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尔等身处这片大陆,名为‘浮山大陆’,可有人知晓它的来由?”
私塾之中,书卷味十足的西席正讲述着这片大陆的历史,沉稳的眼神扫过堂下每个学子。
不仅没有人回答他,甚至没有任何人关注他,关注他的问题,然而这位西席却并未生气,嘴角似乎还挂着点笑意。
有人带着笑意与同侧交流,有人甚至根本就没有从酣睡中醒来,更甚者,将母亲差人送来的点心放在桌子上,小口小口地吃着,看着堂上的他,就像是在看戏一样。
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一个少年悠悠站了起来,用清脆的声音回答道:“浮山大陆,相传为蓬莱一峰,随洪水冲浮,来到此处,与其余诸岛相邻,故名浮山大陆。”
此子清俊,约莫十四五岁,身量修长,黑底红边直裾覆身,总角随着站起来的动作轻晃,周身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只有一把长约三寸的小金剑悬在腰间。观其样貌,正是原家二子,原倦。
西席用欣慰的眼神看着这个在一群容光熠熠的学子间,淡然自处,不卑不亢的原倦:“所言不差,那你可知晓浮山大陆分为几大城,每个城内又是主要由哪家执掌?”
原倦想了想:“浮山大陆主要分为七个城,每个城又有一个主家和三到四个大家族,我们所在这个城是中央主城,由原家执掌,主要有郑,何,陶,方四大家族。
其余六城的执掌家族分别是计家,屈家,娄家,贺家,雷家和邵家。次余家族我不太了解。”
西席听他说完,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并且也不吝于夸奖:“好孩子,你如此清楚,已是不易。”
示意他坐下,看堂上学子已有一些被吸引了注意,于是趁热打铁,继续方才的话题:“我们这个城,是中央主城,被六个城池不规则环绕,形成众星拱月之势,防备最好,攻击力最强,人数最多,同样,资源储备也是七城之最。最重要的是,我们拥有相对较高的地势,高山在此,引山之水为四周河流,浇灌黎民。七城仰吾,尔等应为之自豪。”
言罢见原倦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于是唤他:“你可是有话要说?”
原倦一听,站起来为难道:“先生所讲,是书中所言,可是书中岂能尽信?就比如说方才那条,高山在主城不假,其他几城亦有险峰,河流众多,并不用仰主城鼻息。且主城资源众多,也经不起人多耗损,周围几城亦是虎视眈眈。”
西席一听,涉及到了这个问题,沉吟一声道:“今日已讲了许多,便下课吧,早些回家莫让家人担忧。”
末了,又指着原倦道:“你留下来。”
其余学子一哄而散,还有些仿佛在嘲笑他单独被留下来,以为是他惹怒了先生,幸灾乐祸。
当学子尽数离开,私塾只剩下他和原倦之后,他将原倦带入客房,温茶以待:“小友可先通名姓。”
原倦保持正坐姿势,然后双手重叠放在地上,额头置于手背,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来:“晚辈姓原名倦,尚未取字。”
西席洗茶的手一顿,释然一笑:“原来是原家小公子,失敬。怪不得阅历如此丰富,想来是家风优良。”
又看了看他努力保持稳坐姿势的样子,微微一笑:“看你模样,尚未束发,应是未满十五吧。”
原倦点点头:“差一月将束发。”
明知此问失礼,却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教学多日,还未知先生名姓。”
西席将茶倒在两个杯中:“我姓楼名净字寻之。”
推了其中一杯给原倦:“看来原小公子对中央主城了若指掌,且有相当长远的见解,不如说出来让我也思索一番。”
原倦双手接过香茗,小口啜饮的同时,已思索好自己的观点:“中央主城居中,周围六城确实众星拱月,然主城人多,近年来又有许多难民涌入,数量巨大而致使户籍制度无法普及,资源也经不起人多消耗。
其虽由原家执掌,然郑,何,陶,方四大家族实力亦不容小觑,因原家特殊地位而使四大家族将原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原家本家也只得我大哥与我二人,二叔三叔亦对本家虎视眈眈,在此情况下,我实在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包着茶杯的手仿佛在微微颤抖,许是凉意透身之故。
楼净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敢断定你是这个私塾内最有才华之人,但若你有志于学,我必不吝赐教。”
原倦眼神中迸发出惊喜:“先生可是愿助我原家一臂之力?”
要知道,在此时此地,有一不成文的规定,一徒不拜二师,也就是说若是他拜了楼净做师父,以后便不能拜其他人了。
而作为他唯一的师父,不可能对他的境况袖手旁观。
楼净摆摆手:“免了,我只应你好好教授你,至于党派之争,天下大义,我没有兴趣。你若有志改变,便要由自己入手,莫要过于依靠他人。”
原倦有些失望,却还是不减好奇:“我观先生言语,不似平庸之人,何以在私塾中照本宣科?”
楼净以指滑过杯口:“人的一生就像这煮茶的过程,初时的洗练去浊,那过程往往是痛苦的,因为茶叶本身的生长环境,接受的事物是他自己不能选择的,当他不知道什么东西应该除去,什么东西应该保留之际,便会产生迷茫。
到沸水冲泡的第二次,心念坚定,便会舒展,接受新生,心灵也会由干涸变为丰沃。
之后,沸水渐温,茶渐沉稳,饮之,静心,净心。”
看着原倦略有迷茫的表情:“哈,待你舒展枝叶之时,便会理解我今日的作为。”
原倦显然觉得有些艰涩,但还是努力记下:“我归家之后,必定仔细思索先生语中妙处。”
楼净一笑:“你若现在还下不了决定,便先回去好好思索,若决定当我弟子,一月之后束发之日,当可行拜师之礼。”
想了想,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卷书来,递给原倦:“此书便算是我送与你的见面礼吧。”
原倦低头看了一惊:“这……”
楼净带着笑意:“这是上月去回环峰取药之时,遇上个受伤之人,帮他包扎好了便用这本书作为报答,讲的是一种比较浅显的功法,我看它虽然比较基础,但是正好适合现在的你修习。”
原倦又向楼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先生高教,学生会好好思索,这便告辞了。”
楼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