心道此人原是姓秦名惜水,看来是身居水匿帮要职。这水匿帮果然了得,在这地底建了这么大个帮会,怪不得我查了那么多年,却难以发现他们的行踪。
三人往内堂走去,屋内置有方桌一张,寥寥几张字画挂于墙上,布置的虽不奢华,却颇有素雅清风之景,桌上放着酒菜。那孩童邀二人坐下,随意间撇了一眼杨暮之。杨暮之一惊,经脉之中内力泉涌,右手自然抽动。杨暮之暗道:这孩童一瞥竟能激得我全身内力感到危机,自行运功抵御,仅仅一瞥杀气毕露,却又能随即收敛。这收放自如的杀气,必定是受过武功之外的洗礼的,看来我这一番行走,不能掉以轻心。
秦惜水说道:“既然在内堂讲话,我就不多做客套了,莫稚贤弟,你看我这带来的人咋样。”
莫稚微微一笑,说道:“不错。”
秦惜水说道:“能得到莫稚贤弟一声不错,这江湖之中也不过寥寥数人吧。”
莫稚说道:“你带此人来是入帮?”
秦惜水说道:“正是,我是想让他加入我们荆部。”
莫稚摇了摇头,说道:“荆部是五部之首,与其余离、豫、聂、诸四部不同,必须为从小就开始培养天分极高的水匿帮中人。你这位兄台,武功是绝对够格的,不避讳的说,怕有二心,不过是你秦惜水带来的,入这离部却是绝对可以的。”
秦惜水将蒙着口鼻的布扯下,杨暮之第一次看到他的面目,枯槁般的面目,与他的声音一般。他举起杯,跟莫稚碰了杯,豪饮一口,说道:“你看我这老毛病又犯了,内院不谈帮务。话说你这女儿红也不知是从哪家的闺中美人那儿提前偷出来的,带着一股青涩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莫稚笑道:“你这比喻虽然粗俗,但也正和了这酒的字号,叫做初晨甘露。虽为旭日之光辉,但初现光芒,并不毕露,甘露虽清甜,却也是酝酿了一整夜的甘醇。你可不要小看它口感清淡,几杯下肚,必能喝的你内功全散,手无缚鸡之力。”
秦惜水笑骂道:“好,看看我还能否缚起你这只小鸡。”
觥筹交错之间,二人豪饮百余杯,面色方红,带着些许醉意。杨暮之蒙着面,见秦惜水也仅是让自己陪坐,并不劝酒,也就端坐不动。虽有美酒当前,但他也非酒色贪杯之人,并不动心。
秦惜水又饮了一杯,说道:“这酒引而不发,醇而不燥,像极了我们水匿帮。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江湖之中无人知晓我们的名头,却不知我们是深山里的猛虎,不动则已,一动则震慑云霄。”
莫稚刚想开口,却看了一眼杨暮之,说道:“我们说的话让他听到无妨吧?”
秦惜水说道:“无妨,他已是我亲信之人,正好让他听听我们水匿帮的事迹。”
莫稚点了点头,说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取人性命于无形,却不是光凭武功路数就能参透的。练武之人,讲究的是攻敌之弱处,看破招数之漏洞;或恃强凛弱,内力压之;或攻其不备,暗器伤之。但我们水匿帮中讲究的是三分靠武,三分靠悟,三分靠智,一分靠算。”说完便缄口不语,不再多做解释。
杨暮之深知方才莫稚所说的是水匿帮的武功宗旨,但却又不甚明了,不知这最后一分的算是何意。
秦惜水说道:“我虽入门比你早,但却是带艺入帮,与你从小就练本门武功不同。水匿帮功夫虽高,但我不舍以前的武艺,用心不纯粹,所以没法悟到你这境界。不过天下武功,杂而多学,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莫稚说道:“秦兄博学多才,我是望尘莫及的,这拂尘榜多由你来撰写,靠的就是这杂而多学。”
秦惜水说道:“你取笑了,这撰写虽易,但这真正取榜上之人性命却是不易。从我撰写这拂尘榜三十年,能真正完成‘荆’字任务的,也就三人,这其一最为艰难的便是你莫稚单枪匹马入风疾派刺掌门章青平而全身而退之事。”
杨暮之本是闭目养神,听到此言,虽与自己之前的那番推论相符,但是毕竟从他人亲口说出的,仍是情绪大乱。还好他内功基底深厚,城府也深,也无神色变化。但丹田之中内力迸发,气血泉涌,双拳一握,便要起身手刃仇人。
