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很快传至陇西成纪县。
李府门口,这日是李广成亲之日,李府张灯结彩,门口挂有大喜字,一片喜庆景象,贺喜者络绎不绝,作揖行礼,入席落座。
李广胸戴红花,与父亲成纪令李尚一道立在门口迎宾,一阵马咴声,原来是郡守大人来贺喜,成纪令李尚慌忙上前相迎,身后鞭炮声响起,不绝于耳。
李尚道:“哎哟哟哟,折煞老朽了,折煞老朽了,不知郡守大人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郡守大人还礼,道:“李大人,你可知罪否,这么大的喜事,竟然不知会我一声,是嫌本官的贺礼不够大吗?”李广向前施礼,道:“郡守大人见谅,家父本不想太过招摇,所以不敢惊动大人。”郡守打量了李广一番,道:“小英雄果然英姿飒爽,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李广道:“郡守大人过誉了!”李尚道:“犬子新婚,老朽也已经年迈,本不想大办,不曾想惊动了郡守大人,真是有罪,有罪啊。”郡守大人道:“李大人太客气了,今日令郎大喜,又赶上您新居乔迁之喜,可谓是双喜临门哪,一听说此事,我就已备足了贺礼,要来拜望老太公的,今日不管您请不请我,我都要讨杯酒喝,此乃本官今日第一件大事。”李尚道:“郡守大人此话,羞煞老朽了,老朽徙迁成纪令多年,承蒙大人抬爱,岂敢受大人拜望之理,惭愧惭愧啊。”郡守大人拉着李尚的手,道:“嗳,老太公乃名门之后,先祖皆是名将,声名远震啊,我乃一小吏,安敢僭越受礼,何况李大人德及乡里、高风亮节、乐善好施、世人皆知,岂有不拜望之理。”李尚喜道:“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方才听大人说这是大人今日第一件大事,那么说还有第二件、第三件大事了?”
李广的堂弟李蔡风风火火跑了过来,道:“哥、大哥,赶紧的,迎亲的队伍到了。”李尚道:“李广啊,你快去接新娘子,我请郡守大人到厅堂上座。”李广道:“是,父亲。”李蔡已经急不可耐了,道:“哎呀,大哥,快点吧,新娘子都到了。”
李广刚要走,回头看见李尚和郡守大人还站在外面,道:“父亲,郡守大人都站半天了,快里面请,里面请啊。”李尚道:“哎唷,有罪、有罪。大人请,大人快请。”郡守大人笑了笑,道:“不妨事,李大人请!”
李府今日好生热闹,客厅张灯结彩,中堂挂有喜字,李尚邀请郡守大人及贺喜者分宾主入席,门口又有了鞭炮声,李尚又去迎客,贺喜之人不绝,来来回回赶了许多趟。李广、李蔡将新娘迎入后堂,夫妻二人拜了天地,又拜了高堂,将新娘子送入洞房之后,李广才出来又陪着大家饮酒作乐,道喜言欢,不觉已至深夜,一部分宾客已经告辞而去,只剩下了郡守大人及一些李家父子的至交。
酒过三巡,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父亲李尚道:“今日我李家乔迁新居,又赶上犬子新婚之喜,是老朽毕生最高兴的日子。可更让我高兴的是,郡守大人及各位乡亲父老的到来,令草堂蓬荜生辉,在座的都是我老汉的至交好友,老朽没有别的本事,倒是酿的一窖好酒,从未示人,名曰‘柳清’,那就献丑,再请各位尝尝老朽的手艺,不醉不归了。”李蔡道:“哟,伯父大人平日里可从不曾如此慷慨,今日我们倒是有口福了。”郡守大人道:“早就听说李尚大人酿的一手好酒,在成纪县首屈一指,只是不曾有福,亲口品尝,今日也是被我赶上了,看来不得不大醉而归了。”李尚道:“广儿,快拿好酒上来。”李广与家丁将柳清抬上客厅,给每人斟了一碗酒,顿时酒香四溢,满厅堂都浸满了香气,宾客们大叫着:“香,香。”
