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地冷,校道两旁枯黄的树叶随着萧萧的寒风,头也不回地离开树枝怀抱,纷纷坠于已落有尘埃的地面。散落四周的小草摇摆着枯萎的身躯,在强势的寒风面前也不得不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时不时有身穿正装,怀抱简历步伐匆忙的大四学生从身边路过,咬着肉包的嘴含糊不清地向电话那头的家人请教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残酷面试。偶有低年级的情侣,年少不知愁,脸挂羞涩笑意,温热掌心互握,悠哉悠哉地闲逛校园。
陈安妮提着沈成乐最爱的早餐,绕着熟悉的宿舍楼转了好几圈,最后在宿管阿姨警惕眼神的监督下,犹犹豫豫地按下沈成乐的电话号码。
电话许久才接通,半晌都听不到人回应。陈安妮攥紧手机,努了努嘴,轻轻地唤了句,“乐,起床了吗?”
熟悉的话语到嘴边,脑海浮现的是过往的点滴。陈安妮一时没忍住,泪水湿了整个眼眶。
陈安妮的话让原本迷迷糊糊闭着眼睛补眠的沈成乐一下子激灵起来,就连熬夜宿醉后遗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世上混了二十一年,沈成乐自然有很多称呼方式,他自己小小地总结一番,大概有以下几大类:第一类,家人和亲戚,称呼是带有宠溺性质的“小乐”或者“乐仔”;第二类是同学和朋友,交流是简单的“沈成乐”;第三类好哥们,则是更随意的“阿乐”;第四类,女朋友。不同性格的人给的昵称也不同,豪爽的薛炫给的是“乐哥”,高傲柔情的陈安妮取的是甜蜜的“乐”,就顾文最没特点,单纯的“成乐”,连个姓也不给。
沈成乐撑不开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寝室,见舍友还在睡梦中,不由得降低音量,“刚醒。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陈安妮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我给你带了早餐,你下来拿吧。”
“你在我宿舍楼下?”
陈安妮不用看也知道沈成乐此刻的浓眉毛挑得有多高,她有点后悔来这里的决定。正当陈安妮准备回答时,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叹息声,随后是短短的几个字,“等我五分钟。”
沈成乐一下来,就看见坐在树荫石椅上的陈安妮,她将早餐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沈成乐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胡乱地搓着来不及梳理的头发,蹙着眉头,愣了一小会儿,“安妮,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陈安妮仰着头,看着不远处迎着光的沈成乐,曾经那么亲密的他,现在竟然如此拘谨。她鼻头微微发酸,朝着他摇了摇手中的早餐,“先吃东西吧。”
相对无言,空气静得连动作都是慢镜头。陈安妮双手揪紧衣角,欲言又止,在咽了最后一口口水,才鼓起勇气说道,“乐,如果有一份家那边的国企offer,你会不会考虑回家?”
沈成乐想也不想地拒绝,“我暂时不会考虑回家,趁现在年轻,我想呆在大城市多历练几年。”
“你就不能看在四年的感情上,迁就我一次。”
沈成乐嚼着油条的嘴停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态度有些卑微的陈安妮,语音低沉“安妮,你不该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你可是骄傲的安妮公主。”
陈安妮是一个典型的小公主,有一个国企二把手的老爸,和一个开大型超市的老妈,加上任副厅长的叔叔,作为家族唯一的女生,陈安妮可谓受尽宠爱,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大四这年,当其他人忙着跑招聘会时,陈安妮独自一人跟随旅游团游遍整个欧洲大陆,在布拉格广场的许愿池下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英语掷下一个小小的心愿。老爸已在老家县城的一所高级中学,为艺术生的她谋得一份音乐老师的职位,工作轻松,薪水不低。可在她和沈成乐说一起回家乡奋斗时,两人却产生严重分歧。一直渴望在大城市一展身手的沈成乐果断拒绝回家的建议,两人为此爆发多次争吵。不愿服输的陈安妮最后以分手要挟,沈成乐沉默很长的一段时间,接受了她的提议。
沈成乐同样是个高傲的人,但他理解陈安妮,在这个感情不堪一击的年代,谁也不敢保证异地恋的长久。可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高傲的陈安妮为什么会在分手之后提出多次复合,在最有脾气的时候遇见她,让她以后的每一次妥协和认输都显得如此意外。
陈安妮一声苦笑,“对呀!我可是安妮公主。可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么平凡的顾文?为什么会喜欢我一直挂在嘴边的好朋友?”
沈成乐拧着眉头,表情有些严肃,“安妮,你不应该将顾文扯进这个话题。”
已经不需要解释的陈安妮深深地吐了口气,再从石椅上起身,已是平常高傲的表情,“沈成乐,和我分手是你的损失,如果你哪一天后悔了记得告诉我,我会好好地再补上两刀。”
“安妮,真的,很感谢你这四年的陪伴。但我不想和你做朋友,省得你心烦。”
陈安妮右手狠狠地锤了一下沈成乐的胳膊,笑道,”说话还是这么欠揍,不过你这么贪玩的个性,顾文以后还有得操心。”
“不说了不说了。”沈成乐赶紧结束有关顾文的话题,拿着手上的早餐垃圾,一个劲儿地扯着陈安妮的衣袖,“走走走,我送你出去搭车。”
陈安妮挺直腰板,龇着嘴,定在原地不肯动,“沈成乐,你这个死抠门,把我的早餐吃完了就赶我走,不让你破一次费我还赖着不走了。”
既然人已经留不住了,就没必要撕破脸皮。曾经那么要好,将来为何一定要交恶。一个178,一个165,一个电脑高手,一个音乐学院高才生,连背影都这么和谐,顾文自己也承认,在优秀的陈安妮面前,160的她心甘情愿地当个路人甲,平凡而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