但杨暮之终究不是凭义气用事的莽夫,随同来路不明的水匿帮中人秦惜水进这龙潭虎穴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现在再鲁莽出手乃是下下之策。虽然以自己一命能报师父血海深仇是死而无憾的,但这莫稚甚是诡异,那惊鸿一瞥仍让杨暮之心有余悸,又有秦惜水在旁,不知是否会让他冒然动手。二人并不知杨暮之心里这几番变化,正在研讨那日的精密刺杀。几番思索,杨暮之还是强压住怒火,闭目继续倾听。一听之下,方知莫稚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风疾派,不动声色地刺杀章青平并安然离开。
十年前的初夏之时,正逢梅雨季节,这一夜更为雨势充沛,潜伏等待的莫稚等到了这一场合适的大雨,借着暴风骤雨,伺机待动的他决定出手了。风疾派坐落姑苏吴中的太湖湖滨,荷花清濯,柳媚花明,而风疾派立派之人与道家颇有渊源,故选址此地,避世修身。
莫稚待到夜深,从风疾派对岸潜入太湖,水匿帮中有一门入门级别的身法名曰水影藏雪,将全身协调于自然,归于万物之中,若不得要领,则无法辨认出是景是人。而在莫稚的施展之下,这门身法尤为灵动。寻常弟子入水藏匿,善使者宛若鲤鱼,纵横浮潜,轻快畅游。但到了莫稚的手中,则化为细雨如水,润物无声,浑然天成。
莫稚选择了一处登岸,由一内应者带入,上了岸,换了一套风疾派弟子服饰。莫稚与内应者躲避着来人,来到了章青平屋内。由于内应者的透露,风疾派内功由于是与道家息息相关,但并非玄门正宗。修炼者尘心未了而也未修身养心,所以往往无法参悟内功的博大精深,所以修炼者会有一个极大的罩门,而这则是风疾派弟子修炼四象八门心法所致的罩门,此心法只有历代掌门才有资格参阅修炼。
修炼者从修炼之日起,则入八门遁甲之中,行事练武,皆在其内。先隔八十四日,会遇开门,经脉身手大开大合,突飞猛进,但是容易反噬,甚至自断经脉;再隔一百二十八日,会遇休门,此日必须闭关修炼,反复打通自己的经脉,否则内功毁于一旦。中间依次度过生、伤、杜、景、死门,直到最后度过至凶之门惊门,方为圆满,纵横天下,宗师一代。章青平已度六门,今日则遇死门。遇死门之日,则需忌荤腥,忌血光,忌杀生,不动杀气,修身养性。以万物从身,参透生死,己融万物的境界,方能度过此门,否则性命堪忧。
而这一日章青平身处自己书房后的密室之中,修身度门,不料暗门忽起,只见内应者带着莫稚出现在门前。这时章青平虽是在度门之时,但是只是有所忌讳,并不是武功全无,乏力阻滞。这暗室只有他一人知道,却被内应者发现,必是有所图谋。他大声地呵斥内应者,不料内应者只是将莫稚推出,说寻到了一名天资甚高的孩童,想拜入风疾派门下。说着不管章青平是否同意,让莫稚耍了几套寻常的武功。
若是寻常小儿能练到这个地步实属武学奇才,可是章青平不知莫稚年纪,故意耍几套寻常武功已博取他的信任和赏识。果然章青平中计,虽然依旧保持对内应者的警惕,但是对小儿大生好感,然后便拍了拍莫稚的脑袋。
低头之时,内应者忽起,一把长剑直指过来,章青平不为所动,这一切均在他的意料之中。虽在度门之时,但他取门派武功之所长,几乎不费气力地就挡了下来。但这日不宜血光,所以章青平不肯轻易还手,只求在几招之内点了他的穴道。果不其然,内应者全身被封了三大穴位,章青平缓了口气,正想封住他全身穴道。不料内应者一口鲜血喷出,虽然章青平全力闪躲,还是有血渍溅在身上。
这血渍犯了死门的大忌,章青平一阵头晕目眩,双手一合,力行四象八门中的阴阳调和之法,以求不走火入魔。但事已至此,便是无法全身而退。章青平身后风声鹤唳,这时他双手无法相离,危机之时,他一脚向后踹去,使了一招乾坤双纵步中的“天临回眸”,一回头便横扫那人膝盖、肚脐、胸膛之处。不料一招尚未使完,只见身后之人竟是莫稚。这三脚是对应成人的身体使出的,而且章青平并未向后看,情急之下只是古板地使出一招,但求立竿见影,不想奇袭之人竟是一孩童。
只看莫稚趁他出招,一运气,跳上他的腿部,一借力,匕首在手掌之上环绕两圈,在跃上高处凝聚向下之力,企图一招击溃章青平。虽犯了死门大忌,但章青平仍留有余力,此时纵使拼的几十年武功毁于一旦也要保全自己性命,由于莫稚身材短小,这一刺范围不大,但出手奇快。若在平日,章青平能想出百八十种破解之法随手轻松化解这一击,但在此时此刻,这一击显得那么切合时宜,直击他的软肋之处。