郡守大人道:“李大人啊,今日令郎大喜,这酒早就该拿出来了,来,各位乡亲,我们一敬李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二敬少年英雄喜结良缘、百年合好;三敬李家乔迁新喜,光耀门楣,来,干!”众人鼓掌称赞,大声叫好。
贺喜人道:“好话都让郡守大人说尽了,我们就不说了,都放进酒里,喝进肚里了啊。哈哈哈……”引逗得众人一片大笑,李尚饮完酒,沉静了一下,却忽然泪流满面,郡守及宾客们不明所以,全都静了下来。
李广赶紧劝解,道:“父亲,您喝醉了。”
李尚道:“哎呀,老夫今日,真是高兴哪,高兴了,大半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了。”
郡守大人道:“老太公没有喝醉,老太公是肚里有话,不妨说出来,敞亮敞亮,酒自然就醒了。”
李广起身,想去扶父亲,却被李尚挡回,便道:“父亲,我扶您进里屋休息吧。”
李尚道:“没醉,我没醉,我是痛断肝肠啊,啊……”
郡守大人道:“李广啊,让老太公说出来吧,说出来便好了。”
李尚道:“想我李家先祖,自前朝时,便是英雄辈出。先祖李信,世之名将,伐赵灭燕,屡建奇功。祖父仲翔,高祖皇帝开国以来就拜为将军,武艺超群,戍边防、平羌乱,立下汗马功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祖父死后,家道中落,直至我辈,皆凡夫俗子耳!竟无一人出人头地,更何言拜将封侯。于国,愧对列代先皇之厚恩;于家,愧对列代祖宗之功德啊!”
李广、李蔡皆面有愧色,低头不语。
郡守大人道:“李家乃忠良之后,李大人心念旧恩,忠诚可嘉,李家,只是缺一个建功之机啊。我大汉自开国以来,百废待兴,几十年间我大汉的治国之策变为偃武兴文,休兵养民。时运不齐,自难有所作为。不过当下,建功之机已经到来,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这便是小可今日第二件大事。”
李尚问道:“哦?大人,老朽愿闻其详。”
郡守大人:“近日,北方匈奴人已攻破萧关,数日间,接连破数郡,天下震荡。据说,匈奴的先锋已经直逼长安了。”
语惊四座,众人皆唏嘘不已,李广、李蔡英目倒立,愤愤不已。
郡守大人道:“朝廷已经下旨了,皇帝钦命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而且给各郡县都下了募兵令,分派了募兵任务,今日我也是通知李大人,成纪县的分派任务是两千人。”
李尚走下站起,走下席位,向郡守大人下跪,道:“下官领命!”
郡守大人扶起李尚,道:“李大人快请起,这不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吗?李大人有亲子李广、侄子李蔡,皆已成年,符合募兵标准,坊间传言,李家二子都是少年英雄、弓马娴熟,何不让他们去参军,建功立业呢。若李大人愿意,您的两个儿子由我亲自向隆虑侯举荐。”
李尚再次跪倒在郡守眼前,郡守忙扶起老太公。
李尚泣道:“郡守大人,国家蒙难,壮士应当舍身赴死,为国尽忠。若不是老夫已年届六旬,老夫都想去战场厮杀、手刃匈奴。大人看得上老朽的两个犬子,带他们沙场建功,老朽定要报答大人对犬子的知遇之恩。李广、李蔡!”
李广立起道:“父亲!”
李蔡立起道:“伯父!”
李尚道:“今日我将你二人托付于郡守大人。匈奴之祸,乃国之大患,外患不除,国无宁日,家也难安,我锦绣河山岂容贼人践踏。我们李家先祖,世之英豪,世受国恩,今你二人跟随郡守大人参军,定不能负国家的恩德,建功立业,以身报国,才能告慰我李家祖宗之亡灵。”
李广道:“孩儿谨遵父命!”
李蔡道:“孩儿谨遵父命!”
郡守大人叹道:“真是虎门无犬子啊,老英雄的忠烈如雷贯耳,今日幸得一见,深感壮怀。乃朝廷之大幸,大汉臣民之大幸也!请受小可一拜。”