穰子琪的判断非常准确,但只有一点他没有判断正确,那就是在赵延的问题上。他认为王琰飞速的提拔赵延是因为赏识他的才华,想把他收入旗下,这一点穰子琪判断的没错,王琰对赵延委以重任显示了对他的器重和信赖,但在这一点上,穰子琪判断错了,王琰和赵延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牢固,换句话说,赵延并不是王琰的心腹。两个人各自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王琰之所以把牵制鲁军的任务交代给赵延,是想看看赵延是否忠心,如果不忠心的话正好可以借鲁军的手除了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却又可能在将来与自己在朝廷上分权的人。这一点不仅穰子琪没有想到,就连赵延自己也没有想到。
第二日一清早,萧值和穰子琪准备好了随身携带的物品和细软就出发了,一路上有关于鲁军进攻长安的消息传的越来越多,看来他们得到的消息还是准确的。
再来说鲁王。鲁王入关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曾有过疑虑,但只是一瞬之间,他太渴望这次难得的逐鹿中原的机会了,他甚至认为只要自己的大军一旦跨入楚国境内,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阻碍都会势如破竹。他的自信并不是没来由的,楚国日渐衰微,文帝时期,楚国喜文厌武,军队的战斗力早就已经跟从前不能相提并论了。反观鲁国,一直镇守着西南地区,数百年来与好战勇武的蛮夷交战,军队的战力越来越强。以鲁军的战力如果真与楚军交战,那也必然是摧枯拉朽一般。因此,鲁王也是抱定了必胜的决心,抛开一切杂念踏入楚国境内。
这些对于王琰来说,他并不是没有考虑在内。起初,当西凉军闪电一般的攻击楚国的时候,王琰最担心的是鲁国趁机相应来攻打楚国。首先,西凉第一次攻打楚国的时候,楚国在边境地区的守备力量不足,而从各地征调军队增援是来不及的,那时长安的守备是最薄弱的,因此王琰当时最担心的是鲁国趁着楚国调兵的真空期攻打楚国。其次,当时西凉军因为快速攻下了街亭,士气正盛,对安定的攻势也极其凌厉,安定朝不保夕。不过时至今日,状况也已经今非昔比。如今,王琰早已经从各地征调了足够的军队守备长安,各地的粮草也正在源源不断的朝长安运来,即便是楚军战力与鲁军不可同日而语,但众多的守军和足够的粮草供应,让他可以在楚国境内同鲁军进行一次长期的持久战,他想得很清楚,拖得时间越长,鲁军距离死亡就越近,因此他派出战略战术上都高人一等的赵延前去牵制和骚扰,而且西凉军在经过一次惨败之后气势远不如从前,对安定的攻势肯定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猛烈。王琰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尽可能的考虑了任何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详细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和将来战局走向的种种可能,既要守住长安,保住楚国,保住自己,又要除掉鲁王,他做了足够多的打算和准备才最终下了这样的一招险棋——放鲁军入关。
让王琰欣喜的是由于赵延军在侧翼对鲁军不停的牵制和拉扯,使得鲁军始终对洪山大营和绿营军把守的长安要点没有组织起强有力的进攻和打击。战事一天天过去,胜利的天平一点点开始向着王琰这一边倾斜,王琰完美的计划和部署一点点开始兑现。鲁军终于开始出现了疲软的态势。而王琰并没有掉以轻心,他发旨给赵延,命他不再对鲁军进行骚扰和牵制,而是向秦关方向行军,切断鲁军回退的路线,同时他又发旨给洪山大营派出一万精锐部队正面佯攻鲁军,只许败退不许胜利,吸引鲁军向前进军给绕后的赵延军队提供转移的机会。
在洪山大营攻击的时候,鲁王感觉如今已经骑虎难下,起了撤军的念头。但经过几次的交锋又让他对胜利燃起了一线希望,于是他率军奋力追杀,这正中了王琰的下怀。赵延军借此机会快速绕道进军秦关。就这样,战争从一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之多。其中,西凉军也在西侧策应着鲁军进攻安定,不过在蒙恬的带领下,由张达率兵出战,几乎打赢了每一场战役,打得西凉军已经到了谈张达色变的程度。因此,西凉军实质上对安定并没有起到足够多的作用。这让鲁王十分灰心。终于有一日,胜利的天平彻底向王琰倾斜了。鲁军的粮草已经不多了,而后方迟迟没有粮草的供应,鲁王心中已经是清楚了。因此,他晚上命人把粮草运出,白天再运进来,以免军心摇动。
“报!”鲁军中军大营的侍卫在鲁王帐前奏报。
“进来!”鲁王道。
“探马已经回来,赵延的军队已经绕后,向着秦关进军了。”
“什么!?”鲁王大吃一惊。这几天不见赵延军前来骚扰,派出多骑探马探明赵延军的行踪,让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撤军吧!鲁王!”虎贲将军霍启亮建议道,“眼下这个形势,如果赵延军绕后攻击我们,腹背受敌很难抵抗啊!”
鲁王沉思了,他深感已经大势已去,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萧值的建议。当初听说萧值悄然离开汉中的时候,他勃然大怒,曾派出骑兵追赶,竟没有能够追上。此时此刻,他心中暗叹,原来萧值当初已经料到会有今天的结果,怕被迁怒于自己才仓皇逃离汉中的。可是,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敌方,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思考了片刻狠狠的说道:“进攻!”
“千岁!”曾经自信满满,杀得云贵昏天黑地的虎贲将军霍启亮如今也已经逐渐丧失了信念,“不可意气用事啊,现在撤还来得及。我亲率五千骑兵追赶赵延,定能杀他个人仰马翻,给千岁开路。过了秦关返回鲁国,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你想得太简单了。”鲁王平静的说道,语气中夹杂着灰心,“秦关如此轻易的放我们进来,会轻易放我们出去么?这都是王琰的计策。他早就算好了,把我们放进来,然后坚壁清野,要活活困死我们。退,是可以的。但是眼下,突破秦关要比突破长安更难。倒不如我们放手一搏,跟王琰拼个你死我活,如若真的胜了,我们夺取了楚国政治中枢长安,只要天子在我们手上,天下我们就等于获取了一半。如若败了……”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也说不出口,他眼圈已经红润,他想着这最后的一搏决定的东西太多了。
胜,他千古留名,功盖千秋。
败,他身败名裂,祖宗数百年经营的鲁国就毁在了他的手里。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全然没有了退路,或者说从他率军进入楚国境内的那一瞬间,他及整个鲁国也已经全然没有了退路。要么夺取一切,要么一无所有。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两个国家的存亡,甚至是天下至尊的宝座。他以为,虽然现在王琰里宝座的距离比自己近,但自己也绝非没有可能逆转这一切。
他召集了全军所有的将士,他言辞激昂的激励着全军将士——要么雄霸天下,要么刀下冤鬼!
最终,在鲁王的带领下,鲁军倾巢而出。而这些早已经在王琰的预料之中,因此他数日之前,就已经派人筑起了高高的土墙,借此来进一步拖延鲁军的攻势,他清楚的知道,只要拖得越久,战事的天平就越是向着自己的一方倾斜。虽然他清楚这些土墙并不能抵挡住鲁军的进攻,但是对他来说,这些土墙抵挡一天,就给自己增添一分的胜算。他知道自己离胜利越来越近,但胜利离自己越近,他越是谨慎。因为他要彻底除掉鲁王这个心腹大患,绝对不能给对方留有一丝丝逆转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