险中求生,章青平阴阳风疾手一招“清风拂岗”便欲招架。左手并拢横于胸前,右手五指突张,却化为阴柔之势,借力打力。匕首甚短,不同于刀剑容易徒手招架,而且莫稚身短,一把匕首更能护住他全身,所以章青平这一招不求能还击借力打力,只求能使匕首脱力而飞,以求自保。
莫稚一招未完,匕首就被架住向旁侧拂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看清这一招是借力打力的招式,虽然这一招依旧内力雄厚,但明显已失借力打力之根本。于是莫稚现学现卖,借着掌力再次腾空,紧接着身形微动,身影消失在半空之中。
章青平博学多用,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道自己犯了死门大忌,走火入魔,以致误导双目以为莫稚凭空消失。但是暗室之内烛光舞动,内应之人仍伫立无法动弹,甚至连桌椅盆栽也无变动,为何就只凭空消失了莫稚。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杀气骤然降临,章青平拼尽全力避开但手臂仍中了一刺,一刺之后杀气泯然。环顾四周,却连匕首来的方位都无法判断。一犹豫,又身受数刺,伤口慢慢有腐臭之味,暗道匕首之上果然有毒。
章青平深谙百家之所长,道家玄学之道。但今日一遭,对方的武功身法皆不在自己所学之内,甚至闻所未闻,而对手只是一个孩童。不过他还是沉下心来,即使今日凶多吉少,也得拼一个鱼死网破。
这先前章青平的心态行动均是莫稚从他动作上推测得来,但接下来的事却在他意料之外,江湖的经验也无法解答的事。其实这只是水影藏雪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若在往日,章青平只是会觉得他的身法难以捕捉,但是连连受挫,就觉得他消失了一般。
章青平等待了许久,料想莫稚应该已做了足够的试探,下一招便是直取自己的性命,便耐心等待。须臾,一把匕首横空窜出,其势更为凌厉,出手更为果决迅速,章青平催动全身内力,不知是如何感应到的,躲侧身躲过杀招。然后一脚踢飞了刺来的匕首,接着一掌使上了十二分内力拍向莫稚。
莫稚不料章青平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看破自己的身法,其实也不是被看破,只是玉石俱焚的计策而已。莫稚使出的一击毙命的招式,导致门户全开。于是血肉之躯全吃了这一掌,身受重伤,吐血不止。章青平一掌见了奇效,但自身也身受重伤。但他已然制住二人,只需唤来弟子便可抓住二人。章青平强行让自己站立,走上前去,微微一笑,对莫稚说道:“你果然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却也是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
莫稚双目注视着章青平,嘴角露出轻蔑之色,说道:“你以为你已经赢了吗?”话音未落,适才被章青平打落在身后的匕首临空飞来,从后贯穿了他的咽喉。
章青平一脸平静,强行制住了致命的伤势,说道:“好一招傀儡舞线的手法,不过…”
拼着最后一口气,章青平大喝一声,这一声也仅仅是回光返照的最后内力。声音震慑云霄,不绝于耳,亡人之音却有这万丈豪情之意。莫稚心中敬佩,正襟危坐,却只听章青平又喊了一声,但这声已是亡绝之音,响毕,倒地身亡。
内应者本计划周全,身受重伤刺杀了章青平。但不料他临死还有如此内力,原想慢慢凭借自身内力解开穴道和安排好章青平的死法的计划全数破灭,对莫稚一使眼神。莫稚曲身而起,全身却也无多余气力,于是当机立断,又摸出一把刀,对着刚才内应者被点的几个穴道各强刺一下,刀深见骨,以诡异的手法强行破了穴道,却也让内应者大伤。二人齐力将章青平拉到书房,然后自己躲于密室。密室之门方毕,就闻杨暮之悲痛的声音。
莫稚回了水匿帮,与多人反复推演招式,却始终解不开章青平是如何躲开那一剑的。他修炼的内外功法,按理说是无人可破,但这么一遭下来,他知道,若不是算准了章青平的脉门,自己绝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