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洛北将早上熬得鸡汤盛在棕色的玻璃罐子里,上面还绑了一个冰袋。她提着鸡汤穿过长廊,闻着一路消毒水的味道,几番让她作呕,说实话她不喜欢医院,尤其是出了车祸后的半年,她甚至厌倦了这个屠宰场一般的地方。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大快朵颐的朝着234病房走去。
胡洛北轻轻的推开门,护士们正哄着齐昊天,他咿咿呀呀的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字。胡洛北轻轻的走了过去将鸡汤放在床头柜旁,轻微的磕碰声惊到正在安抚老人的护士们,他们抬起头,雪白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嘴里欢快的说着:“胡小姐你来了。”她喊着笑看着那群白衣天使,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
果然年轻真好。
234的值班护士见到胡洛北就像猫见到老鼠,眼神里泛着奇异的光芒。胡洛北知道为什么年轻的姑娘那么喜欢自己的到来,因为他们实在厌烦伺候一位不太听话的中风老人,但又碍于工作不得不忍着性子费力的讨好。
在这群年轻的护士里,他们总觉得胡洛北平易近人,很愿意替他们解决麻烦,当然更重要的是齐昊天只认胡洛北。
所以她们总是为胡洛北的到来欢呼,他们知道只要胡洛北一来,他们地狱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
胡洛北走到年轻的护士旁边,熟稔的接过水杯,看着齐昊天欢悦的脸。“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照顾。”
护士们如蒙大赦般的哄散,嘴角始终挂着欢快的笑,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只是过眼云烟。
胡洛北摇了摇头,灵活的手指随意搅动杯子的汤匙,轻阖的眼眸落入水中,一双秋睑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齐叔你说都七年了,啊方会回来吗?玲玲总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谈个朋友成家立业,我也知道该是时候了,可我还是忘不了啊方啊。”
她抬起眼睛,眼眶一片湿润的看着面前咧开嘴傻笑的老人,莫名一阵心酸,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到水杯里掀起一阵波澜。
她该是中了什么邪,才把心事说给一个痴呆的老人听,她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将汤匙递到老人的嘴边。
“哭,啊北,不…..哭。”颤巍巍的手附上她的脸颊,粗粝的手指磨擦着她脸上的眼泪。
她有些激动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一阵雀跃,很快她又听到“哭,好丑,哈哈.......”一阵失落又蔓延开来,当齐昊天准确的叫出啊北的时候她惊喜的以为他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可后来像个三岁孩子的表现又让她更加难过。
她想起七年前齐昊天刚中风来医院的时候,嘴角倾斜吐着白沫,手脚止不住的抽搐。医生初步诊断是急性中风但想不到后来竟然发展成为慢性痴呆,所谓慢行痴呆就是随着年龄的增加智力不断下降,这七年来齐昊天的智力已经退化到3岁。
胡洛北一直以为齐昊天的中风和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关,但她实在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会变成脑瘫这么严重,这七年她一直坚持替齐昊天治疗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恢复,想不到人还没有恢复医生却查到了病因,说什么中风诱导了智障基因突变。
说直白一点就是“脑瘫”。医生解释齐昊天身上有着家族遗传史,应该是携带脑瘫的隐形基因,而中风恰好引发了基因突变。
对于医学的术语胡洛北不懂,但有一点她还是听明白了,齐昊天现在像三岁的孩子不是意外而是遗传,这样她内心的罪恶感又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