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维顿了下,才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然后,一声不吭,放下杯子便离开了。
原倦也不收杯盏,反而又拿出一个杯子,重新沏了壶茶。果然,不久之后,一人也踏入院中。
“父亲。”原倦起身迎接。
原纵抬手止住,坐到对面:“倦儿,那本剑法第一式可习会了?”
原倦得意一笑:“父亲一看便知。”
在父亲面前不再是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拿起放在一旁的木剑,走到院中,凝神起式。
剑花,落花,月影,人影。
流畅的剑式看得出原倦这段时间的努力,或许是剑花缭乱,月光在原纵的眼中酝酿,似乎将要溢出。
“父亲?”再次见父亲失神,原倦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父亲最近老是如此,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妥?
原纵知他疑惑,苦笑着摇摇头:“莫胡思乱想,为父只是最近杂事缠身,有些累了。”
原倦不疑有他,抬头对父亲郑重道:“孩儿此回禁闭,心思豁然,日后会帮父亲和兄长分担,父亲就不必如此劳累了。”
原纵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明日便是你束发之日,择师的事情,是否考虑清楚了?”
原倦看出了父亲的隐瞒,心下留意,按照父亲之意,顺利被转移了话题:“师父是个有才识有远见却不迂腐的人,我却不知为何他要来此照本宣科,不过相对于族中长老争斗许久,为我选的带有各方势力背景的酸儒,我更中意自己选择的良师。”
原纵点点头:“你有自己的主见是件好事,为父也相信你的眼光。”
想了想,又对原倦嘱咐道:“平日里原家剑法也不可松懈,对敌论武之时最好用原家剑法,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将流风剑法暴露于众。”
原倦心中磊落,有些不解:“流风剑法不是前辈所创吗?父亲不是想让他流传下去吗?为何要如此?”
原纵又是一叹:“并不是想让它闻名于世,只是不想,故友留在此处唯一的痕迹消失,且此剑法异于寻常剑法,与你功体也合适。我想,你应是最合适修习这剑法的人,能靠这剑法防身。”
原倦若有所思,那种一步步陷入更深的迷之中的感觉,和那日的梦境,是如此相似。
唯一能走出这种境况的办法,就是去打破它,去弄清楚事情,最后被隐藏的地方,将梦境中的迷雾散开。
“是,孩儿必定牢记于心,请父亲放心。”
原纵点了点头,感慨道:“倦儿真是长大了……”
原倦一月的禁闭生活,以及童年,就终结在这一天了。
当第二日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原倦的院子中早早便有人来伺候他洗漱,更衣。头发未扎起来,只用布巾松松地捆了一圈。
乳白色绸缎中衣,着黑边红底暗绣金线祥云直裾,黑底绣金线腰带,腰佩香囊,挂小金剑,容貌清秀仍旧稚气。
镜子里的少年嘴角微微翘起,沉寂一月,今日是他绽放光彩之日。
“二公子,时辰到了,请。”
原倦步出禁闭一月的院子,心境顿时开阔,去宗祠的路上,见到原倦的人都面带笑意,躬身行礼:“恭祝二公子成童。”
一月前,从宗祠“落魄”回院,与一月后的今日,从自己院子“风光”去宗祠,反差得有种欲扬先抑的感觉。
按那日的反响,今日自己的束发礼,怕是他们要比两年前准备大哥的束发礼更为认真。
东想想,西想想,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宗祠之中。
原倦抬头一看,今日宗祠稍加布置,显得更加隆重。父亲着暗金祥云袍主事,其余几位族人与长老也身着正装,严肃地站在一旁,酒器与束发礼器由一旁的执事所端,立在一旁。
观礼的族人整齐地排在院中两旁,偶有低声交流,却无人大声喧哗,静待吉时。
过了不久,外面传来一声高喊:“吉时到!”
原倦走到祖宗灵位前跪下,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三炷香,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磕了三下头,才正坐于案前。
执事献过酒器,颂过唱词之后,才正式开始。
原倦俯面,父亲立在身后,接过执事递过来的木梳子,从发根梳到发尾,然后取过上嵌夜明珠的发带与一根黑檀木簪,将额发与鬓角细细拢了,发带束上,再插上簪子,发带绕几圈系上。”
“礼成!”
俊秀儿郎,发髻高束,脱去了几分稚气,眉目清秀中隐隐带有风雷之姿,又恭恭敬敬地对祖先灵位磕了磕头,方才站起来,转向众位族人,这一刻,肃静的宗祠之内,不知从何处发出一声感慨:“此子眼聚风雷之气,身藏寒梅之姿,不可限量也。”
四下也开始悄声议论这个少年,原家儿郎,风雷之态,寒梅之姿。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今日正好是倦儿一月禁闭完结之期,双喜临门,择师之礼也应在此日完成,各位在此做个见证。”
原纵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宗祠,旁边站的各位长老族叔皆面带笑意,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原纵退到阶下,打了个手势给一旁的原大。
原大会意,低头无声无息地走出宗祠。
原纵站到阶下之后,各就各位,人群中似乎有些低声交谈,族中长老对视一眼,大长老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代表长老团的意见:“我等推举新晋的长老原遂,为二公子师父,原遂长老德才兼备,堪为公子之师。”
眼神盯着原纵,即使是家主,也要卖长老团三分薄面。是故他们并不担心,这早已商量好的,原纵也并未明着反对过的提议。
原二叔仍旧不肯落于人后:“我认为不仅要才德好,更要有见识,遇事有自己的见解,不拘于方寸之地,免得误人子弟。”
这句不仅暗讽长老团选出的原遂年纪轻轻更眼界短浅,着实让这群老古董气了个半死:“你!好,你推举谁出来?”
原二叔将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儒士亮了出来:“这位是我花重金在外聘请的一级讲师,他曾周游各城,见的独到精辟,眼界长远,堪当重任。”
长老团面色微变:“本家之师,怎能弃本族之人不用而用外人?”
原二叔立刻反驳:“‘广纳四方贤士’,原家祖训便有此条,长老们莫不是年事已高,糊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